楔子
凌晨三點半,紐約。
好不容易處理完事情,才剛和衣倒下,永川浩式卻聽見了擾人的手機鈴聲。
他皺了皺濃黑的眉,神情懊惱地慢慢睜開眼睛。
在這個時候敢打電話擾他清夢的,這世界上除了永川龜——他的祖父,沒有別人。
抓起手機,他沒力地應了聲:「喂?」
「浩式,你睡了?」永川龜在電話那頭問道。
真是廢話!現在幾點啊?浩式在心裡嘀咕著,但沒說出來。
他對祖父一向非常敬重,就算對他的某些想法及觀念實在無法接受,但看在他在某些事情上還算給他自由的份上,他也實在沒什麼好抱怨的。
「有事嗎?爺爺……」
「沒什麼,你明天就回來了吧?」永川龜問。
「是的。」
「先回老家一趟吧!」
「ㄜ?」
老家是指他爺爺及雙親一直以來居住的永川家舊宅,而他目前獨居在目黑的一棟高級華廈裡。
當然,「獨居」便是他爺爺給的自由之一。
「有些東西要你看。」永川龜說。
「什麼?」
「我乾脆這麼跟你說了……」永川龜直接道:「我要你相親。」
「啥!?」這會兒,他醒了,徹底的醒了。
相親?他是堂堂永川集團的負責人跟唯一繼承人,身材挺拔,相貌英俊,而且才三十一歲,只要他放出「想婚」的消息,絕對會有一堆女人爭先恐後衝上前來。
這樣的他,需要相親?
「我今天在森山妹子的介紹下,認識了一個結婚相談所的負責人,她替我找了一些不錯的女孩,而這其中,我幫你挑了一個。」永川龜語氣有點得意地道:「是個百分之百的美人,帶出門絕對不丟臉。」
「慢……慢著!」他實在不想打斷祖父的話,但他必須這麼做,「爺爺,您不能這麼做。」
「嗯?」永川龜聲線一沉,「為什麼?」
「我才三十一歲,還不想結婚。」他說。
「才?」永川龜語氣轉而懊惱地,「你爸爸當年就是這麼說,才會拖拖拉拉的搞到三十五歲才生下你。」
聞言,他一笑,「所以說,我還有四年的時間。」
「我沒有!」永川龜沉聲一喝,「小子,你爺爺我已經八十四歲了,時日無多。」
浩式蹙眉一笑,「爺爺,您會長命百歲的。」
開什麼玩笑!?他爺爺名字叫「龜」,龜可是很長壽的。
「少跟我打哈哈。」永川龜輕哼一聲,「我最近都在參加別人的告別式,有些人甚至比我年輕,我不想再等了。」
「爺爺……」看來他爺爺這次是認真的,唉……不妙!
「不要再說了。」永川龜不讓他有商量或抗議的機會,「回來就找我報到。」
說罷,他連一句再見都不說,便掛斷了電話。
浩式將手機往旁邊一丟,轉身趴著,抓起枕頭將自己的頭一埋。
「吼!」他懊惱低吼。
第一章
一望無垠的高空上,一架日亞航班機正準備飛回東京。
外面是一片漆黑,而機上的乘客也幾乎都睡著了。在只坐了五名客人的頭等艙裡,三名女空服員正低聲地交談著。
「ㄟ,你們有沒有注意到那個年輕的男乘客?」真乃低聲地問。
「誰能忽略他的存在啊!?」涼子興奮不已,「他一上飛機,我就一直注意他,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的?」
「長那麼帥,會不會是藝人?」真乃好奇。
「以我對影劇新聞的瞭解,他應該不是藝人……」涼子沉吟了一下,「看他一身亞曼尼訂製服加上寶格麗名表,一定是事業有成的青年企業家。」
一旁一直沒加入她們談話的川村初實突然插上一句:「我看他是拿老爸附卡出國血拚的紈褲子弟。」
「初實!」真乃蹙起眉頭,「你怎麼會這麼想?」
「你忘了她最討厭的就是有錢公子哥兒嗎?」涼子撇唇一笑,「每次我們要跟那些貴公子聯誼,她總是一溜煙的不見人影。」
真乃忖了一下,「那倒是……」
「不過說真的,你為什麼那麼厭惡有錢少爺?」
「我有不好的經驗。」初實說。
「ㄟ?」真乃好奇地問:「你被有錢少爺玩弄過感情嗎?」
初實白了她一眼,「才不是。」
「那麼是……」
「我的好朋友曾被有錢少爺玩弄過感情,不只鬧自殺,一度還患了憂鬱症。」她說。
是的,她最好的朋友美嘉在高中時結識了一個男生——浩,那個男生是有錢人家的少爺,開名車、穿戴名牌服飾,為的是到處欺騙無知女孩的身體及感情。
美嘉就是在那樣的甜言蜜語,及以為自己是遇上王子的灰姑娘的誘惑及錯覺下,被他騙去了感情及身體。後來,美嘉發現自己不是他的唯一,又慘遭他的劈腿拋棄,差點兒連命都沒了。
要不是有家人及好友的陪伴及支持,美嘉恐怕活不到現在,更不會有機會認識現今視她如珍寶的老公。
「你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嘛!有錢人家的少爺不見得都……」
「他們都是混蛋,相信我。」她打斷了涼子,斬釘截鐵地道。
真乃跟涼子互覷一眼,一臉的無可奈何。
「說真的,初實……」真乃又說,「難得我們在頭等艙工作,有一堆機會認識成功企業人士,你卻不懂善加利用,實在可惜。」
「我上飛機不是為了認識什麼有錢人或成功人士。」她說。
「我知道,你是為了逃開你媽媽的控制嘛!」涼子一歎,「但是,有什麼用呢?逃了又逃,你現在還不是要乖乖回去!」
提及這個,初實眉心一虯,神情沮喪又懊惱。
是的,今天是她最後一次飛行,飛完這一趟,她就要正式離職了。
大學畢業後,她為了不跟大小事都替她做主、都要一手掌控的母親住在一起,便報考空服員,開始她飛來飛去,居無定所的生活。
她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也知道母親為了撫養她長大且提供她良好的教育機會,付出了多大的心力及時間,但她不喜歡母親一手掌控她的生命及未來,更不喜歡母親擅自安排她的人生。
只不過,乖順的她,一直不曾真正跟母親衝突抗議過,偷偷報考空服員,是她這一輩子唯一的一次「叛逆」。
逃了四年,如今,她在母親的強力要求下,還是乖乖的辭掉了空服員的工作。不過這一次辭職不完全是因為強勢的母親,有某部分是因為她的舊傷。
她在一年前被機車撞倒,並傷了腳踝,當時傷勢未完全復原,她便急著投入工作,也因此有了後遺症。她無法久站,腳踝也經常酸痛,空服員這個無論如何都要滿足客人要求,及不能因個人因素板著臉的工作,已經不再適合她。
「初實,」涼子拍了她一下,「機會難得,我看你就去試試看吧!」說著,她指了指在前面不遠的位置上睡覺的男子。
「試什麼?」初實一愣。
「廢話!」涼子蹙眉輕啐,「當然是釣金龜囉!」
「什……」
「今天是你最後一次飛行,再不把握,就沒機會嫁入豪門了。」
「沒錯,涼子說得很對。」真乃附和著。
初實一臉興趣缺缺的表情,笑歎一記,接著話鋒一轉,她壓低聲音:「別說話了,吵醒客人會被投訴的。」
「拜託,大家都睡翻了……」
「好,那你們聊,我要閉目養神了。」
說完,她起身,輕手輕腳地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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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得正熟,隱隱約約地卻聽見吱吱喳喳像麻雀般的聲音。
浩式皺了皺眉頭,沒有睜開眼睛,因為他發現那是幾個空姐們在交談。
聽她們談到什麼釣金龜跟嫁入豪門的事,他心裡有種厭惡的感覺。
過去幾年來,他經常搭著飛機到處跑,當然也遇見不少一心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空姐,她們想盡辦法接近他,認識他,用的手法大同小異、如出一轍,偶爾有幾個手段高明,卻還是逃不過他的眼睛。
他一直不在任何媒體雜誌上曝光,就是因為想避開這樣的麻煩及困擾。
他討厭那種一知道對方身份地位非凡,便像見了蜜的蝴蝶般撲上來的女人,心情好時,他給她們釘子碰;心情不好,他會不假辭色地予以訓斥。
什麼把握機會?她們最好說說就好,別真的付諸行動,因為他心情很糟。
雖然公事談得十分順利,但一想到回國後就要聽從祖父的命令去相親,他就覺得很嘔,所以,這些空姐們最好別來惹他,不然可能會很難看。
忖著,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繼續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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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三十分鐘,飛機便要降落東京空港,在機長廣播了以後,長途搭機的旅客們個個提起了精神,並稍稍鼓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