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一個禮拜,妳看要怎樣再打電話給我。」
「好。」
鴻鈺放下電話後,全身忍不住顫抖。
她父親自生意失敗後就突然中風,所有的家產幾乎散盡,甚至還留下一大堆債務,多虧大伯的兒子將台南的房子借給他們一家暫住。只是,去年起,堂哥的生意也是一敗塗地,現在他要把房子賣了,她爸媽要怎麼辦?告訴弟弟?他只是一個大二的孩子,還是讓他安心的讀書吧。可是,自己能借錢的地方都借過了,實在不知道還能想什麼辦法。
喬傑一踏進客廳,發現鴻鈺坐在地板上,表情如喪考妣。他到廚房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
鴻鈺回過神來,一臉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出了什麼事?」喬傑問。
鴻鈺沒回答,趴在沙發上拿抱枕蓋住自己的頭。
他傍著鴻鈺坐下。「需要我幫忙嗎?」喬傑低聲問她。
他也是窮光蛋一個,能幫上什麼忙?雖然他的眼神很誠摯,聲音很溫柔,但那又有什麼用?她像茫茫大海裡即將被暴風雨吞噬的人,不知道這世上有誰可以幫她。
「嗯?」喬傑看她那副無助的模樣,不捨的情緒在胸臆間揪成一團。
「你幫不上忙的。能不能讓我靜一靜?」鴻鈺的聲音悶悶的從枕頭逸出來。
喬傑搶過她手上緊抓的枕頭。「世上絕沒有解決不了的事。說來聽聽吧。」
他的聲音平靜堅定得像是某種特殊的催眠語言,讓人聽了會不由自主的感到放心。
鴻鈺抬起頭,無語的望著他。
喬傑對她鼓勵的微微一笑。「到底什麼事,讓妳哭得這麼傷心?」喬傑看著那張蒼白的小臉問。
鴻鈺沉默了一會兒,才將堂哥打電話來的事原原本本告訴喬傑。
喬傑聞言,心底鬆了一口氣,還好不是什麼多難處理的事。
「妳安心去睡吧,我找朋友幫忙,明天就給妳消息。」喬傑簡潔有力的說。
鴻鈺對喬傑的安慰是感激的,可是此刻她心裡亂糟糟的,也不知該對他說些什麼,只好對他慘然一笑,然後無精打采地回房去。見小喬寧睡得香甜,不由得想起了妹妹;心想:要是老妹在就好了,起碼她可以抱著她說說話,不會一個人孤單面對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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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鈺難過了一夜,醒來時發現兩隻眼睛腫得像核桃。她擔心等會兒去銀行不知要怎麼跟同事解釋,於是呆坐化妝鏡前,不知如何是好。
喬傑見上班的時間快到了,鴻鈺還沒出現,於是去敲她的房門。
鴻鈺把心一橫!心想,總不能永遠都不見人吧,於是用力把門打開。
喬傑敲門的手霎時停在半空中,差點敲到鴻鈺的頭。
「你幹嘛?很煩耶!」鴻鈺著惱。
「嘖,嘖,嘖,清新的早晨,一張浮腫的臉,妳是不是不敢去上班?」喬傑好整以暇的將手搭在門框上低頭看她。
鴻鈺死命的瞪他。「本姑娘就是心情不好,不想去上班,OK?」
「那我家喬寧怎麼辦?」喬傑問。
鴻鈺把喬寧抱過來硬遞給他。「好,你家的喬寧,抱去!」
接過沉睡中的嬰兒,他還不忘裝出一臉擔憂的問:「妳一個人在家不會尋短吧?」
「我鐵定不會比你早死!」她對他低吼。
喬傑不可抑遏的笑了起來。心想,她還會罵人,就表示已經走過低潮,他可以放心了。
「唔,那就好、那就好。那麼親愛的鴕鳥小姐,晚上見了。」喬傑忍住笑,和鴻鈺道別。
「神經病,這有什麼好笑的!」鴻鈺瞪著喬傑的背影,用力踢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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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傑在公司忙了一個早上,一直到中午和老貓夫婦在信義路十五樓辦公室吃午餐時,忽然想到鴻鈺。
喬傑放下便當,走到辦公桌前翻出鴻鈺的人事資料,抄下鴻鈺在台南玉井的住址,遞給老貓。
「用公司的名義幫我把這個地址的房子買下來,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反正就是想辦法再租給原先住著的人。」喬傑吩咐道。
「為什麼?」老貓覺得莫名其妙。
「那不是大安分行行員馮鴻鈺的家嗎?」歐玲探頭看了紙條後問。
喬傑和老貓同時轉頭,一臉驚訝的看著歐玲。
「幾天前喬傑不是要我去調大安分行的人事資料嗎?我就隨手翻了翻,發現一個叫馮鴻鈺的行員長得跟你弟弟的女友很像,所以我特別記下她的資料,想說哪天有空再跟你說,心想她們或許是親戚吧。」歐玲解釋道。
「沒錯,她是我弟弟的大姨子。」喬傑說。
「你弟弟的大姨子不是搬去和你同住了?還買台南的老房子幹嘛?」老貓還是不懂。
「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她只是搬來幫我照顧喬寧罷了。」喬傑慢條斯理的解釋。
「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同。你弟弟的女友我見過,長得很清秀,看起來也滿溫柔的,而且她們是雙胞胎,個性應該差不到哪去吧。」老貓說。
「溫柔?我想她的字典裡應該沒有這兩個字。」喬傑想起她張牙舞爪的表情。
「喲!還有不想對你施展柔情的女人啊,這可真怪了。」歐玲笑說。
從有記憶來,喬傑身旁就有許多女人環繞。
「要不是喬俊把她列入要我照顧的名單裡,我真想離她遠遠的。稱她為女人,還不如說她是棵仙人掌。」喬傑不忘在老友面前自我解嘲一番。
老貓聽完後的反應是一長串響亮的笑聲。看到喬傑不悅的目光,才忍住笑聲說:「好,這事我明早就去辦。」
歐玲則是一臉懷疑的看著喬傑。她曾暗戀喬傑多年,對喬傑並不陌生。他對女人的態度向來率性而輕忽,為什麼這次對馮鴻鈺卻這般細心周到?她絕不相信他說的只是單純的照顧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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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傑下班後開車去接喬寧。回到家,推開紅色大門,見鴻鈺坐在迴廊的小本桌邊。
「妳今天都在家?」喬傑問。
「是啊,我一定得想出辦法度過這次危機。也許我應該另外再兼個工作。」鴻鈺喃喃自語道。
喬傑抱著喬寧走到鴻鈺身旁坐下。
「很高興妳有這種積極而正面的想法,我倒是有個絕佳的建議。」他鴻鈺一臉疑惑的看著他。
「音樂可以治療憂傷,我帶妳去聽演奏會。」喬傑接著說。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尋我開心!」鴻鈺沒好氣的瞪著他。
「我是說的。」喬傑望著她。
鴻鈺不耐煩的站起來,提高音量對喬傑說:「我呢,沒心情,也沒那個錢,你自己去聽就好了。」說完,接過喬寧,扭身返回房間。
喬傑聳聳肩,獨自走進琴室,坐在鋼琴前隨意彈奏起來,悠揚的旋律霎時傳遍每個房間。
咦!這屋裡有琴?因為好奇,鴻鈺循著琴音走到一間她一直以為是倉庫的房間。
她輕輕推開房門,見房裡鋪了一張純白地毯,喬傑正坐在一架大鋼琴前用眼神招呼她進來。
她走進房裡,打量牆上的許多美麗畫像,畫裡是同一個女人。鴻鈺仔細看著畫裡的美女,那溫柔的神韻與喬俊竟有些相似。
鴻鈺用疑問的眼神看著喬傑。
「那是我母親。很美麗吧?」喬傑談起母親,一掃慣常的嘲弄,眼神裡儘是溫情。
「這房裡的一切都美麗得接近虛幻。」鴻鈺環視整個房間的擺設,作了一個很中肯的結論。
「這是我媽的琴室,她是一個鋼琴老師。」喬傑說。
「你會彈琴?」鴻鈺問完,忽然覺得自己問得很白癡,他剛剛不是在彈了嗎!
「想聽什麼曲子?」喬傑問。
很臭屁耶,還接受點曲咧。
「隨便啦。」鴻鈺對音樂根本一竅不通。
喬傑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上跳躍,鴻鈺聽著聽著,便陷入了沉思。喬傑以為她也喜歡莫札特的小夜曲,所以彈得持別用心,想像著兩人完全沉浸在音樂中。
彈完,他問:「好聽嗎?心情是不是好些了?」
「我在想,也許你可以貼張海報收幾個學生,教琴增加一些收入好改善經濟。」她認真的看著他,心裡覺得這真是個再好不過的主意。
聞言,喬傑額頭不覺淌下一滴冷汗。唉,真是慘,哪有人在這優美的的談起賺錢這件事。他簡直是在對牛彈琴。是否只有錢幣的聲音才能舒緩她的心情?他忍不住要懷疑。
「怎樣?」鴻鈺還在等他的答覆。
「不。」喬傑把琴蓋合上,個人演奏會就此悲慘落幕。他起身,正要走回房裡收財務顧問的報告。
鴻鈺伸手攔住他。「不然你教我彈,然後我來賺點外快。」
喬傑低頭看著她,表情複雜。不過他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妳要不是想錢想瘋了的話,就會知道這完全行不通。」
「為什麼行不通?」鴻鈺不解,她就不信學琴有什麼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