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球只得放下一切,披上外套出去見她。
周見到結球,站起來招呼,拉住結球的手不放。
結球緩緩掙脫。
她開門見山,十拿十穩地說:「結球,我與人合組了一個網站,你出來,與我平肩作戰。」
結球愣祝
從前,女性最怕不三不四,未夠資格的人上門求婚,今日,更怕有人要求她講義氣,犧牲時間精力去轉工。
「我不會虧待你,明日一早你向宇宙辭工,我們跟從前一起打天下,不過這次我已是合夥人。」
結球輕輕說:「我在宇宙已做慣做熟。」
周令群笑,「薪水加倍。」
「不是收入問題,令群,網頁生意已開到荼蘼,你要小心。」
她一怔,「我還沒開始呢。」
結球分析:「這真是一門鬼怪行業,尚未萌芽,已經凋謝,只可以說氣候土壤尚未成熟。」
周令群靜下來,「你想說什麼?」
「令群,我不會離開宇宙。」
她一時像是沒聽懂。
她太過肯定,太有自信,也把林結球看得太無主見。
「結球,這個時候,我需要你。」
「我暫時不想改變工作模式。」
「你拒絕?」她終於明白了。
「正確。」
她看著結球,「你會後悔。」
「也許,令群,但我預祝你成功。」
結球已不願多說。
她終於動氣,「林結球,你忘恩負義。」
結球覺得有分辯必要:「令群,你我在宇宙都是夥計身份,各自出糧,誰與誰有恩?我不願離職,亦與你利益無損,怎麼可以控訴我不夠義氣,我有本身利益需要照顧,請你包涵。」
周令群瞠目結舌。
「同事們等著我開會,再見。」
回到自己辦公室,發覺出了一頓冷汗。
她需走進浴室洗臉。
是,她現在的辦公室附設私人衛生間,試問又怎麼會在這種時間輕易離職去一間新公司做開荒牛。
結球坐下來,吁出一口氣。
短短時日竟進化得林結球也不認得林結球了。
她一直忙到晚上八點。
電話來了,還以為是姚醫生,可是找她的卻是李嘉琪。
「這麼晚還在公司裡?」
結球笑,「彼此彼此。」
「我們這一代到底怎麼了?」
「李律師,這是嚴重的社會問題,我們另外撥時間討論,你找我有事?」
「對,關於安瞳女士……」
「還順利嗎?」
「我替她找到一份工作,小孩送到一間可靠日托,母子已搬進小公寓,租金暫免。」
「我欠你多少?」
她說了一個數目。
比結球想像中少很多。
「如果她願意站起來,已經足夠幫助。」
「你覺得她可是一個有志氣的人?」
「你這筆資助不會白花。」
結球覺得安慰,「你介紹的是什麼工作?」
「一間中資銀行聘請英語教師為職員爭取進修機會,她是合適人眩」
「你真有辦法。」
李律師也十分歡喜,「助人為快樂之本。」
結球問:「沒有約會?」
「真的想出去,也不愁寂寞。」
「別挑得太厲害。」
兩個人都笑了。
姚偉求終於出現,「來,去吃飯。」
他帶她到美國會所,告訴她:「今晚可以跳四方舞。」
他與她穿過泳池走廊,紫藍色天空上掛著鉤子一樣的月亮粼粼水光,結球看了他一眼。
他立刻瞭解她的心意,並不阻止。
結球趁夜闌人靜脫下身上衣服,跑上跳板,縱身入泳池。
姚偉求已經不止一次看見女友雪白花邊內衣,感覺仍然震盪。
結球游了兩個塘,出水芙蓉般冒出頭來,笑說:「冷得發抖,你要不要下水?」
他搖搖頭,「我替你去拿毛巾。」
結球又游到另一頭。
他自車廂後拿了毛巾浴衣一直在池邊看著她。
她累了,他遞上外衣。
結球笑說:「真暢快。」
「放肆永遠最開心。」
「有沒有人看見?」
「你說呢?」姚偉求微微笑。
「我不介意。」
「那就不必理會了。」
他送她回家。
「多謝你贈書。」
「診所由誰剪綵?」
「我三歲的侄女,結球,屆時請你出席,我介紹家人給你認識。」
結球微笑,「我得考慮清楚。」終於要見伯父母了。
「我可以上來喝杯咖啡嗎?」
結球輕輕撫摸他的鬚根,「怎能拒絕你這個英俊的人。」
他很高興,「我終於由姚跳舞蛻變成姚英俊了。」
結球緊緊擁抱他,十分感動。
診所開幕那日,結球悉心打扮過,她特地去香奈兒買套裝,一共三種顏色,淡藍、蜜黃以及粉紅,她先剔除粉紅,躊躇半晌。
售貨員善意建議:「如果是婚禮的話,林小姐,淡黃色最適宜。」
結球點頭。
「配杏色皮鞋及手袋吧,最妥當好看,得體,又不搶鏡頭。」
結球又點頭。
「可需要配首飾。」
「我自己有。」
她戴一副珠耳環。
這樣隆重裝扮,叫姚偉求高興。
他的親友通統圍上來,佯裝拍照,其實審視林結球,不知怎地,沒有人找到任何缺點。
姚父輕輕對老妻說:「既端莊,又漂亮。」
「學歷好,職位高。」姚母接上去。
「又會做人,對親戚多客氣。」
「不卑不亢,又不會喧賓奪主。」
「小求好眼光。」
「人家名字內亦有一球字,兩求相遇。」
「我倆可以放心了。」
這時,姚家那擔任剪綵的小女孩走過,伏在結球身上吃餅乾,完了又在她名貴套裝上抹手,結球一點不生氣,笑咪咪,將她抱在懷內。
姚母看在眼裡,「這女子大方之極,姚家有福。」
開幕儀式結束,眾人要去吃飯,結球鞠躬告退。
回到家,脫掉半跟鞋,泡一杯薄荷茶,坐下與思訊通消息。
「剛才,見了姚醫生的家人。」
「這樣說來,袁哥是無望了。
「他太過機靈聰敏,不適合我。」
「袁哥也有傻得起勁的時刻,他來探我,丟了護照。」
「我的天,那怎麼辦,幾時的事?」
「上星期他來開會,一共逗留了三天,幸虧他有兩部護照,一加一英,結果報失後用加國護照。」
袁躍飛悄悄去探望過思訊。
「他與我乘英法隧道火車到巴黎逛了一日。」
「啊,」結球緊張,「他可有向校方申請?」
「有,我們一早五時出發,搭第一班火車,晚上十一時返,走馬看花,但是眼界大開。」
難為他想得那麼周到,小女孩並沒有在外過夜。
「最喜歡巴黎哪一點?」
「上聖母院的石板路,你呢?」
「羅浮宮。」
兩人交換了很多意見。
「我意外地在一間餐廳的園子裡看見鮮紅色棘杜鵑花,不由得想家,那時,父親家露台,有一株茂盛的棘杜鵑,記得嗎?」
怎麼不記得,結球時時站在那露台看南太平洋的小漁船出沒。
「可是,」思訊隨即沮喪,「我其實沒有家。」
結球連忙說:「我的家即是你的家。」
思訊不語。
「阿袁還替你補習功課嗎?」
「每天起碼一小時。」
結球笑,「他打算考狀元。」
「有時,不照他的觀點作文,他會很生氣。」
「這人神經終於出了毛玻」
「最近我們一起重寫羅密歐與茱麗葉故事。」
「什麼,中一功課居然如此高深。」
「是,袁哥堅持要大團圓結局:在墓穴中,羅密歐以為昏睡的茱麗葉已死,決定將她遺體送返家中,自我犧牲,不再自私……」
「啊,」結球駭笑,「很好,很好。」
「茱麗葉甦醒,卡普列與蒙太鳩家族和解,他們各自找到工作……」
「什麼工作?」結球意外。
「替一個叫莎士比亞的人打理一家環球劇院。」
結球差點笑出眼淚來。
「他們生了三男二女五個孩子,都交給雙方父母撫養……」
虧袁躍飛想得出來,他嚮往大團圓結局。
他還需等五年。
但是王思訊忽然說:「在校際泳賽我認識了勃蘭頓劉。」
「他十五歲,來自新加坡。」
「他每日在電郵上送我一枝玫瑰花。」
袁躍飛的感情之旅未必順利,投資可能失敗。
「但是,我想十五歲是太老了一點,我還小,用功讀書是正經。」
啊,結球完全說不出話來,這次閒談就此結束。
十五歲已經大老,像結球這一輩,豈非行將就木。
這是一個嚴厲的考驗。
第九章
過兩日,姚伯母忽然到辦公室探訪結球。
只見一連串下屬往內通報,這位林小姐顯然地位崇高,最後她迎出來,笑吟吟接過伯母手中水果籃,帶她參觀辦公室。
伯母暗暗歡喜,喝茶時間:
「結球你很喜歡孩子?」
「呵是孩子。」
「婚後打算有幾名?」
「三至五名,視體力而定,男女不拘,最好有子有女,但全女生全男班亦不拘。」
伯母笑咧了嘴,「真是與我想法一樣,天下最可愛的是小孩。」
這時秘書來喚開會。
伯母告辭,由秘書司機一齊送出去。
結球兩個助手笑出聲來。
「人家又不是一定嫁姚醫生。」
「可是姚媽已經笑得喜心翻倒。」
「居然不預約就來突擊檢查。」
「林小姐真好涵養。」
「林小姐的修養比周令群好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