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她嗎?遷怒於她嗎?
其實並不。
因為他知道慕辰離開的理由不是因為她,而是自己。
所以他知道其實是自已虧欠她多些,也就是因為這樣,這幾年他竭力的讓懷風過著她想要過的生活,並且不去加以干涉。
「懷風並不覺得委屈,所以還請爸有話就直說吧!」向來溫涼的性子不習慣這樣迂迥的談話方式。
她是聰明的,自然知道今日公公會獨自前來,想必是有事交代,所以她選擇了開門見山。
蒼邁的臉上勾起了一抹讚賞的笑容,獨居的生活讓懷風就像是一個蛹蝶一樣,逐漸的幻化出絕佳的丰姿。
雖然有點冷、有點淡,可偏偏那冷淡將她妝點得更加傲然,更能吸引男人們的目光。
「有想過要和慕辰離婚嗎?」既然懷風都已經開門見山了,席傑邦也不好意思再迂迥下去,直接問。
「今天之前沒有想過。」戚懷風誠實的回答。
她的回答讓席傑邦原本忐忑的心稍微的放下,但他隨即發現了她的語病,然後又追問:「那今天之後呢?」
「如果爸希望他回來,而他回來的唯一條件是離婚,那我會毫不猶豫的簽字。」之前不離婚只是想在席家的羽翼下過著自己的生活。
但人不能這麼自私,尤其是對席傑邦這個將她待如己出的長輩,她更是沒有辦法將自己的好惡放在最前面。
所以自從她知道應兒私自在媒體上登了那則廣告之後,她便已經做好了隨時恢復單身的準備。
「如果說我不希望你離婚呢?」席傑邦試探性的問。
並不希望太過委屈懷風,如果她的答案是否定的,那麼接下來的話或許他連說都不會說,他不要她的心裡有負擔。
「爸為什麼不希望我離婚?畢竟他是因為我的存在而離開的,我看得出來爸真的很想他,如果說我的離開,能換得你們父子的重聚,有何不可?」
「你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席傑邦無奈的長歎了一聲,很多事懷風不知道,其實真正把慕辰逼走的人是他自己。
慕辰從小的個性就很不羈,總是視道德禮教如無物,而他卻太過一板一眼,要求的太多。
再加上自己年輕的時候醉心於事業,總將心力全部擺在事業上,而忽略了慕辰那個體弱多病的媽。
慕辰從小看著疼他的媽咪寂寞,再加上性子不羈叛逆,父子倆的相處更猶如水與火一般,不能相容。
他知道其實自口己最教慕辰不能忍受的不是自己的高道德標準,而是應兒母女的存在。
他直到現在都還能清楚的記得,當慕辰在無意中發現她們的存在時,他看自己的目光有多麼的鄙夷。
那時他們父子的關係幾乎可說是到達了冰點,但慕辰怎麼知道其實那只是一個晚上的錯誤罷了。
他這一輩子唯一愛過的女人就是他的太太、慕辰的媽咪,可她的體弱不能接受過多的性愛,所以正值壯年的他便得時時地壓抑自己的情慾,但在一次應酬場合的酒醉後,他犯下了這致命的錯,然後有了應兒這個女兒。
可也就僅此一次,可偏偏這次不經出息的背叛,卻留下了永遠擺脫不去的證據,也成了父子關係決裂的主因。
那時他日日看著兒子疏離憤恨的眼神,他知道自己一旦放手,就再也無法讓兒子回頭,所以他卑鄙的利用慕辰母親病危時的心願,逼他娶了懷風,希望藉由懷風宛若輕風的個性,淡去慕辰對他的激憤。
本以為這樣的安排可以讓他留住慕辰的心,可是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他們小倆日還來不及培養出深厚的情誼,慕辰的母親就在他們結婚的第二天離世。
而慕辰在忙完喪禮之後,也立刻迫不及待的留下一紙離婚協議書而離開了。
無視於懷風的美好,或許該說是他還來不及發現懷風的美好,她的丈夫、他的兒子便已經毫不眷戀的離開。
「他和我結婚本就是被逼的,離開反倒像是理所當然,我想或許唯有我的離開,才能換得他的歸來吧!」
沒有一絲的苦澀,戚懷風只是實話實說的衡量著狀況,而她也早已做好了離開的準備。
當初他留下的那張離婚協議書上已經補上了她的簽名和蓋章,之所以還不離開,只不過是還貪戀著此刻的無憂與自由。
「不,你錯了!我兒子恨的是我,並不是你,而我此刻最需要的就是希望你能幫我們父子倆打開心結。」
沒有了那睥睨商場的驕傲,席傑邦的雙眼盛滿了渴求,此時此刻的他只是一個渴望與兒子重修舊好的老邁父親。
戚懷風聽到公公的請求,一雙美目頓時瞠得老大,顯然有些不敢置信公公竟將所有的希望放在她的身上,於是她忍不住的說!「爸,不是我要拒絕你,你對我一向很好,甚至可以說是恩重如山,如果我有能力,我願出息為你做任何事情,但我不以為我有這個能力達成你的願望,我並不是他要的妻子。」
看著公公萎頓的模樣,戚懷風很心疼,但卻自知無能為力,她與他不過是兩條偶然交錯的直線,一個交點過去便自然地漸行漸遠。
「不,你有的,只要你願意。」以為懷風的話不過是一種推拒,席傑邦著急了起來,激動的探出手牢牢握住懷風的,老人家的手有一絲的顫抖,那感覺就像她是他最後一片的浮木似的,少了她便會滅頂。
「爸,你先別急!」看著老人家著急的模樣,戚懷風心疼的安慰,甚至許諾,「我答應你,如果我做得到,我一定會去做的。」
「真的嗎?」慈藹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的希望,但僅僅只是這樣仍不足以安下他惶恐的心,於是他進一步的要求,「那你答應我,去試試看好嗎?我只是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再聽他喊我一聲爸爸,我相信你一定能達成我的心願的,是不?」
「爸……」略感為難的低喊了一聲,但見席傑邦眸中那濃烈的不安與渴求,戚懷風終究還是敗下陣來。「好吧!如果這次他真的出現,我一定會盡力勸他。」
「謝謝你,謝謝你……」迭聲的道著謝,席傑邦滿瞼感激,但戚懷風的心卻不由自主的直往下沉。
腦中浮現出一張散發著冷冽的瞼龐,縱使迫於無奈而答應,但戚懷風卻沒有絲毫的把握自己可以改變什麼。
可……能不做嗎?顯然是不行的。
姑且不論席傑邦是她的公公,就說他對她的大恩大德她早就無以為報,現在他只不過有這麼小小的一個要求,她若拒絕豈不太過忘恩負義了嗎?
罷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畢竟消失了那麼久的席慕辰會不會出現都不知道,現在來煩惱這些也未免太早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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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的春陽映照在大地之上,徐徐的微風,算得上是一個叫人心曠神怡的春日午後。
微微曲起修長的食指,優雅地勾起有著精緻彩繪的骨瓷咖啡杯,戚懷風輕啜了一 口香純濃的咖啡。
那令人眷戀的濃、醇、香不但沒有將她微蹙的眉頭拉開,反而攏得更緊了些。
她一向喜歡在這樣微風徐徐的午後,迎著點點灑落的陽光,一旱受著這一下午的優閒,可是今天的她著實優閒不起來。
只要一想到早上她公公要求的事情,她便開始感到不安。
公公似乎很肯定席慕辰會回來,可如果他真的回來了,她又應該怎麼做,才能如公公所願的留下他呢?
「唉!」長長的吁了一口氣,腦海中浮現出一雙憤世嫉俗的眼神,而那眼神的主人也就是即將可能擾亂她優閒生活的男人。
事實上,若說她真的毫不在意席慕辰是不可能的,畢竟他是她的丈夫,更與她有過一夜之親,只是對於這個男人的記憶也只剩下那雙眼神了。
那是一雙載滿孤獨與憤怒的眼眸,而就在她還來不及拼湊起所有他的形態前,他就遠離了她的生命,對她而言,就算他真的回來了,她也不知該如何面對他,更別提如公公所願的留下他了。
算了,還是別想了吧!看來只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招可用了。
正當無可奈何,準備起身收拾桌上還未食用的點心和那杯只喝了一口的咖啡時,她的耳際突然傳來一串隱含著極度諷刺的話語。
「看起來,你倒真是過得很悠閒嘛!」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戚懷風嚇了好大一跳,她緊撫著胸口,急速的轉身,不意卻撞進了一雙盛載著怒氣的深潭。
居然就是那雙讓人難忘的眼眸。
在辨視出來人之後,向來的冷靜自持全在此時叛逃,她整個人傻在了當場,他還真會選時間啊,早上公公才來過,他居然下午就出現。
她的心中有些混亂,而耳中卻持續的竄進他那帶著嚴厲語氣的刻薄言語。
「以一個自稱棄婦的女人來說,你的生活過得未免悠閒的過份,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登報,徒然羞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