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安卓坐了下來。「好了,有什麼必須談的,儘管開始吧!」
殷冠磊露出一抹難以察覺的淺笑。真是一個直來直往的女人!
從桌上拿了一份合約,推到她的面前。「我希望和你簽約,而我的薪資給得很優厚。」
孟安卓看了一眼合約,上面的金額果真是一比天文數字。她不由歎息地笑笑,「那是當然,那是與你共事應得的補償。」
補償?殷冠磊瞇起一雙冷冽的眼。
仔細觀察著殷冠磊的神情,她又加了一句:「不過,我可沒說我答應了喔!」
話一出口,如預期的看到殷冠磊更森冷的表情。
那真是張叫人想忘掉也難的臉孔!英挺懾人,冷硬且絕不妥協,一身的才氣已經夠叫人嫉恨了,再加上他比電影明星還要卓絕出色的臉孔,以及不怒而威的氣勢,難怪他的確有吸引眾人目光的力量。若說到他的缺點,大概就是他易怒的個性,有氣勢已經夠嚇人了,待他板起臉來疾言厲色時,真不知有幾個人受得了。
孟安卓輕皺了皺鼻尖。她半點也不想成為他的出氣筒,更何況以他工作時要求完美的程度,若不是拿過奧斯卡獎的人是很難達到的。據說他有在拍片現場勃然大怒的前科,而他生氣的後果就是臨陣換將,即使付了大筆違約金也在所不惜,不過,被殷冠磊逐出片場的傢伙,恐怕將來也就星光黯淡了。
瞅著孟安卓精靈的眼,他冷冷的道:「我找你可不是請你來耍大牌的。」
孟安卓輕輕聳了聳肩,諷刺一笑,「我不敢,在你面前,我沒有那種權利。」
「很好。」殷冠磊丟了一支鋼筆在她面前,要她立刻簽下合同。「我有個怪癖,我喜歡我選定的人在我面前簽約。」
「我也有個怪癖,我喜歡在敲定主角之後再構思動筆。」
「無所謂。只要這部戲你不是為主角量身定做的就可以。」專為演員設計的劇情沒有挑戰性,沒有新鮮感,更會扼殺演員拍戲時的靈感。其實他喜歡只丟大綱給演員,對白讓他們隨性發揮,可惜演員未能做得盡善盡美,他只在他的處女坐「洛城」時曾這麼嘗試過。
孟安卓提起筆來,在合約上簽下名字,然後交還給殷冠磊。「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殷冠磊笑了笑。「彼此彼此。」
第三章
殷冠磊將滿桌明星的照片、檔案及相關資料統統推到一旁。
「冠臣!冠臣!」拉開書房的大門,他朝在廚房的殷冠臣大喊。
正在弄早餐的殷冠臣抬起頭,「什麼事?」
他當然知道是什麼事,那是殷冠磊的習慣。
「你忘了我的咖啡!」殷冠磊就不相信殷冠臣會忘記。如果沒有咖啡因的刺激,那麼他的腦袋無論如何也醒不過來,沒有人知道他這個習慣,除了殷冠臣。
殷冠臣隨手拿了一隻高腳杯,將咖啡倒了進去,放在吧檯上,回頭繼續煎荷包蛋。
「冠臣?」殷冠磊已經暴躁得提高聲音了。
「弄好了,自己過來拿。」
低咒了一聲,殷冠磊穿上拖鞋,穿著一襲不整的睡衣走了出來。
「沒有人用這種杯子裝咖啡。」殷冠磊兩口就把咖啡喝完了。他端起咖啡壺,又斟了一杯。
「沒關係,我不介意。」殷冠臣俊逸的笑容仿若陽光。
你當然不介意!喝的人又不是你。
悶悶瞪了殷冠臣一眼,他啜了一口咖啡,走到窗邊拉開窗簾。
「天氣很好。你今天可以不要上班嗎?」
殷冠臣幾乎失笑。淡淡的揚眉,他看著殷冠磊。
「今天不是星期二。」他都是星期二固定公休,沒有道理在殷冠磊回來後改變作息。「況且天氣好壞照樣有人生病,病人是不會選天氣的。」
「是嗎?」殷冠磊瞇起黑眸看向殷冠臣。「那你現在的工作應該是坐在專屬於你的診療室內面對X光片及心電圖,而不是站在這裡煎蛋。」
拿起平底鍋,熟練而瀟灑地將蛋翻面,轉身從櫃子裡拿出瓷盤,將香氣誘人的荷包蛋分別放進兩個盤子中,再從烘碗機中拿出叉子,遞給殷冠磊一支,然後挽起袖子,讓他清楚的看見他手上的表。
「什麼意思?」殷冠磊不悅地將荷包蛋分屍。
「時間還沒到的意思。」殷冠臣坐在他的對面,開始享用他的早餐。「我今天九點半上班。」
殷冠磊丟開叉子,冷冷的看著她,「你就是用了太多的時間在你的工作上,所以當初我才會選擇離開台灣,到美國去闖。」
「你的抉擇是明智的。」他淺笑,毫不在意殷冠磊一臉的狂怒。
殷冠磊幾乎被他的雲淡風輕的口吻惹怒了,但是他忍著氣,仍舊冷冷的看著殷冠臣,然後,他推開碟子,站了起來,「我不吃了。」
「吃完它。」
殷冠磊聽若罔聞。「砰」的一聲,他甩上書房的門。
端起瓷盤,殷冠臣站在門口道:「我把早餐放在地上,幾時餓了再出來吃。」
殷冠磊在書房內吼:「我又不是狗!」
「你當然不是。我要去上班了。」他如是說道。
「砰」的一聲,殷冠臣聽到書房內有東西砸在門板上的聲音。這句話果真是導火線。殷冠臣莞爾。
殷冠磊真是火大極了。問題就是出在這裡。他跟殷冠臣不需要距離,但是殷冠臣顯然不是這麼想。他痛恨這種疏離感!這就是為什麼他只花了五年在成名上,一成名後就火速收拾行囊回台灣來。當初是他不告而別,所以不管在美國有多麼孤獨,他都不曾回來。而今天殷冠臣打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
「在我發火的時候,你居然要走!」隔著門,他暴吼。
殷冠臣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看樣子今天他是出不了門了。一旦殷冠磊真的勃然大怒,恐怕沒這麼容易善了。他可不想惹麻煩。
算了!今天除了請假之外,別無他法。
聽見殷冠臣腳步漸行漸遠的聲音,殷冠磊一把拉開門就追了出來。
「冠臣!你敢走就試試看!」媽的!他為了選角的事情煩得要死,冠臣難道就不會對他容忍一點嗎?
殷冠臣理也沒理他,逕自拿起話筒撥電話。
殷冠磊氣不過的用手指按掉電話機座掛斷鍵。
殷冠臣拉開他的手,又重新撥了一次。這次殷冠磊更乾脆,直接把插頭拔了下來,永絕後患。
殷冠臣好笑地看著他把機座丟得遠遠的,轉身回房去打行動電話。才接通,殷冠磊就跑了進來。
「你到底想打給誰?」可惡!他到底有沒有在聽?
電話彼端有了回應,於是殷冠臣開口道:「喂?我是殷冠臣,我今天有點事,可能沒辦法去上班。嗯……好,可以,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他看著殷冠磊怒意漸消的表情,笑道:「明天晚上我得加班,這全是拜你所賜。」
「明天我也得加班,無所謂。」他只在乎他需要殷冠臣時,不要離開他的身邊而已。
「你簡直任性到無可救藥。」殷冠臣拿他沒轍。
「我知道。」殷冠磊笑了,激昂的火氣正迅速降溫中。「這都是你讓我養成的。」
「我可沒那麼大的影響力。」
「除了你,再沒有別人了。」
是的,在他三十年的歲月裡,沒有一個人能夠超越殷冠臣的地位。因為他不只是他的兄弟,更是他這輩子碩果僅存的親人。在過去那段晦暗的記憶中,只有殷冠臣與他互相扶持。是的,沒有人能取代他,就連父母也不成。
殷冠臣含義悠遠的一笑。拍拍他的肩,凝視著這個既英俊又狂烈的弟弟,道:「那麼久的事了,你還不能釋懷?」
「無法忘記,像鬼魅一樣,無時無刻纏著我。」殷冠磊俊俏的臉孔因回憶而痛苦扭曲。
殷冠臣神情一黯,「在美國你也是這麼過的嗎?」
殷冠臣不知道他竟然還耿耿於懷!童年的回憶傷他太重,所以造就了他淡漠而玩世不恭的態度。
殷冠磊倏的揮開眼中的感傷,換上一副事不關己的漠然,拽住冠臣的衣服,將他拉進書房,「不要露出那種表情,我可不想浪費我寶貴的光陰去討論那些往事。我今天必須敲定演員名單。」
知道殷冠磊在迴避,殷冠臣也就不再追問。他不想看到殷冠磊悒鬱的表情,配合殷冠磊調開話題。他挑眉道:「你的工作關我什麼事?」
殷冠磊瞪他,「你以為我留下你想做什麼?我對台灣的演員根本一無所知,你留下來是為了當我的顧問。」
「這些事你該找專門人員,而不是為難一個苦命醫生。」他揚起了笑容。
他太瞭解殷冠磊了,那只是他的借口。對於他可能合作的對象,他沒有九分也有八分的瞭解。
「我想聽聽你的意見。」一句話就抵消掉他所有的推托之辭。
「那麼製作人及編劇的意見都不用理了嗎?」殷冠磊只是不想讓他離開他的視線而已。
「你瞎操心那麼多做什麼?」他又來了!該死的疏離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