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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凌霄

  「升我當兵部尚書?為何?原本的兵部尚書秋大人呢?朝廷出了什麼事?」毫無緣故的,皇上應該不會升他的職,更何況還是高昇尚書!

  「秋大人告老還鄉了,所以皇上就順理成章地升你官。」司空瑞說著,露出了一絲苦笑,「不過真正的原因,我想應該是為了平民怨吧!」

  「平民怨?」唐節華更加納悶,「司空兄,你能不能把事情說得清楚點?」

  皇上想平民怨與他的陞官有何關聯,他真是越聽越迷糊了!

  「你在山上所以不清楚,其實你的婚事和將軍千金之間鬧出的風波,已經傳得京裡人盡皆知了。」

  司空瑞搖搖頭,緩緩將前因後果二道出。

  「一般百姓們相當為楚小姐抱不平,而你嘛,雖說大家對你過去像只採花蜂似的印象不太好,但你抵死不納妾,願意為楚小姐付出一切的真心,為你換了個回頭浪子的美名;因此皇上逼你出家一事,自然也就引起百姓們的不滿,甚至被說成是暴君……」

  反正老百姓就是這樣,對於國家大事並不注意,倒是談論這些風花雪月、雜七雜八的小事時,傳得比風聲還快。

  當時如果事情只到唐節華被押上山出家,可能也還好,不會真到鬧到天怒人怨,偏偏慶鈴在得知唐節華被送上山當和尚之後,立刻把唐節華的孩子丟到唐家,就此跟唐家一刀兩斷,並且馬上為自己找了媒人說親,嫁給京城裡一個富豪家的美公子。

  這樣的劇烈演變讓皇上承受了更大的罵名,大家到處傳說皇上不夠仁德、棒打鴛鴦、惡意拆散人間難得的愛侶,還將唐節華與楚秋曉的事改編成戲曲,到處傳唱。

  結果唐節華和楚秋曉就這樣被傳成了有情有義的愛侶,慶鈴則是花心的狐狸精,而皇上變成了和慶鈴聯手的暴君……

  「什麼?」唐節華聽得一愣一愣的,好一會兒,他終於忍不住地爆出三個月以來的頭一個笑聲。

  「暴、暴君!他們居然說咱們那位仁政愛民、公私分明的皇上……是個暴君!天哪!當初是誰把祁國百姓從先皇那水深火熱的腐敗朝政裡帶出來的!不就是咱們那個『暴君』皇上嗎?虧他們想得到這種詞來形容皇上,也怪不得皇上肯找回我!」唐節華笑得差點沒氣。

  聽到這兒,他知道自己是用不著再去擔心慶鈴的問題了,因為慶鈴果然如他所料,一發現他這個目標沒了,立刻掉頭找下一個!

  三個月來的憂鬱在瞬間被司空瑞帶來的好消息一掃而空,他抹抹臉,把剛笑出來的眼淚給擦掉,好不容易才拉回正經的情緒,抬眼望向司空瑞,問道:「那麼楚小姐呢?她可安好?聽你這麼說,想必皇上是不可能另外為她賜婚了吧?」

  「這……」司空瑞沒有唐節華那般的好心情,聽見好友的問題,他非但笑不出來,一張俊臉上甚至露出更加沉重的表情。

  「這什麼?」唐節華的笑容在瞧見司空瑞的凝重表情時瞬間僵住,他扯了扯僵直的唇角,勉強的問:「司空兄,你倒是回答我啊!楚小姐她到底是……」

  原本他以為在百姓的壓力下,皇上應該會收斂之前的怒氣,讓他與楚秋曉完婚,可看司空瑞這副模樣,事情又好似沒那麼簡單。

  「事實上,皇上除了命你回京赴職,還要你……迎娶楚小姐,甚至加封了她白荷夫人的名號。」司空瑞越說,面色越是陰沉,與他口中說出來的喜事可謂格格不入,他甚至重重地歎了一聲,才繼續將口諭說出:「可是……你要娶的……是楚小姐的牌位!」

  話一落,猶如在瞬間將唐節華自仙境打入十八層地獄一般。

  「你說什麼?」唐節華驀地起身,半副身軀橫過桌面,一把揪住司空瑞的衣領,沉聲喝道:「司空兄!你說什麼?秋曉她……她死了?」

  不可能會有這種事的!他還期待著可以回京風光的迎她過門的!難得皇上終於願意讓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為何秋曉卻死了?

  「反正你遲早會知道,所以我就不瞞你了。」司空瑞說著又是一聲歎息,「在你被送到山上之後,皇上便另行賜婚,將楚家千金嫁給其他官員的兒子;結果楚家千金寧死不嫁,最後留了遺書投河自盡。」

  其實,楚秋曉自盡身亡的原因,才是引來百姓們埋怨皇上的真正主因。

  在百姓看來,楚家千金等於是讓皇上給逼死的,所以才對皇上罵得毫不留情,讓皇上不得不收回成命,承認自己是真的太過意氣用事,遂想好好彌補一下這對苦命鴛鴦。

  「至於皇上要我送來的東西,則是楚小姐留給你的。」司空瑞自懷中掏出一封遺書,裡頭還夾著一束黑髮。

  那股柔潤的感覺和淡雅的清香,以及信裡娟秀的字跡,唐節華看得一點也不陌生,因為那確確實實是楚秋曉的。

  字裡行間,一句句宛如亡妻的遺筆,留下的淨是對唐節華的依戀和不捨;儘管兩人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是所謂的交心,或許便是如此吧!

  捨不得,那是一定有的情緒,而喚唐節華一聲相公,則是楚秋曉這輩子沒來得及實現的心願。

  所以她以筆代聲,喚了唐節華相公,自稱為妻,就盼來世有緣再相守……

  「秋曉……」唐節華把臉埋在信裡,一字一句看得他心酸、也心疼,沒想到在他苦守山上的時候,楚秋曉竟受了這麼多的苦難,那原該是由他來承受的啊!

  「是我對不起你……秋曉……」唐節華緊抓著遺書,只差沒扯破了它,一想到那是楚秋曉的遺物,他就感到又愛又恨。

  胸口泛出的疼痛如蟲蟻啃蝕,穿透了他的心口,痛得他幾乎無法出聲,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早已被他拋至腦後。

  熱淚滾落在信上,浸濕了墨跡,也模糊了唐節華的視線。

  他的妻、他的情人啊……

  過去的笑靨尚且歷歷在目,她卻已經拋下他獨赴陰間。

  秋曉……

  不該是這樣的!他們之間,不該只有這麼短的緣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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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家辦了個盛大的婚禮,將楚秋曉的牌位迎回唐家大宅,正式完成了這場冥婚;而唐節華對於楚秋曉的忠誠真心,也讓他的花心浪子名號從此被廢,取而代之的,是三不五時上門提親的媒婆。

  雖說是娶了個冥妻,但能夠嫁給一個認真負責、又可托付終生的好男人,總是姑娘家們的心願;所以儘管唐節華已說明自己終生不再娶,仍有許多小姐總還抱著一絲希望。

  只不過,這位年輕的兵部尚書,卻真是吃了秤陀鐵了心,娶回楚秋曉的牌位後,他將全付心力寄情於工作,從此不再踏入花街半步;至於慶鈴丟給他的兒子,他起了「寄秋」一名,多少是為了思念自己的亡妻。

  雖說是慶鈴丟下的孩子,但總是自己的血緣,而且楚秋曉也曾說過,不管是哪個姑娘帶孩子上門認親,她都會視如己出。所以唐節華盡心盡力地教導兒子,只是他沒告訴過兒子,說他的生母是不負責的任性慶鈴,反倒說他的娘親是楚秋曉,生前是個才女,死了也讓人傳為美談;只要一有空,他便帶著唐寄秋到河邊去祭祀楚秋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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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政、內亂、外族談和,再加上家業、孩子,以及對亡妻的思念和不時的清香祭拜……就這麼一過五年,春去秋來、冬去夏至,轉眼間唐寄秋已是個六歲娃兒,而唐節華也從當年祁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兵部尚書,成了個穩重謹慎、眸光帶點寂寞的好男人。

  入秋時節,唐節華依例帶了兒子來到楚秋曉投河之處。

  唐寄秋一見到河便逕自戲起水來;至於唐節華……那粼粼水波只令他惦念起楚秋曉。

  「爹!」唐寄秋突然扯開嗓門,大老遠的叫喚望著河面出神的爹親。

  原本唐寄秋在與爹親一同拜過娘親後,為了讓爹親可以好好靜一靜,和投河的娘親說說話,他便會跟隨行的僕人到附近轉轉,等黃昏時再回河邊和爹親匯合。

  這本是每次來河邊祭拜楚秋曉的習慣,可今天唐寄秋卻打破了慣例,大聲嚷嚷起來,打斷了唐節華的思緒。

  帶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僕人,唐寄秋一路順著河岸跑了回來。

  「怎麼了?」唐節華當是兒子鬧出了什麼亂子或受了傷,所以一把抱住迎面奔回的兒子,便彎身細細檢查起來。「什麼事讓你嚷嚷成這樣?」確定兒子沒受傷,唐節華才問道。

  「爹!這裡有廟,廟裡有尼姑……」唐寄秋指著下游的方向,一邊喘氣,一邊開心的大嚷著。

  「少爺……對不起,是小的沒看好小少爺。」僕人露出為難的表情,低聲歉道:「小少爺說想放紙船,我就跟著放了,哪曉得一沒注意,小少爺就跑到前邊林子的廟裡去,還被廟裡的人給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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