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敏抬起頭來,也覺得訝異,:「咦,又是你。」她沒有住手。
紀和奇問:「你怎麼在這裡燙衣服。?」
「十元一個小時,我打工籌書簿費。」
紀和衝口而出:「這豈不是太委屈。」
今敏笑,「工作無分貴賤,比起與人打交道,:yes sir, no sir, yes sir, no sir, 又輕鬆不少。」
紀和心疼:「你什麼都做。」
「不,我有很多事不會做。」
她用汽油輕輕抹掉一個污漬,看樣子已經是專家。
她把裙子掛好,「今天最後一件裙子。」
那時湖綠色的一件低胸絲長裙。
她挽起兩個大包,「今日我需要私家車,不客氣了。」
「這是什麼?」
「桑子不再穿的舊衣,轉贈予我,我轉售到故衣店,利鈿不少。」
紀和聽的發呆,她千方百計,銖錙必計那樣籌錢,真不容易。
「你可以走了嗎?」
紀和放下香檳杯子,桑子還未從書房走出來,他毫不猶豫不辭而別,離開美倫美奐,水晶燈處處的桑宅。
「你是桑子男朋友?」
「才不是,我與紀泰待她如小妹。」
「你是紀和。」
「你終於知道我倆分別了。」紀和有點高興。
「你不必叫人代做功課。」
「是,是,說得對。」
「你待人好些,他雙眼長在額頭。」
「不,紀泰不是那樣的人。」
「在前邊街角放下我即可。」
「不請我進屋喝杯咖啡。」
「蝸居,我租人家地庫一間小房間,不好意思招呼客人。」
紀和知道他有點急進,他送今敏到後門,看著她進去。
紀和這樣告訴母親:紀泰不願做功課,桑子不願熨衣服,但今敏收取些微酬勞什麼都做,窮家子只得比他人辛勞。
老媽說的對。
他不過在別人家寄住,白吃白喝,沾光,他有什麼資格大發慈悲。
紀和收拾心猿意馬。
學生佈告板上有很多用詞含蓄的廣告,有些用中文,西文,甚至阿拉伯文書寫。
「高價徵求讀書友伴…….「這也是找人做功課。
「六A生願意替低班同學補習。」這是可以替人做功課。
「舞會高手,有許多豪放美麗女同學願意加入。」
「教導武術,發揚華裔精神。」
「徵求廚子,清潔,司機,優薪。」
早上,他鼓起勇氣去接今敏上課。
才七點多,她已經帶著兩個孩子出門。
小孩收拾得十分乾淨,她一手牽一個,抱他們上車。
這是誰的孩子。
今敏看到他,說聲:「早。」
「我來接你。」他有點靦腆。
她笑笑關上車門,「我每早上都要把房東太太的孩子送到托兒所,並且替她到超市買食物雜物等,我得走了。」
紀和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今敏駕駛一輛半新四驅車離去,向他揮手。
這是一個鐵打的女子,一天廿四小時都被她用盡。
世上有這樣極端,那天,下午沒有課,紀和看到桑子躺在繩床上,與紀泰讀劇本排戲。
「過來,紀和,幫我們注入新元素。」
「我正想寫功課。」
紀泰說:「只十分鐘。」
他不得不過去,接過劇本一看,不禁好笑,只得十來行,他一眼就讀完。
可是,卻不禁回味無窮,這幾行字有意思。
紀和問:「誰寫的?」
「紀泰,夠精彩可是?」
紀和點點頭:「沒有廢話。」
劇本是一男一女的對白。
男:「我愛你」,女::「我卻不愛你」,「為什麼?」「對不起」,「請考慮」,「不,我不愛你。」
就這麼多。
可是,已經是一個愛情故事,劇名是拉丁文,叫Omnic Vincit amore :愛情戰勝一切,喻意諷刺!
「班主任接受否?」
「老師不知多喜歡。」
「那麼,他是個好教授,他懂得什麼叫自由創作。」
三個人都笑起來。
他們用不同的語氣及表情演說那幾句對白,忽然,一拘戲變成十多拘。
紀和說:「有趣極了。」
桑子笑,「不如你倆也轉到戲劇系來。」
紀和笑得彎下腰,他想都不敢想,畢業後何以為生?
紀泰回答:「由此可知,我爸媽還是好人。」
紀和回房做功課。
他再次嘗試與藝雯聯絡。,仍然得不到結果。
他在信中這樣寫:我耽於安樂,生活愉快,結識一班新朋友,他們臉上都有笑容,性格天真活潑,毫無心機,十分可愛,可是,我會回來,我們會再次見面。
他放下筆,悄悄睡著。
夢中看見藝雯走近,低頭閱讀他寫給她的信。
他走近她,她抬起頭來,好一長皎潔的臉,紀和內心淒苦。
就在這時,陌生電話玲聲響個不停,把他驚醒。
電話那頭是個陌生女聲。
「聽好了,紀和,我是紀泰的律師卞琳,此刻在第七號警暑,請立刻來與我會和。」
紀和立刻清醒,「紀泰出什麼事?」
「他醉酒鬧事,被拘在警局,他已經是警方熟悉人物,你明白嗎?」
紀和一怔,「我明白。」
「他穿黑色衣褲外套,帶鴨舌帽。」
「我完全明白,我更衣後即刻來。」
紀和到紀泰房中,打開衣櫃,去出同類衣褲換上,立刻趕往警署。
凌晨,警署內卻人頭擠擠,什麼人版都有:流鶯,毒販,醉漢,小偷…….
一個年輕女子迎上來,「我是卞琳,跟我來。」
他們在一個暗角落壓低聲音:「紀泰在那邊等候問話,今年他已第三次近來,他父親知道,必定心臟病發。」
紀和點點頭。
「一會,這個大堂會有一點小騷動,趁亂,你迅速去坐到紀泰位子上。」
紀和答:「明白。」
就在這個時候,兩個流浪漢忽然爭吵,繼而大打出手。紀和立刻走過去,紀泰與他打一個顏色,竄出去與律師會合,一下子消失在角落。
警察大聲吆喝按住流浪漢,根本不發覺有人掉包。
然後,卞律師若無其事對當值警官說:「你們抓錯人了,我當事人無辜路過,他根本沒喝酒,請當場測試。」
經過種種手續,果然一切屬實。
警方登記紀和資料,放他們離去。
警署大堂充滿一股醃(月贊)濁氣:有人嘔吐,有人不知多久沒有沐浴,全趁這機會釋放臭氣。
走到警署外,紀和深深吸口氣。
卞律師說:「我想喝杯咖啡,你呢?」
紀和點點頭。
他們走進通宵小食店,紀和脫去帽子。
年輕女律師訝異,「你與紀泰長的一模一樣。」
紀和不語。
他大口喝盡咖啡。
卞律師再仔細打量他,「但,你們是兩個人。」
紀和仍然不出聲。
「委屈你了,我想告訴你,這完全是我的主意,與紀泰無關,他反對拖你落水。」
紀和微笑。
「你們十分友愛,但是紀泰的生活習慣真得改一改,你勸勸他。」
這時,紀和吁出一口氣。
「他這樣遲早出事。」
紀和無奈。
「天快亮了。」
卞琳叫了煙肉蛋香噴噴吃起來。
看樣子她也是個分秒必爭的人。
「我得趕去提堂,當事人是一名少女,她犯傷人罪。」
「傷的是誰?」
「前度男友。」
「傷上加傷。」
卞琳笑了,「紀和你很有趣,改日有空與你聊天。」
「你是師姐,我們不勝榮幸。」
「我請你。」她付了帳。
紀和真的認識了很多可愛的新朋友。
回到家,他淋浴洗盡頹氣,紀泰敲門來。
他說:「謝謝你。」
「不客氣。」養兵千日,用在一朝,世上哪有免費午餐。
「我不能連累你,看樣子真得改一改。」
「發生什麼事?」
「喝了幾杯,又有人叫清佬回家,我揮出老拳。」
紀和說:「下次,說:『你也回家去,你的家是烏克蘭抑或愛爾蘭?』」
下午,湯醫生找他,「紀和,我想與你談一談。
紀和奇問:「湯先生,我們並無瓜葛。 」
「下午三時到我診所來一趟可好?」他說出地址。
紀和心中無事,因此坦蕩,答應下來。
湯醫生私人診所在市中心公立圖書館附近,紀和順道備了幾本書。
湯醫生請他坐,斟上咖啡。
他無懼地看著醫生,忽然他起了疑心,「是否桑子有事?」
醫生這樣說:「小紀,怎樣看你,都是一個好青年。
他語氣充滿惋惜。
「桑子健康如何?」
「你還關心她?」
「她是我朋友。 」
「小紀,讓告訴你一件事:她並沒有放棄胎兒。 」
紀和意外,「啊。」
「她得到家長支持,決意保留小生命。 」
紀和點頭,這可能是桑子一生中最大決定。
「小紀,我受他父母所托,想勸你承擔做父親的責任。」
紀和莫名其妙,「湯醫生,我已表明,我決非嬰兒生父。」
湯醫生咳嗽一聲,「我私下做了一項實驗,你的確是胎兒父親。」
「何種實驗。。」
醫生指一指紀和面前的杯子。
紀和忽然明白,「你抽取涎沫樣本,做去氧核糖核酸測試。」
醫生點點頭,「小紀,你是好青年,你應該知道怎麼做。」
紀和站起來,「絕無可能吻合,實驗報告有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