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離開時,她才踏出屋子就開始了災難,先是沒有鞋子的腳被不平的地面狠狠蹂躪,接著她又被惡犬追,若非她咬緊牙根拚命逃命,她一定會被惡犬咬得送醫院。
不過賣力的飛奔卻更提醒她腹中的空虛,她只能坐在路旁無力地喘息,雙腳也慘不忍睹。
好不容易盼到一輛車子停下來願意載她一程,才拖著虛弱的身子要爬上大卡車時,卻發現車上儘是些色情圖片,那司機看起來也挺可怕的,她嚇得拔腿就跑,弄得自己更餓、腳傷更重。
晃了一上午,她還是回到惡魔的小屋,他卻不在,大概又去湖上了吧!總之她只能坐在台階是癡癡地等,最後撩不住飢餓和倦意,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她下床要去找他,卻忘了雙腳已經慘不忍睹,才碰上地板她就哀叫連連,驚動了正在做晚餐的慕容璈。
「你醒了?」他站在房門口看她,奇怪她哭泣的臉,然後恍然大悟,想起她的腳。
「好痛……」她縮回床上,不敢再下床了。
「我看看。」慕容璈開了燈,蹲在她身邊抬手要抓她的腳卻被她閃開。「我對你沒興趣。」他粗聲說道。
「可是……」
「那我不管你了。」他當真就撇下她回廚房做晚餐,不過這回也替她做了一份,待會他替她送去房裡就是了。
他是在抱她時被她過輕的體重吸引的,現在雖然流行骨瘦如柴,不過她就像只小狗似的,連毫無人性的他都擠出了微薄的同情。
尹綻青被外頭的香味吸引著,一整天沒有進食,她真的饑昏頭了。顫抖著將腳放到地板上,仍舊痛得讓她想哭但是她可不敢再冒險引來惡魔、讓他動怒,畢竟她還得麻煩他呢!—每跨出一步她都得停下來閉眼等痛楚過去後才敢再跨出下一步。從床邊走到廚房沒幾步路,她卻走得渾身是汗。
慕容璈將東西放在托盤上,才一轉身就被站在廚房門口的人嚇了一跳。
「你怎麼不出聲?」總嫌她吵,這回她卻成了啞巴。
「因為太痛了。」她無力地微揚嘴角,瘦成竹竿的手搭在牆上,她已經痛得沒勇氣再走下一步。
慕容璈皺眉,放下托盤然後朝她走去,兩眼卻猛地瞪大了。「你……」他簡直不敢相信!
居然有這種蠢女人,地板上都是她腳上流的血,她居然還一路這樣走出來?
尹綻青也看見了,臉色遽變。「對不起,我……馬上擦……」她會不會當場被趕出去啊?不要啦!她還沒有借到錢耶。
慕容璈見她還當真用眼神在四處梭巡抹布,他幾乎無法忍受這個蠢蛋了!
他怒吼著走過去抱起她,將她置在椅子上。「不許動!」下了命令之後他利落的清理了她的血跡,然後到客廳取了醫藥箱,臭著臉回來。
「對不起……」
「別再說了,否則我用針縫了你的嘴!」他生氣卻又輕柔地握著她瘦得樣的腳踝,然後抬眼瞪她,「這回你不反對我看你的腳了吧?或是你要我直接砍了你這雙腳?」
他輕柔卻又發冷的語氣,再加上怒意縱橫的挑眉令她不敢反抗,瞪著大眼對他搖頭,眼睛忍不住飄向桌上的晚餐。
「惡魔,能不能先吃飯?」她掩不住渴望地問。話才問完,腳下的痛楚她皺緊小臉慘叫。
「你叫我什麼!」慕容璈抬眼瞪她,然後不情願地撇撇嘴角,「慕容璈。」
「什麼?」她側臉看人了,看見他把消毒藥水灑上她傷痕纍纍的腳時,她已經有準備的低吟。
「我叫慕容璈,別再叫我惡魔。」他淡淡地說。在國外他從未對陌生人提起自己的名字,但是這個女孩左一聲惡魔、右一聲惡魔的叫他,他都快被她給催眠,當自己是惡魔了。
「可是你真的很像嘛……」被他的冷眼掃到,她連忙噤聲,免得慘遭修理。
慕容璈在她腳底拔出一根木刺,她痛得慘叫。「你故意的!」她指控他。
「我沒這麼無聊。」他清理完畢後輕柔地替她裹上紗布。
尹綻青望著他熟練的動作,好奇他的身份,他會不會是醫生?可是哪有這麼凶的醫生,病人肯定會被他的臭臉和壞脾氣給嚇跑。
她雖然好奇卻不敢多問,怕自己又慘遭修理。
「你的傷得休養幾天才會好。」他完成後宣佈。
「可是我得回牛津了。」後天哥哥就會回來了,他如果知道她蹺課,一定會把她罵得很慘,萬一再讓爸爸知道,她準死得難看。
「請便。」他一臉巴不得她還他安寧的期待。
「那……你可以借我一點車資嗎?請你順便把地址給我,回去之後我一定馬上寄錢給你。」
「不用了。」他淡漠的轉身離開廚房,然後又折了回來,將一疊鈔票塞給她。
「不用這麼多。」她不用數也大概知道有好幾百英磅。他出手真大方啊!
「拿去,免得你又回來煩我。」他不理她,逕自坐回餐桌,總算可以開始享用他的晚餐了。
他的意思是要她馬上離開嘍?
尹綻青對自己輕歎一聲,然後望了眼手中的鈔票。雖然他冷漠又惹人厭,但是他還是很慷慨。原本想向他道謝,但想起他非常不喜歡別人打擾他,她便悄悄將被白色紗布包裹住的腳放回地板上……
「別破壞了我的成果,好不容易才幫你包紮好,你這樣一走出去又毀了,坐著吃。」慕容璈將原本要送房間的拖盤推給她。
「這些……都是給我的?」她居然感動得紅了眼。他也不壞嘛!只是面惡心善。
「這幾天你都別想穿鞋了,過完這個星期我再送你回牛津。」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大發慈悲或許是因為她是台灣人吧!人親土親,或是她的樣子實在太慘了,就連他都不忍心。
「可是我得趕回去。」她小心翼翼地回話,怕無意間又會惹火他。
「怕沒人願意載你回去。」羅曼湖到牛津路程可不短,更別提她的兩隻腳根本不能走路了。
「那……我可以打電話回台灣給我家人嗎?」她一邊往嘴巴塞食物一邊問,她先招供或許爸爸不會太生氣。
然後她雙眼一亮。嗯,這個惡魔的廚藝還不錯呢!比她好太多了。
「隨便。」他有點後悔,怕自己留下她,等於給自己製造了混亂。「我讓你待下來,你必須答應不會打擾我。」他把醜話先說在前頭。
「嗯。」尹綻青點點頭,兩眼骨碌碌的轉著,狼吞虎嚥是她眼前最重要的事,她什麼都可以答應。
慕容璈放下餐具,身子向後靠在椅背,瞇眼打量她,「難道你不怕我對你怎樣?畢竟男女獨處一室……」
她突然笑了起來,清亮的笑聲迴盪在一向死氣沉沉的小屋裡。「你都已經把我丟下船要把我淹死了,事情至此還能怎樣?」
這是對他的一種污辱,但是奇怪的,他卻生不了氣。這個女孩清新又爽朗的笑容軟化了他的心,雖然他對她的想法只有一個字做註解——笨;但是看她笑得這麼開心,他又罵不出口了。
「快吃,抱你的時候一點力氣都沒用到,你怎麼長大的?」不只如此,他碰到的地方儘是硬邦邦的骨頭,抱起來一點樂趣都沒有。
「吸收日月精華啊。」想起自己已經幾次被他抱著,她彆扭了起來。
他被她的歪理逗笑了。
看著他在微黃燈光下淺笑的臉,尹綻青突然起了幻覺,她眼前的男人不是惡魔,像是可親的大哥哥。
???
她是被清脆婉轉的鳥嗚聲吵醒的,昨天折騰了整整一天,一整晚她睡得好極了。
等了許久都沒聽見房裡有走動的聲音,慕容璈大概已經出去了吧?他居然丟下她!她不滿地皺眉。
她起身,望著自己被紗布纏繞的雙腳,下定了決心才敢站在地上,然傷口依舊疼得讓她齜牙咧嘴。
想起昨晚是慕容璈抱她回床上,她的臉又發紅了。想著自己居然讓一個陌生的男人抱來抱去,又睡在同一間房子裡,如果讓保守的爸爸知道,他一定會氣瘋的。
專注的看著自己的腳步,扶著牆壁,她緩緩朝客廳走去。
她發現這間小屋當真是「小屋」,只有客廳、廚房和一個房間……她佔了房間,那慕容璈睡哪?
她站在客廳入口,喘息著準備邁出下一步時,忽然傳出的聲音嚇得她手鬆了、腳步也亂了,她尖叫著往沙發上跌去……
「你是上天派來整我的嗎?」睡眼朦朧的慕容璈無奈的搖頭,他沒好氣地用半睜的睡眼欲瞪趴在他身上的尹綻青。「趁我還沒清醒時滾開,不然你別想活了。」
她絕對不會忽視一個怒氣縱橫的人的威脅。尹綻青慌亂的爬起來,不過一雙手也硬生生在慕容璈的身上亂壓……
慕容璈怒吼一聲,忽地坐起來將他身上手忙腳亂的笨蛋按在一旁。
一大早他的寧靜便開始受了要脅,也後悔留下她。「你怎麼不趕快走?」他沒好氣的瞥了她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