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樂見她心性上的始終如一,這可是他的娃娃……
「嚇到你了嗎?」溫言問,實在沒想過要嚇到她。
婁顯恭明明是嚇了一大眺,但個性跟習慣使然,只能下意識的搖頭,然後很努力的想著該說點什麼。
「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他問著,關心的態度自然。
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他的態度自然,好像這些年的分開從不存在,倒顯得她無情無義又小家子氣,淨想著一些有的沒的,製造出彼此的隔閡感。
結果現在看起來,什麼都沒變嘛!
冠府還是挺關心她的,問話的態度都那麼自然,一點也不像她那樣,只想著近年來兩人的互動變少了,再相處會不會彆扭這種無聊的問題……像他這樣,才是成年人的成熟態度吧?
關心一個人,不會因為距離跟時間的不同而有所改變,相較起來,老惦著不知怎麼相處跟面對的她,真是顯得太幼稚了……
婁顯恭自行懺悔了一下,仍不忘乖乖回答:「明天就要交畢業紀念冊的設計稿了,已經是最後的截止日,我還沒做完,所以得趕工做好。」
「如果真來不及,跟學校說一聲,請他們再緩幾天就好,你別累壞了。」事有先後順序,閻冠府不以為畢業紀念冊的製作比得上她的健康。
「不用了。」她急忙拒絕。「這是統一規定的事,怎麼好讓學校為了我們一班破例?再說,只剩下一點點了,沒關係啦!」
想想突然覺得不對勁,他總不會三更半夜閒著沒事,專程跑來問她為什麼不睡吧?
「冠府怎麼還沒睡?」她問,這時才注意到他拿著筆記型電腦。
閻冠府拿著筆記型電腦苦笑。「有份文件趕著要,但是我家裡的事務機壞了,看你這邊書房的燈亮著,所以過來借事務機……你要用嗎?」
她搖頭。「我只剩一些手繪的工作,並不需要用那個,你用吧。」
婁顯恭看著他接上線,操作起列印的功能後,十指如飛的運作,不時對著螢幕蹙眉凝思,絲毫不浪費時間的繼續處理其他的文件,忍不住看得有些出神。
突然發現,其實不太一樣了。
雖然爾雅斯文的氣質依舊,那種成熟、值得人信賴的形象也如同記憶中那般沒有改變,可是對照眼前獨當一面、認真工作的他,那股成熟或是讓人感到安心信賴的特質似乎更加的強烈。
比起記憶中的他,此刻近在眼前的他更顯得高大英挺,看著他文質彬彬的清雅俊顏,她猛然醒悟到,她記憶中的那個冠府已經完全長大,全然不復幾年前的學生模樣,而是個真正成熟的成年男子了……
「娃娃?」埋首電腦中的人突然抬起頭來,準確無誤的逮住她的打量。
婁顯恭大窘,沒想到自己會看到失神,更沒想到會被逮個正著。
「有事嗎?」他看著她,文雅的面容上帶著縱容的淺淺笑意。
「沒,沒事啦!」抓著筆,她假裝忙碌,但另一件比假裝忙碌還要好一點的事發生了。
書房的電話鈴聲突然大作,剛好讓她可以「自然的」掩飾這尷尬的一刻。
她接起電話,內心暗暗慶幸的喂了一聲,然後在對方急切的說明當中楞住——
臉上血色漸失的同時,她後悔了。
如果可以,她情願從沒接過這通電話,她情願!
「怎麼會……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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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診室內,婁錫山身邊的機要秘書正面對婁家第二代長子神色俱厲的質問,明明置身冷氣房當中,卻只見機要秘書頻頻拭汗,試著要說明經過。
那原本只是一個例行性的聚會,是婁錫山平時就常去的一個招待所,提供的酒沒問題、食物沒問題,幫忙推拿的按摩師更是領有專業執照的好手,一直就是婁錫山指定的對象。
如同往常那樣,在按摩師推拿過後,婁錫山吃了點東西,也喝了點酒,之後很固定式的開口表示感到疲累時,秘書不疑有他,也是照往常那樣,護送他到休息室去小眠一下。
一切都如同往常那樣,不應該出問題的,但腦溢血這種事說發生就發生,沒人會料得到,原本該是休憩調養精神的人會在睡眠中引發腦溢血,等到秘書如往常那樣,隔了一個半小時要去叫醒他時,他已經斷了氣,心跳也不知道停止多久了。
這等重大的事,要面對的人那麼多,秘書當然不能接受事實,不但盡人事做起了人工呼吸跟急救處置,甚至還叫來了救護車,試著想把人送至醫院搶救,但結果很明顯……
「大哥,你自己也很清楚爸的習慣,他說要休息,秘書是絕不敢打擾的,發生這種意外,你不能全怪秘書。」婁家老二很實事求是,阻止兄長的發飆。
秘書投以感激的目光,感激婁家老二的明理。
不過,婁錫山的離世,真正的混亂跟紛爭,這時才要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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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婁顯恭最不喜歡的地方。
即便自家的本業跟醫療完全脫不了開系,不是經營醫療行為就是生產醫療藥品,但她就是痛恨這些。
不管是藥水味還是醫院本身,那都讓她萬分的抗拒與排斥,特別是在這一刻——
「你們確定要這時候就宣佈,不再另外約時問嗎?」律師推了推眼鏡,確認當事人們的意願。
「我看現在就直接宣佈好了,畢竟之後還要忙我爸的喪事,趁那段時間周律師也正好可以處理過戶的問題,兩件事同時進行比較省時省力。」婁家長兄表示。
婁家老二沒意見,身為晚輩的婁顯恭更加沒有意見,別說是輩分問題,此刻的她,心神恍惚得厲害,根本就聽不見別人在討論這些遺囑要不要直接宣佈。
她看著病床上、已經被宣判死亡的祖父,對著那毫無生氣的枯瘦面容,內心只縈繞一股不真實感。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呢?
她昏昏沉沉的,恍神得很厲害,對於身邊的爭執,似乎有聽見,卻無法理解……
「律師,你沒弄錯吧?」婁家老大幾乎要讓宣佈的遺囑給氣得跳腳。
「所有的不動產跟我爸名下的現金留給顯恭,還包括醫院跟藥廠百分之四十的股權?」婁家老二皺起了眉頭。
「不管是醫院還是藥廠,雖然言明我們兩兄弟有經營權,但一人也才得百分之三十的股權,剩下的卻全都是顯恭那丫頭的?還不包括那些不動產……這一定是哪裡弄錯了!」身為長子的婁家老大簡直是傻眼了。
「抱歉,婁老爺的遺囑就是這樣簽定的,我只是盡我的職責,宣佈這份遺囑。」律師表示他的愛莫能助。
「我是長子耶,姑且不說其他的土地、不動產,那間主屋沒留給我,說得過去嗎?」婁家長兄越想越氣。
「大哥,你冷靜一點。」婁家老二是兩兄弟間較為冷靜的一個。
「這要我怎麼冷靜?」
「也許爸有什麼用意。」
「什麼用意?白紙黑字,還能有什麼用意?」
為了遺囑的內容,兩兄弟和一個律師,當場為了遺囑內容而爭論了起來。
在擾攘成一氣當中,婁顯恭聽而不聞,只覺得好傷心、好傷心。
沒有人發現她走出了病房,她就像一抹遊魂,飄啊蕩的來到病房外,護送她到醫院來的閻冠府適時接住了她幽幽蕩蕩的魂魄……
「娃娃?」他牽住她的手,看著她的俊顏不掩憂心。
對著他那張好似變得陌生,但又讓她打從心底感到熟悉的面容,婁顯恭只覺得眼前模糊成一片,在她省悟過來之前,滾燙的淚已經滴落,直流個不停。
看著淚流不止的她,閻冠府一顆心擰得緊緊。
意外來得突然,他怎麼也沒想到,一回來會遇上這樣的事,可看著她輕輕發顫、只能無聲流淚的模樣,卻又讓他忍不住暗自慶幸,幸好他已經回來了,要不然,她一個人,又該怎麼辦?
他可鄰的娃娃……
心中輕歎,閻冠府並沒開口勸她別哭,他只是輕輕、輕輕的擁她入懷,一句話都沒說。
「冠府……冠府……」順勢偎進他的懷中,她緊抱著他啜泣,腦子裡昏亂亂的,只能無意識的喚著他。
「哭吧。」他柔聲道。「我在這裡。」
「爺爺……爺爺死掉了……他死掉了……」
「嗯,我知道。」送她來醫院的路上,他已經想過最壞的打算。
「怎會……怎麼會這樣?」滾燙的熱淚直往下滴,她一點也不明白,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明明早上出門還好好的一個人,怎麼突然間說死就死了?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她無法接受,真的無法接受。
雖然說,因為婁錫山的事業繁忙,導致祖孫倆沒太多的時間互動,感情上雖然也不錯,但還不至於構得上親密與寵溺那種關係,可就算如此,好歹那是她的祖父,是她的至親,也是她身邊唯一可以依靠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