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要想辦法和那些被何俠迫害的雲常將領秘密接頭?說不定他們會背叛何俠,投靠到我們這邊來。」漠然道。
「這不能輕舉妄動,萬一反被何俠識破,將計就計,我們就危險了。」娉婷道:「如今並非公平較量,何俠錯了一步,尚可憑借龐大的勢力挽回,我們稍錯一點,就會全盤皆輸。」
楚北捷贊同娉婷的意見,道:「本王的意思,必須派出密探,深入瞭解雲常內情,區分哪些真的可能投靠我們,哪些即使對何俠不滿,也絕不會背叛雲常大軍。前者秘密接頭,慫恿他們起義。」
東林王后明白過來,接著道:「後者暗中刺殺,栽贓給何俠,激化雲常人與何俠的矛盾。」
楚北捷笑道:「王嫂見識高明呢。」
「鎮北王說得如此透徹,再不懂的人也會明白了。」
楚北捷又道:「上面所說的,只是造勢而已,就如在一片乾枯林木上灑滿了油,但要燃起滔天大火,還必須一個小小的火花。」
這是關鍵之處,此話一出,眾人都屏息聽他說下去。
不料楚北捷卻偏過頭,對娉婷笑道:「白大軍師若能想出生成火花的法子,本王便親吻白大軍師的小手十下,以示感激。」他心癢了多時,此刻情不自禁,竟把情話脫口而出。
氣氛緊張的軍事會議,頓時蒙上一層曖昧甜蜜的色彩。
眾人面面相靦。
自詡最熟悉鎮北王性情的漠然,也忍不住立即冒出一頭冷汗。
娉婷烏黑的大眼睛滿是驚訝,她向來沉靜淡然,忽然被楚北捷當面將了一軍,頓時臉上爬滿紅雲,眼珠輕轉,已想好對策,露出微笑:「法子不是沒有,不過王爺的賭注要改一下,娉婷若答對了,王爺要許諾十天不許碰娉婷的手才行。」
不等楚北捷拒絕,徐徐道:「破壞敵人的軍隊,歷來有兩個最實在的法子。一個是當面對陣,打對方一個落花流水,讓敵人以後聽見王爺的名字就不戰而潰。」
「我們要盡量縮小雙方的兵力差距,才可以正面決戰。這法子暫不能用。」楚北捷擺手,意味深長道:「請教第二個法子。」
「第二個法子,當然就是斷敵糧草。士兵們餓著肚子,怎麼可能不大亂?」
漠然道:「這又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的事。何俠深悉兵法,十分明白糧草的重要性。要斷他幾十萬大軍的糧草,哪有那麼容易?」
娉婷眸子微動,和楚北捷交換一個頑皮的眼神,柔聲道:「如果娉婷答錯了,不知道王爺要罰什麼?」
楚北捷皺眉喃喃:「妳擅自改了個這麼讓人頭疼的賭注,本王不想和妳睹了,法子還是讓本王自己想吧。」
「遲了呢,賭注已下。」娉婷淺笑,看向眾人:「要截斷何快糧草,只能兵行險著,取得雲常的糧草重地。」
若韓露出驚色:「囤積糧草的中樞,必在雲常境內。我們孤軍深入,萬一被發現…」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娉婷巧笑倩兮,從容不迫,恍惚間艷光四射:「我們不但要進入雲常,而且還必須神不知鬼不覺地佔領對方的城池。只要有一絲消息洩漏,意來雲常大軍圍攻,那我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這……」森榮倒吸一口涼氣:「這怎麼可能?」
他雖不怕死,但絕不同意貿然送死。
東林王后緩緩道:「連失蹤多時的鎮北王從天而降這種不可能的事都已經發生了,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白姑娘請繼續說下去,至於那個必須取得的城池,不知白姑娘心裡有沒有定論。」
漠然道:「囤積雲常大軍糧草的重要城池,首選祖西。但那裡是雲常軍最重要的城池,不知有多少雲常兵把守,就算我們拚死佔領了,也不可能不讓何俠發覺。」
「誰說要佔領祖西?」娉婷搖頭,眼中間爍著智慧的光芒:「囤積糧草的城池固然重要,但各路糧草運送去祖西時的必經之城,不是也同樣重要嗎?」
此言一出,眾人眼裡頓時大放光芒。
森榮猛然往膝蓋上狠拍一下:「對!哈哈,有道理。我們佔不了有重兵把守的祖西,大不了就剴村運在路上的糧草。」
羅尚也顯得非常興奮,站起來對著娉婷就是一揖,苦著臉地求道:請白姑娘不要再需我們胃口,痛快地把謎底說出來吧。到底要佔領雲常哪一個城市?我抓劍的手開始發癢了呢。」
娉婷受他一揖,倒不好意思起來,當下便說出謎底,吐出兩個字:「且柔。」
「且柔?」
娉婷徐徐回頭,看入帶笑的楚北捷眸中,輕聲問:「娉婷的謎底已經坦白,不知道勝負如何?」
楚北捷故作無奈,沉痛地歎了一聲:「妳贏了。」
眾人正豎起耳朵等他回答,都情不自禁笑起來,軍帳中因為惡劣形勢而帶來的沉滯壓抑氣氛一掃而空,連東林王后也忍不住掩袖輕笑。
「好,我們來詳談正事。首先,是如何孤軍深入雲常,不讓敵軍發覺地接近且柔城。」笑過之後,楚北捷長身而起,眼神恢復犀利,從懷中掏出一卷布帛,在桌上鋪開:「大家過來看。」
眾人紛紛靠前,圍著桌子仔細端詳這副畫得清晰細緻的行軍圖。
「這是本王根據探子多日來的軍報,昨夜繪成的地圖。此處,就是我們要攻佔的目標,且柔城。」
雲常。
且柔城內,風光明媚。只是城守大人的心情,頗為糟糕。
「又暗中回來了?」番麓反覆撥弄著手裡的輕弩,懶洋洋地問。
「是。」
「不是昨日才出城嗎?」
「秉城守,卑職按大人的吩咐,確實是昨日就恭請葡光、葡盛兩位大人出城了,臨行前還好酒好菜招待了一頓。只是不知為何,兩位大人今天換了平民的衣服,又進城來了,在酒樓妓院裡玩耍,說他們是體察民意,微服察訪城守大人您的政績來著,一日不查清楚,一日都不會走。」
「狗屁的民意!」番麓忍了多日,火氣終於難以壓抑,猛然將輕弩往桌上一拍,震得上面的瓷杯在空中跳了跳,匡當歪倒,茶水瀉了一桌:「這兩個小人,靠陷害雲常對何快不滿的大臣們受寵。現在居然敢勒索起本城守來了。」
「大人,城守大人…」身後的師爺杜京捏著山羊鬍子湊到番麓耳邊,急道:「大人小心言辭,雲常現在風聲鶴唳,馴馬爺正四處派人察訪那些對他不敬的人呢。這些話,要是讓葡光、葡盛兩位大人在駙馬爺或者駙馬爺的心腹面前露上一絲半點…」
番麓冷哼一聲。
何俠對付異己的手段迅速毒辣,番麓怎會不知。
他是貴常青提拔上來的城守,算貴常青那邊的人,何俠恨貴家入骨,自然不會對他有任何好感。
現在何俠外要對付歸樂,內要對付那些掌握實權的大臣將領,萬不會有空來和他這個小小且柔城守計較。
但是將來呢?
萬一何俠真的建立新國,登基為王,萬事操勞完畢,還不好整以暇地修理他們這些小兵小將?
將來堪憂,這是不必說了。就連現在,那些投何俠所好的小人們也已經欺上家門。
「他們在且柔除了喝酒作樂,還幹了些什麼?」番麓收斂了怨容,掛出心不在焉的譏諷微笑。
屬下見他不再大怒,才敢繼續稟報道:「兩位大人吃喝玩樂,都不付帳,說是要酒樓老闆來城守府要錢。」
「幫他們付。」
「那…春艷樓的老楊,她也過來了…」
「也幫他們付。」
「還有…」
「不必說了,都幫他們付。好好侍侯,由他們鬧。」
打發了下屬應付那葡光葡盛,還要處理且柔城中大小事務。番麓心中不平,揮筆批了幾道公文,再也坐不住了,召師爺杜京過來,道:「這些東西大雜,你先把重要的挑出來,寫個大概意思,等下給我看吧。」自己站起來出了書房。
到了院子裡,按照習慣右轉,幾下大步,不經意就已到了極熟悉的房門處。剛巧醉菊捧著一迭衣服出門,差點撞在番麓身上,唬了好一跳,眼睛向上挑,瞪他道:
「你在當門神呀?石頭一樣檔著人家的路。」
自從東林被雲常侵入,師傅等熟悉的人都沒了消息,醉菊逃了也沒有地方去,番麓便將房門的鎖給收了,讓她自由在府中走動。
「妳又把我衣服拿去補了?」番麓視線落到她手上。
醉菊被他一問,臉蛋微紅,立即把手上捧的衣服全塞他懷裡,咬著唇道:「誰有那個間工夫幫你補衣服,我又不是你買的奴婢。」
「那妳拿我衣服幹什麼?」
「我……」醉菊聽見他冷冷地追問,心頭火起,磨牙道:「我嫌你太討厭,連衣服都髒兮兮的。明知道你府裡那個老媽子洗衣服不乾淨,還不知道趕快換個人。堂堂一城之守,連這點識人之明都沒有。今天跟你說明白了,我再也不會幫你重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