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鴻飛哥哥!遲疑了會,她隨即轉身下樓,只因覺得他走路的樣子有些奇怪。
剛下樓,便聽到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從廚房裡傳來,於是腳步轉而移向廚房。昏暗中,她看到一團黑影頹坐在地上,忙打開燈,瞬間,眼前的景象讓她不由得驚駭得倒抽了一口氣。
只見關鴻飛微微低垂著頭,身上的制服破了好幾處,上頭還沾著塵土和斑斑血跡。她心神一顫,不假思索地奔向前,蹲下身察看他時又駭了一跳,鼻青臉腫的他顯然在外頭跟人打了架,全身上下幾乎都掛了彩。
「鴻飛哥哥?」她輕輕扯了下他的手臂,試著喚醒有些昏沉的他。他身上的傷口必須趕緊清洗消毒和包紮,以免惡化發炎。
關鴻飛紅腫的眼勉強撐開一條縫,一看見是她,臉色隨即一沉,並抬起手揮開她。這個動作顯然扯痛了他手上的傷口,飛揚的濃眉頓時蹙攏,還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
「你……你別亂動,我扶你上樓。」江別情移身至他的另一側,小心地撐起他沒受傷的左臂。
「走開!」他毫不領情地推開她。「我的事不用妳管!」說著,踉踉蹌蹌地站起身來,腳步一個不穩,又要往旁摔去,幸好江別情及時扶住了他。
「鴻飛哥哥,你受傷了,別這樣好不好!」她難過又心急地說。
「不關妳的事!」他又想甩開她,卻猛地一吃痛,整個人反而傾向她,重心全壓在她那纖弱的肩膀上。
「小心!」江別情輕呼了聲,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死命撐住他,再也不理會他的抗議,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出廚房,上了樓梯。
許是太過疲憊,加上身上有傷,這一回關鴻飛沒再有什麼動作,任由她撐扶著自己回到他的房間。
將他輕輕地放倒在床上後,她很快地為他除去鞋子,然後進浴室裝了一盆溫水、拿了一條毛巾後,趕緊回到床邊,擰乾毛巾為他擦拭臉上和身上的傷口。
她的手勁溫柔,輕觸著他一臉的鼻青臉腫,毛巾滑過他緊閉的眼臉時,他忽地睜開眼,直直地瞪視著她,一隻手也迅速地握住她的手腕,止住她的動作。
「誰要妳雞婆來著!我不是叫妳別在我面前出現嗎!」語氣是不善的,但因身上有傷而顯得有些虛弱,氣勢不若之前來得兇惡,也就沒那麼嚇人了。
「鴻飛哥哥,我知道你很討厭我,但是我不能就這樣放下你不管。」她回視他充滿敵意的眼,溫和的神情有著絕對的堅持。「你也不想我去吵醒王嫂吧?」
關鴻飛瞇眼看了她好一會,終於放開手,安靜地躺著。
江別情對他微微一笑,繼續為他擦拭身上其它的傷口。當她看到他右手臂上一道長長的刀傷和半干的血跡時,臉色霎時褪白。
「一定很痛吧……」她不自覺喃喃低語著,擦拭的動作更加輕柔了。
他無所謂地撇唇。「不過是被刀子劃了一道而已,少大驚小怪了。」
她輕輕歎息了聲,沒再多說什麼。當她的目光移向他胸前被刀鋒劃破而泛著血絲的上身時,突地一愣!如果要幫他清潔傷口並消毒上藥的話,就必須先為他解開衣服,只是……
察覺到她突然停止不動,關鴻飛垂眸望向她。看到她蹙著眉,有些為難地望著他胸前的模樣,他隨即明白她停手的原因;於是,唇角緩緩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微笑,眸底也浮上絲絲惡質促狹的光芒。
「怎麼?不是說要幫我清理傷口嗎?沒有膽量動手了呀?」挑眉勾睇著她,他譏笑道:「妳該不會還來什麼男女授受不親那一套吧,少蠢了。」
江別情微微臉紅,她只是覺得這麼做有些尷尬。隨即又想,他受傷了,情況特殊,自己實在不該顧慮那麼多,於是伸手替他解開所剩無幾的扣子。
「你……能不能把手舉起來?」她小聲要求他配合,否則她實在很難替他把衣服換下來。
他的反應是聳起一眉,涼涼道:「恐怕不行,我現在全身都痛得要命,沒力氣。」其實,這點痛對他來說只是小case,他是存心為難她、欺負她。
江別情別無它法,只好硬著頭皮抬高他的手,將袖子拉下。然而,最困難的部分來了,她還得想辦法把被他壓在身下的衣服抽出來。原本這也沒什麼難的,只要他肯配合地稍微抬起身子就行了,偏偏他動也不動,一臉懶洋洋地看著她,擺明了愛莫能助。
迫不得已,她只好一手伸進他身體下,使力推高了些許,另一手趕緊用力扯出有些破爛髒污的制服。
這個吃力的動作讓她不得不靠近他,沒束好的長髮就這麼溜垂至他的肩頸之間,搔癢著他的知覺,一股清新芬芳的味道同時漫上他的鼻端。
他登時愣住了一會,隨即蹙眉撥開那撩人意緒的髮絲。
「好了!」終於,江別情重重地吐出一口氣,白皙的臉蛋因過度使力而泛上一層淡紅,卻還是一臉溫和地對他笑。「擦乾淨之後,就可以開始上藥了。」
看著她氣喘吁吁的模樣,關鴻飛想藉機欺負她、讓她難看的興致倏然間消逸無蹤,眉間微微一蹙,他撇開眼不再看她,突起的煩躁讓他忍不住惡聲惡氣地說:「妳的動作能不能快一點c:像只烏龜一樣,活人也被妳搞成死人了!」
「對不起……」她瑟縮了下,而後趕緊起身回房裡拿出醫藥箱,又匆匆奔回他身邊。
「鴻飛哥哥,這會有點痛,你稍微忍一下。」她好心地預告,隨即夾著沾上消毒藥水的棉花開始擦拭破皮流血的地方。
她的動作非常輕柔小心,神情更是專注,沒漏掉任何一道傷口。一邊上著藥,她一邊蹙起眉,他的眼角和嘴角都被打破了,紅腫瘀血的模樣教人怵目驚心。
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樣的感覺,應該是難過心痛吧。她忍不住想,這不會是他第一次和人打架掛綵,在這之前,有人幫他清理上藥嗎?看著他胸前被刀子劃開的赤紅傷痕,她無法克制地為他感到憂心。不知道哪一天,刀子將不只是劃過他的皮膚,而是足以致命的一刺!
為什麼他這麼不懂得愛惜自己?是因為沒有人在乎他嗎?
晚餐時王嫂所說的話,此刻不經意地又在她腦海裡迴響著,讓她難過得幾乎要紅了眼眶。
「鴻飛哥哥,下次……別再跟人打架了,好不好?」關心的話語不自禁地溜出她唇瓣,烏黑的眸專注地瞅著他,溢著滿滿的關懷與擔憂。
「不關妳的事……」他揚眸給了一記狠瞪,正想再口出惡言給她苦頭吃時,卻不意銜上她幽幽柔柔的眸光,那裡面有著他渴求已久的溫暖與關懷,傷人的話就這麼卡在喉嚨裡,怎麼也吐不出。
極不甘願地撇過臉,他暗自懊惱自己是哪裡不對勁了。一邊又想著,她是不是腦子不正常啊,明明沒給她好臉色看,她竟然一點也不以為意,還這麼的……關心他。
「伯父就你這麼一個兒子,如果你出事了,他一定會很傷心的。」江別情柔柔地接著說,一邊仔細地在他右手臂上的刀傷抹上藥,細緻的眉隨著手上塗抹的動作緊蹙了起來,彷彿也感受到他的疼痛般。
聞言,關鴻飛冷笑了聲。「他會傷心?那可真是天下奇聞了。」語氣充滿嘲諷。對於父親的愛與關懷,他早已不稀罕了,他甚至認為自己早就沒有了父親。
「鴻飛哥哥,你怎麼會這麼想?」停住手邊抹藥的動作,她皺眉關切地注視著他。「伯父他……也許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表現對你的愛,我想,他心裡是很關心你的。」
「妳給我閉上嘴少囉嗦了!」他沒好氣地吼她一句。「妳以為妳是誰?有什麼資格對我說這些話!」他會變成今天這個模樣,還不是拜她……的母親所賜!什麼人都可以說他勸他,就只有她不可以!
許是吼得太用力了,扯痛了瘀腫的嘴角,他隨即蹙眉呻吟了聲。
見他這模樣,江別情只得放棄和他溝通的機會,不忍他過於激動又弄痛了自己。為他上完藥,收拾好東西後,她盤腿坐在床邊看著他,仍不放心地問:
「你還有沒有什麼地方覺得不舒服?」他身上青紫多處,胸前還有一片瘀青,她擔心他會不會有內傷。
他冷冷瞥了她一眼。「我沒事,妳可以滾了!」乾渴的喉嚨讓他說起話來有些困難,忍不住吞嚥了下口水。
她仍然盯著他看,而後突然起身離開。
關鴻飛愣了瞬,沒想到她真的一趕就走,心裡莫名地有些不快。
整個房間突然沉寂下來,一股再熟悉不過的寂寞感隨即靠攏過來,他嗤笑了聲。對嘛!這才是屬於他該有的感覺及生活,他已經習慣了不是嗎?然而,一抹黯然卻無法掩飾地浮現他眸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