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一個女孩,兩份情,虧欠了其中一個他都心有不忍,他對她們都有一定程度的喜愛,只是深淺不同罷了。
但他不夠明確的表現,以及想把傷害降到最低的態度,讓私心甚重的艾蓮娜大感不滿,認為他愛她愛得不夠深,妄想挽回未婚妻的心。
不知道什麼叫嫉妒的艾蓮娜臉色微沉,眼中跳動忽明忽滅的紫光,他的無法立即決定令她大為光火,揚起的唇角冷得駭人。
「伊莉莎,別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孩子氣的艾蓮娜只是愛逞強,並無惡意。」他也不許她做出任何不恰當的舉動。
孩子氣重?無惡意?他還真說得出口。
伊莉莎臉上有著偽裝的堅強,笑得苦澀。「我相信她明白自己做了什麼,不然也不會在客廳勾引你,故意讓我看了一場好戲。」
仔細一想,她的確低估了小女生的狡獪,明知她就在不遠處的浴室裡,隨時會拉開門走出來,再大膽的人也不會願意讓人白白欣賞他們的激情戲。
艾蓮娜的確很能把握人的心理,讓她親眼目睹未婚夫的出軌行為,藉此打擊來逼走她,不讓她稱心如意地擁有幸福。
非常無恥行為卻很有效的做法,那一瞬間她幾乎心碎地欲奪門而出,不想留下來,眼見為憑的一幕已擊碎她的信心。
但是她不甘心放棄經營多年的感情,寬恕才能獲得解脫,她決定再為自己的愛情奮力一戰,搶回未婚夫的心。
「不是她勾引我,是我意亂情迷想要她……」她只是任性愛玩,沒分寸。
藍亞特極力說服自己艾蓮娜沒錯,錯的人是他,他才是那個該喊停的人,只是自己卻沒有那麼做,利用她的純真企圖滿足自己的私慾。
但是他心裡很清楚,一臉無辜的艾蓮娜其實擅於心計,表面的冷靜只是一種假相,不然他也不會難以自拔地走向她布好的圈套,甘心受縛。
「用不著替我掩護,我的確如她所言使了一點手段,原本想讓她悲憤難堪地自動走人,省得你老把未婚妻掛在嘴上,讓我心口發酸。」
沒想到計劃未能如願實現,平白浪費她精心安排的巧計。
「艾蓮娜,妳……」為什麼要說出來?這樣叫他有何顏面負心。
「乾脆點,你要她還是要我?別讓我們為了你而廝殺。」她不喜歡拖泥帶水,要就一次解決。
「不要逼我在這種時候做決定。」藍亞特表情痛苦地瞇起眼,他不能在沒說清楚的情況下,任意傷了其中一人。
「你愛伊莉莎姊姊嗎?」她笑著,不快的指尖刮掉他臂上一塊肉。
他不回答,只用銳利的眼盯著她發洩的舉動。
「那你愛我嗎?」她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他同樣保持靜默,不發一言。
「如果我們都不想活了,你會先救誰?」她說得很輕,卻字字令人心驚。
話一落,原本打算沉默的藍亞特忽地一躍而起,像頭被激怒的獅子暴跳如雷,憤怒地捉住她雙肩大吼。
「不許妳做出傷害自己的事,要是妳敢再從樹上跳下去,我就陪妳一起跳,看誰先死。」
其實在第一眼見到她時,他沉寂已久的心便開始浮動,只是礙於身份和年齡,他刻意壓抑因她而起的情緒波動,假裝自己不受影響。
只是瞞得過別人瞞不了自己,明知道不該動心卻克制不了悸動的心,讓她堂而皇之地走進他的禁地,並強橫地霸住不走。
如果真有心,她不會那麼容易靠近他,要不是他縱容她走向自己,今天他們不可能發展出曖昧的師生情誼。
愛上她是一種罪,他甘受責罰。短短時日的相處便已瞭解她無法無天的個性,一旦說出口的話就有可能化為行動,以徹底實行來懲罰他。
「伊莉莎姊姊,需要我再重複一遍他的話嗎?還不走,是想留下來自取其辱不成?」看到沒,他是我的,妳鬥不過我。
心中還有期盼的伊莉莎白了臉,心如槁灰不再有感覺,在聽見那句「如果我們都不想活了,你會先救誰?」時,她仍猶帶希望他會有所遲疑,多看她一眼。
可是在看到他急切的神情後,那一抹希冀之光也在心中熄滅,她知道他的心已經做了選擇,而她是被放棄的一個。
若說沒有怨恨肯定是場面話,莫名其妙地來到台灣,又陰錯陽差地得知未婚夫別有所愛,然後鬼使神差地見到他從未在她身上展現的激情,她怎能毫無怨懟地給予祝福。
她做不到,她沒那麼偉大,眼看所愛的人懷抱著另一個女人,刀割似的痛苦豈能叢言語形容。
忍不住輕泣出聲,再也控制不住的傷心如氾濫的河水,奔流而下不可收拾,一句「我恨你」就這麼由唇間逸出,毫不後悔。
她真的恨吶!恨他的不曾愛過她,也恨那女孩的出現,讓她即將美夢成真的十年戀情轉眼成空,而且還狼狽不已。
伊莉莎掩面哭著跑出門,完成魔女艾蓮娜計劃中的最後一個環節,她也因此鬆了一口氣,不再緊捉著藍亞特,因為怕失去他。
「妳實在不該用這麼殘酷的話語刺激她,她並沒有錯。」沒人可以殘忍地傷害另一個人。
「心疼她就追上去呀!我可沒綁住你的手腳。」她心口不一地說著反話,冷視著面前的男人。
「我會追上去確保她的安危,因為我欠她一句抱歉。」這是男人該有的態度。
艾蓮娜眼神一利地垂下眸心。「見過刀子割在手臂的畫面嗎?也許我們該試一試血能噴得多高。」
「妳……」他跨出的腳步猛然縮回,橫視的怒目中有著對她輕賤生命的恐慌。
試問她都敢從十公尺高的大樹縱身躍下,還會怕死嗎?
「咯……咯……瞧你緊張的,開開玩笑還當真,去追伊莉莎姊姊吧!我保證不玩命,等你回來再好好刮你一層皮。」
她的度量只到此為止,再多他別想。
第八章
任誰也料想不到,直著走出去的美麗女子,卻形容枯槁地被抬回來,半死不活的有如抽乾水分的蘋果,凹陷的軀殼幾乎看不出原來面貌。
躺在床上的女人與死人無異,若非胸口還有微弱起伏,猛一瞧恍若上了年紀的屍體,皮膚干皺不見光澤,瘦骨浮現不再有生命力,似乎即將走完人生最後一段。
幾分鐘差距改變一個人的一生,隨後追出去的藍亞特以為很快便能發現未婚妻的蹤跡,但是一直追到校門口才驚覺有異。濃烈的血腥味似一股消除不了的魔咒,讓他全身神經繃緊,他知道「他」又出動獵食,毫無疑慮地舉步上前。
一道腥臭的黑影快速地沖天而去,來遲一步的他只見樹下站得直挺挺的人影,兩眼深凹地露出驚恐和受驚過度的失焦。
若非那身衣物熟悉得讓人印象深刻,他絕不敢相信這竟是才剛一別的伊莉莎。
就在短時間內,一個活生生的人兒轉眼奄奄一息,血枯面樵地在生死間掙扎,隨時有可能停止短淺的呼吸,告別愛她的親友。
「為什麼是她?為什麼是她?不應該是她,她才二十七歲,正是人生最精采的一段……」
強烈自責的藍亞特抱頭低語,面露對自己的嫌惡與憎恨,失去光彩的金眸有著懊惱和悔恨,跪俯在白色的病床前懺悔。
又一條無辜的生命毀在「他」手上,雖然她還活著,卻有可能不再醒來,血液的大量流失導致腦部缺氧,是否有所受損尚是未知數。
他痛恨自己沒有及時救她,讓「他」再一次得逞,明明近在眼前的邪惡力量,自己竟眼睜睜地看「他」離開,無法追捕。
那一刻的衝擊猶如刀鋒刨著血淋淋的肉,痛得他無力支撐下去,他喪失了做為驅魔師的自信,沒辦法相信自己還有能力手刃「他」。
悲憤、痛苦、沮喪、哀傷、消沉,挹鬱……種種難解難分的複雜情緒頓時一擁而上,抽空了他僅有的力量。
人類是多麼的渺小呀!在這一刻他才有痛徹心扉的領悟,看著面無血色的伊莉莎,再多的抱歉也撫平不了慘痛的傷害。
「少爺,別再苛責自己了,這不是你的錯,換作其他人也有可能遭遇無情的迫害。」如果「他」一日不除,同樣的遺憾會再度上演。
「她不是其他人,我有責任保護她,她是為我而來,而我卻……」給她致命的一擊。
藍亞特表情沉痛地哽咽,咬緊的牙關努力不流露出憂傷,他知道她的受害全是因他而起,他無法漠視心底的罪行。
如果他能早一步追上她,或是根本沒發生那件事,那麼她會完好無缺地笑臉迎人,在海的另一端等著他回去完成婚禮。
他的愛是自私的,雖從未想過傷害他最親近的人,但是一念之差,仍造成終身的悔恨,他不該讓一時的情慾沖昏了頭,失控地讓每一個他愛的,以及愛他的人受傷。
「不關你的事,少爺,沒有人預料得到伊莉莎小姐突然來台灣,而且你已經盡全力保護她,不能怪在你身上。」只能說命運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