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她鍾情的辛公子,看見了榮榮也……唉!她永遠也比不上榮榮。
陳大嬸和子音才剛剛離開,不一會兒榮榮又聽見了門響,榮榮心想一定是她們又忘了什麼回頭來取。
榮榮恍恍惚惚地沒有多想,站起身,就打開了房門,沒有想到站在眼前的人,讓榮榮頓時嚇得回了魂,這會兒要關門也來不及了。
馬二少爺一個箭步地一腳踏進了門檻,一手擋著門,榮榮使盡了力氣也關不住,抬眼還看見了幾個隨從遠遠地在視線內跟著。
「於姑娘,別害怕,我只是來報個訊,說完就走!」馬少虎又端起了他溫文儒雅的外貌,輕聲地對榮榮說。
「沒有什麼好說的,你們打傷了爹爹還不夠!難道連我的命也不放過!你們如果再害人,老天爺會看著的!」榮榮想到爹爹還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一股怨恨難以平息。
「於姑娘,我可以對天發誓,於秀才的傷和馬家一點關係也沒有,我知道人人都以為是馬家幹的好事,可是我們馬家這麼大的勢力,怎麼會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秀才過不去呢?況且馬家也放了話,要結於家這門親,保護你們都來不及了,怎麼會去害於秀才呢?一定是有人從中要打擊馬家、和馬家過不去,我們樹大招風,原本就樹敵不少,肯定是旁人有心栽贓。榮榮,你一定要相信,我是句句實言。」馬少虎一手指著天,一手撫著心,兩眼無辜地凝視榮榮。
榮榮看著他的眼,幾乎要相信了馬少虎。
「馬少爺,您還是請回吧!」榮榮的視線和馬少虎對望,然而她竟然找不到一絲絲的愧疚,她嫌惡地轉過身,下逐客令。
「榮榮,你放心,我一定會為你找出兇手——」少虎滿臉真誠。
「你別貓哭耗子假慈悲!李公子和案子一點關係也沒有,為什麼把李公子關在衙門不放?」榮榮還是死命地擋著門,不讓馬少虎進來,只差心裡沒有叫著他就是兇手。
「這命案的疑凶當然是找到了好幾個,咱們就等著他們招出真相,而李公子和他的朋友,大有牽連,在案子還沒有水落石出前,當然是要拘在衙裡,好隨時問審。不過,這李子明我會對他多方關照,讓他在牢裡吃好穿暖的,因為我知道,你會於心不忍,畢竟你們兩家是多年的世交。」馬少虎道。
「是誰?誰和李公子有牽連?」榮榮直覺地問。
「聽說他是李子明的好友,好像姓……辛,是來香山縣經商的,一定是經營不善,一時又缺盤纏,才萌生謀財害命之心,他的身手倒不錯,才敢如此膽大包天。」
榮榮像是有一口氣提不上來,她捂著口,撫著胸,開始翻腸倒胃了起來。
「於姑娘!於姑娘!你怎麼了?一定是你傷心過度了!」馬少虎雙手扶住了搖搖晃晃的榮榮,聞到了她清雅的體香,整個魂就像是要飛出竅來,而扶著她的手彷彿也要軟酥無力了,只是榮榮很快地將他甩開。
她吐了好久,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口口的酸水,一遍又一遍地想將五臟六腑都吐個乾淨才會罷休。
她不敢相信兆羽還在鎮上!她一直以為兆羽已經離開了香山縣,想不到他就近在咫尺,而不是遠在天涯,可是他隻身虎穴,怎麼能保命?
「於姑娘,我能叫你榮榮嗎?其實早在年前我就在市集見過你,我一直都很關心你,這一次愚兄遭難,我爹大怒,想要殺盡所有的疑犯,是我百般勸阻才救了不少無辜的人。大娘執意要將你強娶入門做一輩子的活寡婦,無非是要好好地折磨你,可是,榮榮,我會盡力說服大娘,讓我為大哥完成他的心願,我願意娶你,好好的疼惜你、愛護你,不再讓你受半點的委屈……」
馬少虎見榮榮不再堅持,心裡正暗自竊喜,見她安安靜靜靠在門邊,胸部起伏,呼吸急速,臉色蒼白,好不教人愛憐。他欣賞著榮榮側面絕美的輪廓,一面又喋喋不休地想要軟硬兼施說服她,讓榮榮就範。
「榮榮,答應我,答應馬家的婚事,將這一切的磨難結束,現在我是馬家惟一的血脈、惟一的繼承人,只要你嫁給我,成了馬家的少奶奶,整個香山縣就可以任由你呼風喚雨。至於你爹,我會請縣裡最好的大夫,用最貴的藥材來治。雖然你失身於我大哥,但我與大哥本就是手足,我絕不會有嫌棄之心,榮榮,你好好地想想,我才是你幸福的歸宿。」
「最重要的是,要是衙門覺得李子明和案子有什麼關聯,也只有馬家能做得了主,要放了誰,要定誰的罪,只憑馬家一句話……」馬少虎暗示得再清楚不過了,只要榮榮點個頭,李子明和辛兆羽馬上就得救了。
趁著馬少虎還沒有察覺辛兆羽和她的關係,榮榮知道她得盡早做決定。
榮榮扶著門板,靜立了半晌,悠悠轉身,兩湖深不見底的黑潭,直視著馬少虎。
「好,我答應嫁到馬家!馬少爺,請您用馬家的花轎來抬吧,越快越好!」
馬少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見她玉雕般的芙蓉面色,此刻竟讀不出她一點點的心絲情緒,他小心翼翼地問:「你……可當真?」
「但是有條件。」榮榮道。
「什麼條件?你儘管說來。」馬少虎急急相詢,美人如玉,即將可相擁入懷,任憑什麼條件他都會答應。
「爹爹的病——」
「這於秀才的病,馬家會盡全力來照料他,絕不會有半點怠慢,這一點,你盡可以放心。」馬少虎暗自慶幸這條件開得太過容易。
「爹爹絕不會踏進馬家,所以我一定要能時時回來探望他。」
「榮榮,為人子女,盡點孝道,也是應該,我怎麼會阻止呢?」
「還有,所有的疑犯,包括李公子和辛公子,即刻全都釋放,馬家不能對他們有半點為難。」
「這、這……這姓辛的是咱們費盡心力才抓到的,恐怕……」馬少虎沉吟著,這人知道的事情恐怕不少,怎麼能這麼輕易就放了他,不如先敷衍敷衍,只要榮榮踏進了馬家,再做打算也不遲。
「你們不放人,我就自盡在你們馬家大門口,官府雖然動不了你們,就讓輿論和良心來審判你們馬家!」榮榮怒氣沖沖的,氣勢懾人。
「好!好!榮榮,花轎三天後抬到這裡,只要你上了花轎,我馬上就放了他們兩人。咱們一言為定!你可千萬不能反悔。」
「我若反悔就遭天打雷劈,天地不容!」榮榮斬釘截鐵地道。
「榮榮,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這就回去傳喚下去,三天後派人把李公子和辛公子釋放,可是,我不能保證他們將來一定安然無恙,如果他們真的和案子有牽連,天皇老子都救不了他們,更何況是你……」馬少虎說此番話,無非是想留些退路。
「他們兩人是不是兇手,我想你應當心裡有數,我於榮榮跨進了馬家門,就任由你們要殺要剮了,不過若是你不守信,我做鬼也不會放了你。」
馬少虎一聽到「心裡有數」四個字,不禁暗暗心驚,但是再一轉神心想,於榮榮不可能知道什麼,一定是自己多疑。
馬少虎道:「榮榮,我怎麼捨得傷你一根寒毛?你現在好好地照養身體,我會派人來打點一切,三天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榮榮,我這就先告辭了。」馬少虎滿面春風地欣然離去。
待他踏出門檻,榮榮這會兒才軟了雙腳,癱在門檻邊,整個身體像是離了地,輕輕浮浮、飄飄蕩蕩,彷彿靈魂出竅,飛到了自己的頭頂上,她低頭俯身看著頹委在地上的自己,意識到她的心好像已經無悲無喜,只是在看著一出沒有結局的戲,而她是戲裡沒有台詞的哭旦,任人擺佈。
突然間,她大吸一口氣上了身,感覺到心口微微的絞痛,讓她知覺自己活生生的血肉之軀,她勉強站起身子,再提氣,將門牢牢地關起,那卡嚓的關門聲,像個重錘直接打到了心底。
兆羽!今生無緣,天上人間,無處重尋,咱們來世再做夫妻吧!來世再續……來世再續……她本已流乾的淚水,不禁又決堤了。
這三天裡,光是馬家送來的綾羅綢緞、珠寶玉器,各樣的聘禮就有十來箱子,每個箱子外貼上了大紅的喜字,諷刺的是,在馬家的靈堂只有兩根細細長長的白燭,白燭都還沒有點完,馬家急著就要迎娶媳婦,見著的人都只是搖頭,沒有人敢多說一句話。
馬家派來了好幾個丫環隨從,那些丫環的服飾打扮都比榮榮光鮮體面,她們都是奉了馬二少爺的命令來侍奉於榮榮和於秀才,也監視著她,不讓馬家以外的人進到於家,好幾次子音和陳大嬸都不得其門而入,不由得使她們心疑,幾次打聽,竟然也有個底,原來榮榮是拿自己來換李子明和辛兆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