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那就不耽誤你了。」殷薔立刻很友善的幫他開門。「歡迎你有空常來坐坐,尤其是你帶書來的時候。」
短短兩小時間,嚴灝嘗到了從拒絕往來戶,變成最惠國待遇的滋味。
「我會謹記在心。」
殷薔將他的大衣遞給他時,腦中靈光一閃,脫口就問:「真奇怪,既然你不是刻意來訪,你身上怎麼會帶著葛羅斯·凡諾的書呢?」
嚴灝笑了出來,「糟!露出馬腳了。」
「哼!果然你早就知道我是殷翼的女兒了,還想騙我。」殷薔朝他扮了個鬼臉,「不過,看在你送我書的份上,我就大人不計小人過了。」
「真是謝謝你了。」他啼笑皆非。
「別客氣。」她非常大方的原諒了他。
嚴灝穿上大衣,又轉過身來語帶玄機地說:「如果你今晚有空,抽點時間翻一翻這本書,你將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奇。」
「我相信。」她隨口應道。
「替我向你的家人致意,再見。」
「知道了,拜。」
送走嚴灝之後,她迫不及待的窩到房間裡閱讀那本書。
沒想到,那本書真的帶給她意想不到的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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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
「你叫什麼名字?」
男人凝視著銅鏡中的女子,手執牙梳為她理雲鬢。
女子眼波一轉,笑了,那模樣,有著說不出的精靈淘氣。
「女孩兒家,父母怎麼會取名字呢?嫁給姓吳的,便叫吳氏;嫁給姓劉的,便叫劉氏。這些都還算幸運,我們這種賣藝的伶妓,沒人疼、沒人愛,不配有名字,只好叫作無名氏了。」
他扳過她清艷的小臉,劍眉微蹙。
「誰說你沒人疼、沒人愛?難道我不是嗎?」
她伸出纖指,在他英挺剛毅的臉上輕刮,「口說無憑,商人的嘴巴最不牢靠,光會要嘴皮子!」
「你這個小沒良心的!」他低聲罵道,大手往她的纖腰采去,癢得她又叫又笑。
「噢,別……快住手……要是給人看見了,多難為情?」
他可沒被她誑過。
「這個廂房隱密得很,誰敢這麼不識相的闖進來?」
她又笑又躲,最後只好討饒,「饒命吧,公子……饒了我吧!求你。」
他輕捏她的俏鼻,問:「還敢說自己沒人疼、沒人愛了嗎?」
她連忙舉手發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這才乖。」他吻了下她的唇後,將她抱到自己的腿上,開始凝神為他心愛的女人想名字。
「公子,你怎麼啦?」她奇怪地望著他沉思的側臉,「怎麼突然不說話了呢?」
他道:「我在替你想名字。給你一個名字,你就不是無名氏了。」
女子心中一暖,感動的淚水差點奪眶而出。但她為了掩飾心中的悸動,嬌倔地抿了抿唇,口是心非地道:「我不要名字。」
男人訝異地問:「為什麼?」
「聽說,女人一旦被父親以外的男人取名,就像被烙了印似的,一輩子再也抹不去,注定成為他的人,那樣多不划算呀!」
男人開懷暢笑,「那我更要給你取名了。這樣,你一輩子都是我的人。」
「才不要呢!」她還在嘴硬。
「不要也不行,我已經想到了·」他的眼眸晶亮晶亮的,像夜裡的寒星。「你長袖善舞,曼妙的舞姿迷惑了我的眼睛,所以,就喚你『舞姬』吧!」
舞姬,舞姬……
這就是她的名字嗎?
她的眼眶泛起了淚霧,感動得無法成言。
一見她落淚,男人頓時慌了手腳。
「哭什麼?你不喜歡我給你取的名字嗎?」
她垂淚不語,他更是沒了主意,只好像對待孩子一樣,塞了個禮物給她。
「別哭、別哭,來,這白玉簪送你。等我一會兒,我立刻重新想過——」
話未說完,她撲進他的懷裡,緊緊地抱著他的頸項,任眼淚浸濕他的前襟,啜泣道:「從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還給我取名字……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聞言,他鬆了一口氣,愛憐地摟緊了她。
「傻瓜,有什麼好謝的?這只是個開始呢!我還要告訴嬤嬤,我要為你贖身,把你給娶回家做我的妻子。」
舞姬愣住了。
「公子,你……你要娶我?」
「當然。」他半開完笑地道:「喏,訂情之物你都拿在手裡了,說不要也來不及了。」
舞姬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夠一次擁抱這麼多、這麼多的幸福。
「你……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只不過是一個舞伶……」
他以拇指托起她梨花帶淚的容顏,溫柔地凝睇著她。
「為什麼?難道還有別的原因嗎?」他輕輕地拭去她的淚痕,低語:「因為……我愛你啊!」
她驀地發出一聲低喊,仰起臉蛋獻上自己最初的吻。
衣衫在纏綿之中褪盡。
窗外,月華如練;屋內,一室旖旎。
他在她的耳畔一次又一次地低喚她的名字:「舞姬,舞姬,你是我一個人的舞姬。」
她含著淚,羞怯地承受了他所有的愛。
是夢嗎?
如果這是一場夢,但願它永遠永遠不要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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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薔從夢中驚醒。
臊紅的臉蛋,對夢中的景象記憶猶新。
老天!她竟然作了春夢?!
而且,還是昨晚夢境的「原班人馬」所主演。更誇張的是——在夢中,她覺得自己彷彿就是那名舞姬。
她搗著臉,發出一聲哀號。
怎麼辦?她要不是走火入魔,就是被舞姬附身了。
殷薔掀被下床,從抽屜裡拿出一方珠寶盒,裡面放的正是奶奶送她的白玉簪。
她小心翼翼地將簪子拿起來,就著窗外迤邐而入的冬陽,細細地審視著。
殷薔看了又看,最後得到一個結論——不管怎麼看,這只髮簪都和夢中舞姬所有的那只一模一樣。
「天底下有這麼巧的事嗎?」她自言自語地說。
一個星期前,奶奶送給她這只白玉簪,接著連續五天夢見舞姬,然後前晚夢見舞姬被殺,昨晚夢見舞姬與殺她的那名男人私訂終身……奇怪,這個夢怎麼愈來愈像連續劇了?
「舞姬,你該不會……真的附身在這只簪子上吧?」
才說完,殷薔心裡就覺得毛毛的,連忙把簪子放回珠寶盒,收進抽屜中,還煞有其事的上了鎖,好像她這麼做,就可以阻止什麼一般。
把抽屜鎖上,心裡也踏實些了,殷薔轉身疊起床上的羽毛被,不意有件東西競滾了下來。
是嚴灝送她的那本書,「戰國導論」的燙金英文字閃閃發亮。
「哦噢!」她忙拾起書來,想將書籤夾回昨晚睡前所看的那一頁,卻發現怎麼也記不起來昨晚睡前自己究竟看到哪裡。
她飛快地翻著書頁,驀地,一張色彩鮮明的圖片映入了眼簾。那一頁刊載了許多戰國時代各國出土文物的圖片,其中一張圖片正是那只白玉簪。
「哦……天哪!」殷薔猛地倒抽一口氣。
她清楚地看見圖片下方的註解——
秦出土,后妃御用白玉凌霄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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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灝,書交到她手裡了吧?」
年輕男子舒適地陷在真皮沙發裡,手上端著一杯嚴府管家懷特太太剛剛送上來的蓮花茶盞,裡頭是冒著熱氣的西湖龍井。
他的五官十分俊朗,過長的黑髮在頸後紮成一束馬尾,中國式的立領對襟長袍襯得他的身形格外碩長。
「給了。」嚴灝瞧也不瞧他一眼,逕自在書房中踱步,看起來有些煩躁。
「很好。」
他讚許的一笑,揭開瓷杯蓋,輕啜了一口芬芳馥郁的龍井茶後,微蹙了下劍眉,若無其事的把茶盞往身旁的矮几上一擱,對懷特太太客氣地說道:「撤掉,重泡。」
「夠了吧?已經換了七杯茶了,你還要浪費我多少茶葉才甘心?」他幾乎想對他咆哮。
可憐的懷特太太年近六旬,還要被他如此刁難,這讓嚴灝簡直看不下去。
「原諒我無法屈就如此難喝的龍井茶,」他邊說邊作了個手勢,示意懷特太太再接再厲。
懷特太太看見男子的手勢,猶如鬥敗的母雞般垮著臉走進廚房。
嚴灝冷冷地道:「看在老天的份上,拜託你別把我好不容易聘來的管家給嚇跑了!」
「要做,就得做到滿分,這是我的處事原則。達不到我的標準就得一再重來,直到我滿意了為止。你與我不同,我可沒你這種寬容的好心腸。」他帶著笑容,眼睛眨也不眨地說出極度刻薄的言詞。
嚴灝完全不買帳,冷著臉道:「要講原則回你的地盤去講,少在我這裡撒野!」
他沒有被嚴灝的怒氣嚇倒,反而針對他的痛處狠狠地一腳踏上去。
「你今天火氣很大啊!是因為你等的人還沒來嗎?」他露出與他的惡行全然相反的天使笑容。
「沒有人要你多嘴!」
聽見嚴灝的爆吼,他輕輕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