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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維多利亞·荷特

  我站到窗前向外凝視,就在我這樣做的同時,我看到窗簾上映出了一個人影,是個女人的影子。

  我聽到一個聲音湊近我的耳朵說道:「是艾麗斯!」我意識到那是我自己說出聲來的。

  我在做夢,我暗自低語。這只是我的幻覺。

  這時,我又看見那個影子映在了簾子上。

  望著閃動的燈光,我那抓住窗框的兩手直是發抖。我有一種衝動,想叫來戴茜或是基蒂,或是去找波爾格雷太太。

  我克制住自己,想像著若是那樣做會顯得多麼愚蠢。所以我還是凝目注視著那個窗戶。

  片刻之後,一切歸於黑暗。

  我站在我的窗口望了好久,不過,再也沒有見到什麼了。

  樂師們在客廳裡又演奏起了另一支蕭邦的圓舞曲,我站在那裡,直到溫暖的九月之夜感到寒意為止。

  然後,我上了床,但是久久不能入睡。

  終於,在我確實睡著的時候,我夢見一個女人走進我的房間;她穿著帶有藍領子、護腕上飾有綆辮和球形花邊的騎裝。她對我說:「我不在火車上,利小姐。你不知道我在哪裡,我就要你來找我了。」

  在夢境裡,我一直聽到下面巖洞裡海浪的喧嘩聲。第二天早晨,當東方天幕剛一出現魚肚色,我起床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走到我的窗前,放眼向那個房間望去——剛剛一年多前,那還是屬於艾麗斯的。

  簾子拉了起來,我可以清楚地看到華美的藍色天鵝絨窗帷。

  第四章

  大約一周後,我第一次見到了琳達·特雷斯林。

  六點剛過幾分鐘,我和阿爾文放下書,到馬房去看巴特卡普,我們認為它那天下午扭了筋。

  獸醫來看過了,給它敷上了泥罨。阿爾文真誠地為之不安,這使我感到欣慰,因為我總是樂於發現她有溫柔的感情。

  「別著急,阿爾文小姐,」塔珀蒂告訴她,「不出這個星期,巴特卡普準會象狗似的撒歡兒。瞧,吉姆可是從我們這兒到地角的最好的獸醫,我講的是老實話。」

  她高興了,我告訴她明天將用黑王子來代替巴特卡普。她對此很激動,她知道黑王子將會考驗她的勇氣。我很高興地看到她愉快中只是稍顯不安。

  我們點出馬房的時候,我看了看表。

  「你願意在花園裡散步半小時嗎?」我問,「我們還有半小時的時間。」

  我驚異於她居然說願意,於是我們便去了。

  梅林山莊所在的高地約有一英里見方。通向大海的斜坡很陡,不過有幾條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走起來還算便當。園丁們在這個花園裡下了不少工夫,在繁花似錦的樹叢的掩映下,這裡的景色實在秀麗。高大的喬木星羅棋布,棚架式拱道點綴其間,雖說時節已晚,玫瑰花卻依然艷麗誘人,芳香飄溢。

  人們可以坐在樹蔭下,放眼觀海,從這些花園望過去,府邸的南側傲然挺立,氣象宏偉,峭壁頂部的這座龐大的花崗岩建築宛如固若金湯的要塞。它不免帶有一種挑戰的神氣,彷彿不僅要和浩瀚的大海比個高低,而且要與大千世界爭個勝負。

  我們走在散發甜香的花間小徑上,與道旁樹木平頭,這才發現有兩個人在那兒。

  阿爾文倒吸一口涼氣,隨著她視線,我看到那兩個人了。他們並肩而坐,依偎在一起。她膚色暗黑,是我所曾見過的最美的女人之一;她的容貌顯然是眾所矚目的。她發上披著一條輕薄的羅紗頭巾,點綴在羅紗上的許多金屬小圓片閃閃發光。我想她長得很像《仲夏夜之夢》中的一個人——也許是蒂坦尼亞吧;雖然我一直認為蒂坦尼亞是夠俊秀的,但是她卻可以和她媲美。她天生麗質,於人們的眼睛有磁石般的吸引力。不管你想不想,總要對她望上一眼,愛慕不已。她的連衣裙呈淡紫色,是用薄綢之類的柔軟衣料作的,領口處別著一個大鑽石別針。

  康南首先開了腔。「啊,」他說,「這是我女兒和她的教師。原來,利小姐,你和阿爾文出來散步了。」

  「這是一個多麼美好的夜晚。」我說,就來拉阿爾文的手,但是她卻非常沒有禮貌地閃開了。

  「我可以和您和特雷斯林夫人坐在一起嗎,爸爸?」她問。

  「你在與利小姐一起散步,」他說,「難道你不認為應當繼續散步嗎?」

  「好的,」我替她作了回答,「來吧,阿爾文。」

  康南轉向他的伴侶:「我們很幸運地找到了利小姐,她是……可欽佩的!」

  「康南,為了你的緣故,我希望這個家庭女教師是十分十美的。」特雷斯林夫人說。

  我感到很尷尬,彷彿我是一匹馬站在那兒,任他們對我評頭論足。我相信他知道我很狼狽,倒覺得挺有趣。常常有些時候我認為他是個很討厭的人。

  我淡淡地說道:「我想我們該回去了。我們只是在阿爾文晚上睡覺之前出來呼吸一點新鮮空氣。來,阿爾文。」我補充一句,我把她的臂膀抓得那麼牢,因此一下子就把她拉走了。

  「可是,」阿爾文反抗道:「我要留在這裡。我想與您談談,爸爸。」

  「你明明看見我有事。另外找個時間再談吧,我的孩子。」

  「不,就現在……這很重要。」

  「不會所有的事都重要的。讓我們明天再談吧。」

  「不……不……現在!」阿爾文語氣裡帶著歇斯底里;我還從來不知道她會如此固執地抗拒他。

  特雷斯林夫人低聲說:「我看阿爾文是個挺有決心的孩子。」

  康南·特裡梅林冷冷地說:「利小姐來處理這件事吧。」

  「當然啦。十全十美的家庭女教師嘛……」特雷斯林夫人的語氣裡帶著挖苦的意味。她的話那麼深深地刺激了我,於是我粗暴地抓起阿爾文的胳膊,幾乎是把她拖回到了我們來的路上。

  她抽抽噎噎,不過直到我們進了家裡她才說話。

  這時,她說:「我恨她。你難道不知道,利小姐,她想做我的新媽媽。」

  我一句話也沒有說。我認為那樣做危險。因為,我總感到很容易被人聽見。直到我們進入她的房間之後,我關上門,才說:「這話說得多奇怪,她自己有丈夫,又怎麼能想做你的媽媽?」

  「他快要死了。」

  「你怎麼知道?」

  「大家都說他們只是在等著他死。」

  我感到很吃驚,她竟然知道這樣的流言。我想:我得把這件事對波爾格雷太太說說,要他們在阿爾文面前談話當心些。是不是那些姑娘們或是塔珀蒂對她說的?

  「她老是到這兒來,」阿爾文接著說,「我不讓她佔我媽媽的位置,我不讓任何人占。」

  「你對不可能的事過於敏感了。不要讓我聽到你再講這樣的話,我堅持這一點,這對你爸爸來說是不名譽的。」

  這句話使她陷入沉思。她是多麼愛他呀!我暗想。可憐的小阿爾文,可憐的孤獨的孩子!

  剛才,當我置身於那座美麗的花園,在樹蔭下被迫聽那個美人的譏誚話時,我還在為自己感到委屈。我自言自語:這不公平。為什麼有的人擁有那麼多,而別的人一無所有?我若是戴上薄紗、佩上鑽石,會不會美呢?也許比不上特雷斯林夫人,但是我敢斷定,那一定比祖母留下來的棉布衣裳、美利奴絨線衫和綠松石別針要合適得多。

  而現在,我忘記了為自己抱屈,我的同情完全傾注到阿爾文身上。

  我望著阿爾文上了床,便回到自己的臥室,感到心頭有一種消沉的情緒。我一直想著康南·特裡梅林在樹蔭下與特雷斯林夫人在一起的情景,暗自沉吟著,他是否還在那裡,他們談些什麼。卿卿我我,我猜想。當然我和阿爾文干擾了他們之間的調情。他竟然沉溺於有失尊嚴的私通,我感到驚訝,因為在我看來,這完全是不體面的。

  我走到窗前,使我欣慰的是,從這兒看不到南面的花園和大海。我的雙肘撐在窗台上,在這香氣飄溢的傍晚,我望著窗外,天色此刻還不太暗,但是太陽已經隱去,黃昏的朦朧的光照在我身上,我的眼光轉到那邊我曾在簾子上看見人影的窗上。

  簾子已經拉起來,我可以清楚地看到藍色帷幔。我目不轉睛地望著簾子,不明白自己期待著什麼。是要在窗口見到露出的一個面孔,或頻頻揮動的手嗎?有時我可以為自己的幻覺嘲笑自己一番,但是這個黃昏卻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這時我見到簾子移動了,我曉得有人在房間裡。

  那天晚上,我的心境十分反常。這與在樹蔭下遇到了康南·特裡梅林和特雷斯林夫人有關係。但是,直到這時為止,我還從不曾充分分析自己的心理狀態來解釋今晚的反常。我感到我們這次的邂逅是一樁羞辱,但是,我隨時準備再冒一次風險,這種機會還會有很多。艾麗斯的房間不在我的房間這一邊,但是我完全可以自由自在地在花園裡散步,如果我想那麼做的話。一旦給我撞上了,我會被認為相當愚蠢。不過我不顧後果。我不管這些了。對於艾麗斯的思緒縈繞在我的心頭。有時我有一種強烈的慾望,那就是要揭開她的死亡之迷,以致準備一切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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