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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維多利亞·荷特

  我聽到自己以一種異樣的高音說道:「特裡梅林先生,你實在是太好了,竟為我的安全操心。」

  「不過,當然我要為你的安全操心啦。你在這兒照顧我的女兒。因此,這一點對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

  他欠身而起,我也同樣站起身來,我知道這便是結束談話的標誌。

  他快步走到我的身邊,把一隻手搭在我的肩上。

  「請原諒,「他說,」我是個不會轉彎抹角的人,缺乏明顯表現在南斯洛克先生身上的那種風度。我只是想向你提供一個友好的告誡。」

  剎那間,我窺視他那雙冷峻的淺色眼睛,對這個藏在假面具後面的人投了飛快的一瞥。我突然清醒了,在一時的心緒茫然中,我深深意識到自己的孤獨,意識到世上那些孤立無援、無人照顧的人的悲哀。也許這正是自憐,我說不清。我那時是那麼百感交集,以致到今天也不能對那些感情作出明確的解釋。

  「謝謝你。」我說,從藏書室逃了出來,直奔向臥室。

  每天我都和阿爾文到圍場去,騎一個小時的馬。當我望著小姑娘騎在巴特卡普背上,我便明白了她的父親過去一定是極不耐心的;因為,她雖然不是個天生的騎手,但是不久以後會有好消息傳來。

  我已經得知,每年十一月,梅林村要舉行一次賽馬。我已對阿爾文說過,她當然應當參加一個項目。

  做這個打算是很有趣,因為康南·特裡梅林將參加裁判。我們兩人想像著他吃驚的神情:某一位騎手,在此比賽中輕而易舉地取得第一名,竟是他發誓永遠學不會騎馬的女兒。

  我和阿爾文兩人都懷有勝利的幻想。她追求的當然是更加美好的感情。為了對她父親的愛,她想取得成功。至於我本人,卻是為了表明:瞧,你這個妄自尊大的人,在你失敗的地方我取得了成功!

  於是,每天下午,我都穿上艾麗斯的騎裝,我們總是到圍場去,在那裡我總要試試阿爾文的本領。

  讓她第一次策馬飛奔的那天,我們兩人都喜氣洋洋。

  後來,我們回家,因為和她在一道,我就從前面入口處進去,就像我第一次到這兒來時那樣。

  我們剛剛進入大廳,在波爾格雷太太曾經領我進來的那個門邊,阿爾文丟下我跑開了。我跟在她的後面走出大廳,聞到一股潮濕的霉味,發現通向小教堂的門微微開著。我以為是阿爾文進去了,便也走了進去。這個地方陰森森的,當我站到藍色石板上凝視著祭壇和教堂座位時,我發著抖。

  我向裡面又走了幾步,背靠門站著,這時我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喘息和很快的吸氣聲。

  「不!」一個聲音說道。我毛骨悚然,辯認不出是誰的聲音。

  出於莫名其妙的原因,我的整個身體幾乎僵住。我猛地轉過身來,只見塞萊斯蒂尼小姐站在那裡望著我。她的面色是那麼蒼白,以致我覺得她快要暈倒了——或許是小教堂的昏暗把她弄成這樣兒。我自以為明白:看到我穿著艾麗斯的騎裝,在那一霎那間她把我當作艾麗斯了。

  「南斯洛克小姐,」為了安撫她,我急忙說道,「我和阿爾文在上騎馬課哩。」

  她微微搖晃了一下,這時她臉是呈現出淺灰色。

  「很抱歉,我驚嚇了你。」我繼續說。

  「我奇怪誰在這兒,」她幾乎是聲色俱厲地說,「你們怎麼想起到小教堂來的?」

  「我和阿爾文一起從這條路進來的,她跑開了,我以為她可能來這兒了。」

  「阿爾文!噢,沒……從來沒有人到這兒來。這是個陰森森的地方,你不這麼認為嗎?讓我們走吧。」

  「你看上去……臉色不好,南斯洛克小姐。拉鈴叫人送些白蘭地來好嗎?」

  「噢,不……不。我很好。」

  我大膽地說:「你在看我的衣服。是……借來的,我給阿爾文上騎馬課,沒有合適的衣服。這些是……她媽媽的。」

  「原來如此。」

  「我向波爾格雷太太解釋過,她認為我穿這件衣服是適宜的。」

  「當然羅,有什麼不適宜呢?」

  「我恐怕我驚嚇了你。」

  「噢,不,你不應該那麼說。我一切都很好。是小教堂的燈光造成的,它把我們都照得像死人似的。你自己看上去也有點蒼白,利小姐。是那些窗戶……那種特別類型的彩色玻璃。它使我們的膚色大大變了樣。」她笑道,「讓我們離開這兒吧。」

  我們又走了幾步,回到前廳,然後走到屋外,我注意到她已經恢復了正常的臉色。

  看見我,她感到震驚。我自以為瞭解其中的原因。她看見我穿著艾麗斯騎裝的背影,轉念之間,認為一定是艾麗斯站在那兒。

  「阿爾文喜歡上騎馬課嗎?」她問道,「告訴我,你現在與她相處得好些了嗎?我猜想,你剛來的時候,她是有點對抗情緒。」

  「她屬於那種對權威會自動產生對抗情緒的孩子。是的,我相信我們正在變為朋友。騎馬課起了相當大的作用,再說,騎馬課現在對她父親來說還是個秘密。」

  塞萊斯蒂尼·南斯洛克看上去有些驚異,我連忙說道:「噢,只有她的進步才是個秘密。他是知道上這門課的。自然,我首先徵得了他的同意。但是他不會想到她進展得這麼好。這肯定會出他意外。」

  「原來是這樣,利小姐,我希望這些課程別把她弄得太緊張。」

  「太緊張?為什麼?她是個正常的、健康的孩子。」

  「她的弦繃得太緊啦。我不知道她是否有成為一個騎手的氣質。」

  「她還年幼,所以我們還有機會來鍛煉能影響她氣質的意志。她極其喜歡這些功課,很想讓她父親吃上一驚。」

  「啊,她正在成為你的朋友,利小姐。對此我感到很高興。現在我得走了,我經過小教堂,看見門開著的時候,我是正要出門的。」

  我與她道了別,按照平時的路線回到我的房間。我走到鏡子面前,照了照自己,大概自我來到這兒之後,這已成為一種習慣。我悄悄說道:「除了這張臉……那就可能是艾麗斯了。」於是我半閉上眼睛,讓這張臉變得模糊,與此同時,我想像出另外一張不同的臉來。

  噢,不錯,這一定把塞萊斯蒂尼嚇了一跳。

  我在想,如果康南·特裡梅林知道我穿著他妻子的衣服走來走去,像塞萊斯蒂尼·南斯洛克那樣經驗豐富的人在暗處乍見我都嚇得不輕,那他將會說些什麼呢?

  我感到他不會希望我看上去再像艾麗斯。

  不過既然我與阿爾文上騎馬課時要穿艾麗斯的衣服,既然我決定這些課程要繼續下去——那樣我就會有幸對阿爾文的父親說:「我對你這麼說過!」——我渴望,我相信塞萊斯蒂尼·南斯洛克也同樣渴望,對於我們在小教堂的邂逅隻字不提。

  一個星期過去了,我意識到我正在形成一套常規。在書房和騎馬場的功課都進展得很順利。彼得·南斯洛克又來過這兒兩次,我都巧妙地避開了他。我深刻地意識到康南·特裡梅林的警告,知道這一警告是有道理的。我正視這樣的事實,即我為彼得·南斯洛克所激動;當我等待他的來訪時,我很容易就發覺自己處於這樣的精神狀態中。但我無意把自己置於這種境地,因此並不需要康南·特裡梅林提醒我彼得·南斯洛克是個浪子。

  我不時地想起彼得的哥哥傑弗裡,得出的結論是:彼得·南斯洛克很像他的哥哥。當我想到傑弗裡時,我也想起了波爾格雷太太的女兒詹尼弗,對女兒波爾格雷太太是絕口不提的,「腰兒最細」的詹尼弗從不與人交往,直到她與令人銷魂的傑弗裡一起臥在乾草堆或紫羅蘭花叢中。結果是有一天她走進了大海。

  想到存在一個為輕率女人而設的可怕陷阱,我打了一個寒顫。有一些女人——像我這樣貌不驚人的,需要依賴別人的興致生活;可是還有更為不幸的人,她們吸引了追求者頻頻飛來的目光,到頭來發現生活可以提供的唯一能夠承受的前途便是它的終點。

  對阿爾文的騎馬課和她父親的性格的興趣使我暫時忘記了小吉利弗勞爾。這孩子是那麼安靜,很容易被人遺忘。有時候我聽見她用特有的走了調兒的尖細嗓音在屋裡屋外唱歌。波爾格雷一家的住房就在我的住房下面,吉利住在他們隔壁,這樣她在自己房裡歌唱時,歌聲便飄進了我的耳鼓。

  每當聽到她的歌聲時,我總是暗想:既然她能學會唱歌,那麼她就能學會別的。

  我一定是沉浸在白日夢中了,因為老是看見康南·特裡梅林把十一月賽馬的跳馬一等獎品送給他女兒,與此同時,向我投來帶著歉意的、無限羨慕的目光。與這幅畫面連在一起的還有另一幅畫面。那便是吉利與阿爾文同坐在書房桌邊,我聽著背後的低語聲:「要不是利小姐,就不會有這樣的事出現。你瞧,她在教育孩子方面真是個奇才。瞧她為阿爾文做了些什麼……現在又在為吉利著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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