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槐全身的肌肉都突然繃緊了,他只覺得有一桶冷水,不,冰水,迎頭淋了下來。
他在床邊的沙發上,而宋紜珊坐在他腿上,像只撒嬌的小貓,膩在他懷裡。她的細肩帶睡衣被撩到腰際,他的手……一隻按在她雪白的大腿,一隻,則隱沒在她睡衣裡,捧握著她高聳的胸乳--
「喝!」向槐大驚,俊臉上表情都變了。剛剛沉浸在感官歡愉中的忘我神態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幾近驚怖的不敢置信。
宋紜珊默默看著他,醇酒般顏色的大眼睛好像說著千言萬語,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妳……妳怎麼會……」向槐的嗓音居然微微發抖,他的震驚是顯而易見的,清清楚楚寫在俊臉上。
然後,是濃重的譴責與不認同!
男人趁其不備攻擊女人,不可原諒:但反過來說,女生趁男人神智不清時佔便宜,難道就值得鼓勵嗎?
何況,紜珊年紀尚小,她真的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就算知道,她也不可能瞭解男人的獸性是多麼可怕,如果他沒有適時醒來……此刻,她已經被他壓在身下,為所欲為了!
向槐很確定宋紜珊不會抵抗,但那並不表示他願意被她這樣要著玩!
「我只是想偷親你一下而已,誰教你睡著的樣子那麼可口。」她故意說著,試圖讓氣氛輕鬆一點。「親一下又不會少掉一塊肉,對不對?」
不過,她的努力顯然沒有任何用處,向槐的臉色冰冷嚴肅得令人發抖。
「過去坐好。」話聲也如冰,他已經完全掌握住狀況,鋼鐵般的意志力重新展現--在他的「狀況」下,能沉聲命令幾乎半裸的嬌嫩女體離開他的懷抱,並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
而他辦到了。
宋紜珊乖乖地站起來,低著頭,走到床邊坐下。
「妳在幹什麼?」向槐質問,冰冷的怒火尖銳地刺向她,「妳在美國都是這樣的嗎?主動對男人投懷送抱,不顧後果、不怕被佔便宜?年紀小小的,為什麼會做這種事?」
「當然不是!」她迅速抬頭,眼眸流露出驚恐,「是只有對你……我只想跟你……」
向槐的濃眉緊鎖,他伸手揉了揉眉心,有些惱怒、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
「紜珊。」他努力用最冷靜的口氣解釋,「妳才十八歲,未來還會認識很多人,我並不是妳想要的。這只是一時的迷戀,很快會過去。」
那雙美麗的眼眸,還是靜靜看著他,沒有試圖辯解或澄清。
看著她,向槐全身的骨頭都開始發痛。那麼年輕、嬌嫩,彷彿剛剛成熟,還沾染清晨露珠的水蜜桃,散發著清純又甜美的香氣。
太可怕了,這樣的誘惑。好像伊甸園裡的蘋果,明知是禁忌,但採擷享用之際,那種觸犯天條的刺激,卻更加迷人--
一不注意,稍稍軟弱些,就是毫無回頭餘地的沉淪。
向槐不能,也不願意讓自己變成那樣。
他必須離開,盡速。
「我該走了。」說著,他站了起來,準備離開。
事實上,他昨夜就該當機立斷離開,誰知道他會在床邊沙發上睡著?不過,現在再怎麼自責、懊惱也沒用了,只能趕快了斷。
「妳好好保重,不要再這樣任性妄為了。妳以後一定會遇到真正對妳好的男人,到時候,妳根本就不會記得我。」
「我會。」她仰頭看他,輕輕回答,嗓音裡已經帶著哭意,盈盈淚水也聚集在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中。「我只想要你,我想跟你在一起,想愛你,想生你的小孩,想永遠黏在你身邊……」
「紜珊!」向槐略略提高聲音,打斷她軟軟的呢喃。「妳不能永遠這樣長不大!這種想法很幼稚,愛情是雙方面的,不能一相情願!好好珍惜妳自己,別再做這種不切實際的夢想了,聽到沒有?」
也只有向槐,能在美麗妙齡少女示愛之際,如此冷酷地拒絕、教訓她。
她就是毫無辦法地,依戀、思慕這樣剛直到幾乎沒人性的他。
雖然年輕,但誰能說,那就不是愛情?
向槐已經轉身,腳步跨開之際,卻又被她壓抑不住,偷偷逸出的哽咽聲給拉住了。
他遲疑了幾秒鐘。
「不要……回頭,拜託你不要回頭。」她在哭,卻努力要把話講完,「不要看我,我現在很醜很醜……我不要你最後記得的,是一張很醜很醜的哭臉……」
他記得她撒嬌時的神態,她開心時的神采飛揚,她調皮時的模樣,她被罵時委屈又不甘的表情……
他當然也記得她的淚,她心碎的容貌,她迷惘無肋的孤單。
「紜珊,妳……會忘記我的。」他沒有回頭,只是平靜地說。「乖一點,聽話一點,好好過日子,知道嗎?」
他沒有等到回答,背後是一片寂靜。
他也沒有等,說完,便大步走出了那寬敞華麗,卻孤寂冷清的房間。
這一次,他真的離開了,不會再回來。
他的夏天,刺激而充滿挑戰的這段時光,畫下了休止符。之後,將會是平靜、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的太平日子。
第六章
向槐不知道宋紜珊有沒有忘記他,不過,他沒有忘記那個驕縱的大小姐。
每每想起,向槐都忍不住失笑。其實,也不過就是最老套的故事情節,怎麼會記得這麼清楚呢?
一個炎熱的夏天,一段少女夢幻而不切實際的迷戀。夏天過去,一切都會結束。
然而,他卻記得與她相處的點點滴滴。尤其當他人在異鄉,蝕心的孤寂與疲憊中,常常想起那張甜蜜的臉蛋,紅褐的發,琥珀色的大眼睛,粉紫的房間,熏衣草的香氣……
八年,不是一段短時間,這八年來,他經歷了與女友分手、辭職、離開台灣、在美國攻讀碩士時應學長之邀一同創業、看著公司從只有五個人,迅速擴展到近百人……
每天工作十六個小時,對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創業之初,他與學長們幾乎是住在公司裡,或自己車上。
直到現在,他已經是科技公司的副總裁。管理經營公司、談合約、開會……佔去他全部的時間與心神。
卻常在一恍神之際,想起那個嬌蠻又甜美的千金大小姐。
誰能想到,八年前那個保全公司的系統工程師,會變成八年後,前景無限看好的科技公司副總裁?
拜電腦業大起大落所賜,向槐他們的創業歷程,也算是經過不少風浪。但是憑著向槐冷靜的分析能力,臨危從來不亂的鋼鐵意志,配合其他人各有長處的運作,他們走過來了。
此刻,他雖然算不上富可敵國,但近幾年來,週刊、報紙做類似菁英、創業傳奇等單元時,他與另外幾位一起創業的學長,名字都上榜過好多次。
低調卻豪華的黑色歐洲房車裡,有著清涼宜人的冷氣,外面是北台灣的溽暑,車內卻絲毫感覺不到。
車行平穩,司機先生有著絕佳技術與豐富經驗,讓向槐簡直要忘記這是台灣的夏天,以為他還在加州燦爛陽光下,在寬敞的多線道馬路上奔馳。
其實加州高速公路塞車也非常嚴重。而台北市區這幾年來,因為捷運、大眾運輸工具的發達,似乎已經不太會瘋狂大塞車了。
何況就算塞,萬能的司機古先生也不會讓他感覺到,他只需要閉目養神,就會平穩迅速地被送到目的地。
雖然金錢不是萬能,但,有錢真好。
「向先生,到了。」車速減緩,司機隨即開口,溫和提醒閉目養神的他。
「嗯,謝謝你。」
回到台北不過幾個禮拜,他已經重新安頓好了一切,不管是實際上還是心態上--雖然離開了八年,但這兒始終是他的家。
不再像之前,來去總是匆匆,這一次,他已經下定決心,要回來定居了。
當然,也是因為他們的公司與亞洲區往來密切,需要有人駐守;這個職責,在高層幾次開會討論之後,就落到了向槐身上。
其實,向槐的父母都已經過世,回到台灣,他也只是一個人,不過,還是有人會殷切期盼他的歸來。
就像現在,他下車的地方……
一個小人兒早在聽見車聲時,就已經站在門口等,待向槐一下車,就迫不及待衝過來,然後,跳進他懷裡!
「嘿!」向槐抱住粉紅色的小炮彈,英俊而嚴肅的臉上,漾開一絲微笑。「怎麼又跑出來了?不是叫妳在家裡等嗎?」
「可是我聽到遮子的聲音!」小女生仰起圓圓小臉蛋,理直氣壯地說。
「車子,不是遮子。」向槐糾正。
小姑娘只是甜笑,心滿意足地依偎在向槐懷裡,小臉貼在他頸側。
「糖糖!妳不要跑,外面危險!有車子!」年邁卻精神飽滿的蒼勁嗓音,隨後追了出來。一看到糖糖已經黏在高大修長的來人身上,便笑開了。「原來是聽到你來了,難怪跑那麼快,叫也叫不住!」
「怎麼不聽外公的話?嗯?」向槐低頭,溫和地問那個正在裝傻的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