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今天四歲了喔。」小女孩也咧開缺了牙的小嘴,伸出瘦瘦的手,努力比出四根手指頭。
「真的呀,好棒喔!」可是,她根本不像四歲的孩子!
即使苗天祐對孩童再沒概念,也知道這種年齡、這樣瘦小的身材根本不正常。
再仔細一看,小女孩戴著一頂粉紅色的毛線帽,遮住了所有的頭髮──
也許,她根本沒有頭髮?
大概看出苗天祐的懷疑,那對年輕夫妻難過地道:「這個孩子生病了,她得了血癌,一直在接受化療,所以頭髮全掉光了。她的情況愈來愈不好,不知道還能不能活到明年,或許這會是她最後一次生日,所以我們才想盡量滿足她的要求……」
年輕的妻子說著,眼淚已經滴了下來,而天真的小女孩不知道自己的命運,還孝順地著替母親擦眼淚,令人動容。
現場瀰漫著一片哀傷的氣氛,陶憩的眼眶也濕了,當她正想提議由她出去幫小女孩買份漢堡炸雞的時候,苗天祐倏然起身。
「雖然我們菜單上沒有漢堡和炸雞,不過我可以破例請廚師幫小妹妹做一份,請三位稍候一下。」
「謝謝你!」那對夫妻感激地笑了。
見苗天祐轉身走向廚房,陶憩又連忙跟了過去。
走進廚房裡,苗天祐沒有吩咐大廚幫他料理這些菜,而是自行打開大冰箱,取出雞排餐用的雞腿肉,調味後裹粉下去炸酥。接著他拿出小餐包,用刀橫切開來,夾入肉片雞蛋和生菜,再擠上小孩子最愛的美奶滋,最後用番茄醬在每個漢堡外側畫上臉譜,變成一張張可愛的臉蛋。
陶憩很訝異,沒想到他竟然會做菜,而且手藝看起來還不錯。
忙到一半,苗天祐突然轉頭對她說:「陶憩,能麻煩妳一件事嗎?」
「啊,當然可以!」陶憩連忙走上前。「什麼事呢?」
「請妳去替我買一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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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鐘後,苗天祐端著一盤特製的兒童餐,上頭有幾個可愛臉譜的小漢堡,一根大炸雞腿,還有兩個由水煮蛋做成的白色小雞,以及一些小番茄等水果,堆得最高的漢堡上頭,插著一根代表勝利的小國旗。
「哇!好棒喔!」小女孩見了好高興,立即拍手歡呼。
驚喜不只如此,店裡的燈光突然變暗,陶憩端出了一個點著四根蠟燭的六吋小蛋糕,從廚房走出來,在她身後跟著所有的店員。
大家圍在小女孩桌旁,一起為她唱生日快樂歌,還幫他們一家人拍照留念。
不只他們──店裡所有的顧客都一起跟著唱,小女孩開心地咯咯笑,年輕夫婦淚流滿面,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唱完生日快樂歌,吹熄蠟燭,燈光才恢復明亮。
苗天祐微笑對一家三口道:「特製兒童餐和蛋糕是本店免費招待,為小妹妹慶祝生日,請慢慢享用。」
「謝謝……」那對夫妻已經哽咽得無法說下去。
「請慢用。」苗天祐沒有再打擾他們,默默比個手勢要大家離開。
陶憩跟在他身後,用一種前所未有的深情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他,眼神中滿是仰慕、崇拜與濃濃的愛意。
那天晚上,陶憩度過一個很感傷、但也很快樂的夜晚。
在回家途中,兩人漫步在人行道上,陶憩有感而發對他說道:「天祐,沒想到你是這麼有愛心的人,你對孩子好有耐心,將來你一定會是個好爸爸。」
「怎麼,妳已經想讓我當妳孩子的爸了?那好啊!等會兒回去,我們就馬上開始努力──」他涎著臉,像頭大色狼。
陶憩一掌拍掉他的妄想。「你想得美!」
「那妳幹嘛提孩子呀?」苗天祐捂著遭到襲擊的額頭,哀怨地嘀咕。
「嘻!」陶憩偷笑。「對了!我怎麼不知道你這麼會做菜?」連漢堡炸雞都會做呢,真厲害!
「妳以為我真的是混吃等死的大少爺啊?」真該打屁股!「我在二十歲左右的時候曾經離開台灣,到美國流浪過一陣子,那時候我到處借宿搭伙,因為不好意思白吃白住,所以都會幫室友煮飯準備吃的。況且當時我也正當地的餐館打工,久了自然磨練出一點手藝。」
「你真的很喜歡為別人服務,對不對?」陶憩瞅著他。
苗天祐顰眉認真想了想,笑著說:「或許吧!我喜歡看別人開心的笑臉,能讓別人感到高興是我最大的滿足。也許我就是貪圖這種幸福的笑容,才會不斷開店、不斷地提供最好的服務,只因為想換取顧客們一個滿足的微笑。」
「你簡直像個天使!」陶憩忍不住讚歎。能遇到像他這麼懂得為客人著想的老闆,客人也很幸運。
「天使?」苗天祐不以為然地擰眉。「我怎麼覺得自己是天生的奴僕,專門對人卑躬屈膝?」他假意抱怨。
「噗!哈哈哈……」陶憩噗地大笑出來,笑得萬般燦爛。
和他在一起,她也好快樂!
她愛他。
真的好愛他!
她不再煩惱了,因為她已經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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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憩再次來到那棟高不見頂的摩天大樓前,心情卻截然不同。
一個禮拜前,她那種緊張擔憂的心情竟然奇跡的消失了,或許是因為下定決心了,所以無所畏懼吧!
來到苗天祐父親的辦公室,苗景毅很詫異她這麼快就來了。
「妳應該不是來向我報告好消息的吧?」他懷疑地問。他瞭解自己的兒子,如果天祐是這麼容易改變原則的人,他們就不用和他纏鬥這麼多年了。
「是的。」陶憩淺淺一笑,隨即正色道歉。「苗伯父,我很抱歉!您的請托,我無法達成。」
「妳才試了一個禮拜就打算放棄了?」他很失望。
「不是打算放棄,而是根本不想去試。」她誠實地道。
「不想試?為什麼?」
「我覺得天祐繼續經營他的店,會比回來繼承事業更好!沒有人比他更適合經營那些店,因為沒有人像他這麼在意顧客的感受、體恤員工的辛勞,更沒有人像他這麼熱愛做生意,衷心把這些事業當成終身的職志。當他的顧客很幸運,能在他的店裡消費也很幸運,您若是親眼看見,一定會感動的。」
苗景毅不發一語,只是定定看著她,靜靜聽她說完。
思忖好一會兒,他才又說:「妳支持他,難道不怕我反對天祐娶妳嗎?」
「那我就不進苗家這道豪門!侯門深似海,我也沒把握能適應那樣的生活,我只想單純當苗天祐這個人的妻子,為他生兒育女,陪他經營他所愛的店,一起共度人生。我相信我們會過得比任何人都要幸福快樂,因為我們不貪求富貴榮華。」
苗景毅沉默地瞧著她。
「其實,我可以不理會您怎麼想。」
陶憩囂張的說法讓苗景毅揚起一道眉,略顯詫異,不過他沒有說什麼,因為他知道她必定還有話要說。
「但是我真的很在乎您的想法。」果然陶憩又道。
「因為您是天祐的父親,是他最愛、最在乎的人之一,所以我也一樣喜愛您、在乎您。」
「灌我迷湯,並不會讓我改變心意。」苗景毅哼笑了下。
「我不是要巴結奉承您,真的是實話實說。」陶憩並不生氣他的誤解,依然耐心解釋。「我只是想讓您知道,天祐有多麼傑出,他不需要以繼承您的事業來證明自己的優秀,因為他已經夠好了!無論他的身份是四十幾間小店面的老闆,或是三十幾間大百貨公司的繼承者之一,都不會改變我對他的想法。他真的是個很棒的男人,我愛他!感謝您生下他!」
苗景毅笑了,搖頭自言自語。「我還是失敗了!想不到連這最後一招也沒用,真是敗給你們了。」
「苗伯父?」陶憩不解地看著他。他應該很生氣才對吧?他大可以罵她、罵天祐這個不肖子洩憤。
「其實,我沒有古板的門戶之見,打從一開始我就沒有不接納妳的打算。要妳去勸天祐,實在是大家都束手無策,只好寄望妳能夠勸得動他,讓他回來。」他坦白承認。
「啊?」這怎麼可能?!
「或許妳不相信,其實我還滿喜歡妳的,就算天祐明天就要娶妳,我也不會有任何意見。」
「可、可是……」他不是以這個為條件,要脅她嗎?
「我是說過,妳若達成我的請托,我會高興迎妳入苗家大門,但是我可沒說,妳若失敗了,就不准妳進門啊!」嘿嘿,多虧他當初留了「一口」。
「可是您明明……明明……」明明這麼暗示!
「喔,我只是沒把話說完。下頭的話,妳可以有幾百種聯想,每一種都有可能是,但也有可能不是。如果讓妳誤會了,我很抱歉!」
哇塞!這樣也能拗?陶憩呆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