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麼厲害嗎?」袁英懷疑地搔了搔頭。
他太明白汪宜平誇張的功力了,小雀斑可以被她當成天花,螞蟻也可以說成恐龍。
話說回來,這香水如果失敗,她絕對會以更誇大的言辭痛加批評。
「當然厲害啊,你有沒有把配方寫下來?」
「有。」
「那就好,我有預感這個味道絕對能賣得好價錢,袁兄,你加薪有望嘍!」汪宜平興高采烈地拿著香水湊近鼻端,再深深地聞嗅,立刻又是一臉迷醉。「你是不是用玫瑰香精當基調,再添加紅醋栗與紫羅蘭?」
「嗯。」
「很棒,這是充滿青春氣息的前味。接著是不是用茉莉、梔子花?」
「對,還有曇花。」
「這樣的搭配也很好,充滿誘惑力。後味呢?你如何調香?」
「我用香根草,還有雪松。」
「太好了,袁英,你是天才啊!你快去把配方寫一寫,交代研發員做幾個樣本過來,我現在就去找楊漢琛,討論看看要把它推銷給哪家公司。」
說完,她一溜煙似的跑了出去。
袁英這才相信自己開發出來的新產品確實是受歡迎的,於是他興高采烈地回到實驗室,他得重新製作一份帶回去,獻給摯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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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南部出差十天,下飛機的第一件事便是直衝袁英的家。
雖然只有十天,雖然每天通電話,她心裡還是放不下那只幼猿,捨不得他一個人在家。
「小猿猿,我回來嘍!」她打開前門,直衝進去,粗心地把鞋底污泥也帶進室內。
「佳瑀寶貝,妳回來了!」聽到她的聲音,袁英連忙衝下樓。
袁英才跑到一半就被衝過來的康佳瑀撞倒,兩個人倒在階梯上,姿態狼狽,可是神情卻很愉悅。
「你好嗎?小猿。」
「我很好,妳呢?」
「看到你就好得不得了。」她欺近他,賞給他一個火辣的吻。「猿猿,給我狼的擁抱。」
袁英登時臉紅耳熱,「狼的擁抱」是他倆之間親密關係的「專業術語」,屬於不可告人的部份。
「好、好啊。」他一把抱起她,將她帶進臥室。
「喂,小猿,不要忘了防護措施。」即使在狂亂的當下,她仍不忘提醒。
袁英燃著熱情的眼倏地閃過一抹失落,動作也停下了。
「怎麼啦?」康佳瑀不解地望著他。
「沒有、沒事。」他勉強笑了笑,從抽屜裡取出一個保險套。
她一直是很小心的,可他寧願她不要這麼小心,如果有了孩子,他百分之百願意負責啊。
這是他從未對她言明的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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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過後,她靜靜地棲息在他已然厚實的胸口,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慵懶,對他的「服務」很是滿意。
「佳瑀寶貝,我有東西要送給妳。」
「什麼東西?」她懶洋洋地問。
「先把眼睛閉起來,不可以偷看。」
「好啊。」
袁英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確定她沒偷看,才從櫃子上取下新研發的香水,輕輕地往她臉上一噴。
「哈啾──」噴嚏聲立刻響起。「你、哈啾──搞什──哈、哈啾──哈啾哈啾哈啾──」
康佳瑀連打十數個噴嚏,鼻涕都流了出來。
袁英見狀,立刻抽了幾張面紙給她。
「你到底──哈、哈、哈──」
「對不起,我、我不知道會害妳打噴嚏。」袁英手足無措,抽了一大迭面紙給她。
「死袁英,你──哈、哈啾──」她狠狠地捍鼻子,小巧的鼻頭登時變得紅通通。「我對香味過敏,你還、你還──哈哈哈──」
「對不起,我不知道。」他趕忙把香水丟出窗外,從浴室扭了一條溫熱的毛巾,輕手輕腳地幫她擦臉。
「死傢伙,你太過份了!」如果眼神能殺人,恐怕此刻的袁英早已屍骨無存。
「我……我只是想……讓妳有戀愛……的感覺。」袁英低垂著頭說道,聲音細若蚊吟。
「你又在發神經了。」康佳瑀沒好氣地罵道,難受地揉了揉鼻子。
「我……」袁英本來還想解釋,最後住了口。黯淡地移坐到床邊最角落的那一處,獨自啃噬懊惱的滋味。
「你不高興嗎?」
「沒,有。」
「那幹麼背對我?」康佳瑀疑惑地挑高眉毛。
「對不起。」
康佳瑀無奈地歎息,被那三個字打敗了。她怎會不明白袁英所做的任何事,全都是為了討好她?
她根本沒辦法生他的氣啊。
「好了啦,袁大呆,不要沮喪了,快點過來,我要抱著你睡覺。」她伸腿踢了踢他的臀部。
袁英火速地轉頭看她,臉上有著感激的笑容。
「快點過來啦!」她又說了一遍。
這一次,他再沒有遲疑,張開雙臂速速地投向她。她在他懷中安憩,找回她想念了許多天的溫暖守護。
睡意逐漸蔓延,果然,他的懷抱是最好安眠的所在。
「佳瑀寶貝,真的好愛妳。」他貼著她的頭頂,情不自禁地表白。
「我要求不多,只要能常常看見妳就好,我好怕有一天妳突然厭倦了我,決定飛到別處去,真的,很怕很怕。」
這些話,他已經憋在心裡很久很久。
康佳瑀雖然有了睡意,袁英的話到底還是聽見了,只是選擇不回應。她明白自己是個不安於室的人,從小就立定志向要飛往世界各地去尋夢,她從不認為自己會在某處永遠停留。
她確實非常喜歡袁英,可是,「愛」是個太沉重的字眼,她不願輕易說出口,不願給他虛無縹緲的希望,最後卻得教他失望。
未來的事還不確定,誰也說不準會有什麼變化,也許就在明天,她會覺得兩人緣份已盡,背起行囊又要趕往別處,何必欠下無法償還的感情債,最後,教自己良心不安呢?
聽袁英說著這般懇切的言辭,她內心是感動的,但是,還沒做好愛人或被愛的心理準備,她要如何回應他?
他倆在炎炎夏日裡相識,經過秋天,而今到了冬季的尾聲,儘管如此,她仍舊沒把握可以和他一直走下去。
於是,她選擇了沉默,緊閉雙眼假寐,好似這些話全都沒聽見。
「雖然管不住我的恐懼,可是,我不會強迫妳負擔我的恐懼,妳還是自由的,我就喜歡妳瀟灑如風的樣子。」不管有沒有回應,他就是想把心意說出口。
康佳瑀心下一驚,袁英會這樣說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她以為愛就是佔有,難道他不這麼認為?
「妳睡著了嗎?就算妳聽不見,我還是要說。」袁英自顧自陳述著:「我真的非常喜歡妳,可是這樣的喜歡不足以留住妳,我知道,將來,妳還會往更遠的地方飛,我只要妳記得,不論如何,我會永遠待在這裡等妳回來。我會幫妳煮飯、洗衣、拖地,做所有的家事,妳希望我變壯,我就去練肌肉;妳喜歡我把頭髮剪短,我就永遠不留長……」
「你一個人嘀嘀咕咕地在說些什麼啊?早點睡,明天一早不是還要上班嗎?」康佳瑀故意用含糊的語氣問道。
她必須出聲制止他,對於袁英的表白,她沒辦法做到無動於衷,再放任他說下去,她一定會破功。
還是到此為止吧,將來的事,留到將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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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過完農曆年,連續幾天寒流來襲,加上間歇性的降雨,空氣裡瀰漫著潮濕又冰涼的氣味。
袁英撐著傘,走在父親任職的大學校園裡,雖然除夕時才吃過年夜飯,可是,對於和父親見面這事兒,他心裡仍有些忐忑。
因為,他此行是懷有目的的。
他慢慢走向父親專屬的研究室,再三確定門牌上的名字,深呼吸了好幾次,才輕叩門板。
「請進。」門內傳來熟悉的低沉嗓音。
袁英在褲管上擦了擦汗濕的手心,開門而入。
「袁英?你怎麼會來找我?」袁東平驚訝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爸爸,有事找你商量。」
「坐吧,有什麼事,儘管說。」袁東平臉部的表情雖然嚴肅,態度卻是熱切的。
從小到大,袁英從來不曾找他商量過任何事,這還是頭一遭呢。
「我……想把房子拿去抵押,向銀行貸款,不知道……可不可以。」袁英彆扭地開了口。
「三年前我已經把房子過戶給你了,你不需要經過我的同意,就可以自行處理。只是我很好奇,你為了什麼事需要向銀行貸款?」袁東平仔細打量自己的兒子,想從袁英臉上瞧出端倪。
「這筆錢不是我自己要用的。」
「那是?」
「為了一個我很喜歡的女孩,康佳瑀,你見過她的。」
「她跟你要錢?」袁東平吃驚地問道。他對康佳瑀印象極好,難道那些全是障眼法?
「不是,是我自己想送她的。」
「怎麼說?」
「她的生日就快到了,我想準備一份生日禮物。她的夢想是蓋一座風格獨特的山林美術館,那需要一大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