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道席戴在八名黑西服男子的護送下,疾步走出白宮。
他是總統親信嗎?
不是。
他是內閣政要嗎?
也不是。
奇怪了,那他憑什麼可以出入白宮這座世界政治的核心?
當然是因為南道席戴這個人對華府而言,有相當特別的功用嘍!所以他夠格走進去,也夠格被聯邦探員保護,華府對他的禮遇不言而喻,八人小組的護送,這可是國務卿才有的規格。
「直接到甘迺迪中心。」上車後,南道戴上誇張的飛行墨鏡,墨鏡使他看起來更加難以親近,英俊性感又冷峻性格的臉龐活像冰雕似的,沒有任何一點屬於人的溫度。
甘迺迪中心是座藝術殿堂,就是經常上演話劇、歌劇那些讓人有看沒有懂的東西的地方。
他的姨媽今天有演出,所以他要去捧場,如果不是他姨媽——這個自從他母親死後,就對他照顧有加的長輩擔任這出歌劇的女主角,他這個毫無休閒活動可言的人,絕不會踏進歌劇院半步。
「是!」駕駛座裡是南道的貼身秘書布魯斯,每當他和白宮有個約會,都是由搏擊高手布魯斯護送他。
對於老闆進出白宮,布魯斯聰明的不置一詞,房車緩緩駛離白宮的禁地之後,他才輕描淡寫的提道:「奇奇小姐今天畢業了。」
後座的南道原本在凝眉沉思,聽到布魯斯的話,他銳利的眉峰幾不可見的一挑。
小頑女要畢業了?
這麼快?
十年前,石奇隨他抵達美國一個星期之後,竟讓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麥特——他的異母大哥,在他的住處看見她。
麥特打量石奇的目光讓他心生警惕,他火速將她打包丟到舊金山去就學,並委任六名律師當她的監護人,顧請兩名保母照顧她的生活起居,再顧用四名保鑣維護她的安全,他認為自己做的很好,這麼一來他就可以完全放心,也可以說,把她的生活起居滴水不漏的安排妥後,他就完全忘了她的存在。
四年前的三月,她透過律師轉達她想回華盛頓探望他,「順便」參觀華盛頓一年一度的櫻花季。
他當然知道探望他才是「順便」,因為班律師暗示他,她的主要目的想參加櫻花小姐的選拔賽,並且很有信心自己可以拔得頭籌。
這個小丫頭不知道怎麼搞的,對選美特別有興趣,透過保母的生活報告書他知道,她在舊金山參加了大大小小的選美賽,甚至連舊金山漁人碼頭小姐這類難登大雅之堂的比賽,小鬼頭也興致勃勃的去參加。
禁不起她一再透過律師苦苦哀求,他答應讓她回來,誰知道就是這麼巧,竟又讓他的異母二哥艾瑞發現她的存在。
雖然艾瑞什麼也沒說,但他認為一肚子壞水的艾瑞一定心懷鬼胎,於是他再度將她打包送到奧蘭多讀書。
雖說這回奧蘭多距離華盛頓近了些,但是他忙得沒有時間去看她,而他也認為,只要付錢給律師、保母和保鑣就能養育她,輕輕鬆鬆的何樂而不為?他拒絕去想任何跟「關心」扯上一點邊的東西。
她只是個小孩,有的吃有的住就夠好了,他甚至還把她帶來美國,千方百計給她一個美國公民的身份,而她妹妹被柯爾留在台灣,比較之下,她就知道誰幸福多了吧?
更何況,被他關心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他所在乎的人都會被傷害,他不要石奇受到傷害,因為她是「局外人」,跟席戴家族一點關係都沒有,如果因為被他扶養而要遭受迫害,對她而言太不公平。
想到這裡,內心的微微波動用自圓其說咻地滑過去,南道不痛不癢地說:「相信橘郡女中已經將她教養成一位得體的淑女了。」
因為她的古靈精怪從小就看得出來,所以不管去哪裡讀書,他都將她送進當地最嚴的修女學校,而且為了預防她在成年之前大著肚子出現在他面前,所以他吩咐律師替她選的都是女校。
這麼一來她要交男朋友的機會就微乎其微了,被搞大肚子的機率也相對降低,他相信自己這點遠見相當高明,也做得無懈可擊。
「呃……這個嘛,恐怕不見得……」布魯斯語意含糊不清。
但南道都耳尖的聽到了,他面色一斂。「什麼意思?」
布魯斯低頭囁嚅道:「奇奇小姐她……沒有讀橘郡女中,所以她……呃,不太可能變成一位淑女。」
「沒有讀橘郡女中?」南道席戴說話愈平靜的時候,代表著他內心情緒的起伏愈大。「那麼麻煩你告訴我,該死的她在哪裡?」
布魯斯抖了一下。「在……尖塔高中……」
「尖塔高中?」南道的腦中搜尋著奧蘭多的著名女校……結論是根本沒這所高中!
「尖塔高中在什麼鬼地方?」他的語氣益發平靜。
「呃……在……」不要懷疑!布魯斯真的有講,只是別人聽不見而已,為什麼?因為怕被某人扁啊,所以講得超小聲的。
「布魯斯,你的聲音可以再大一些,讓我知道你的聲帶平安無事。」某人「好心」的「威脅」。
「是的……」布魯斯硬著頭皮。「奇奇小姐她……她在……邁阿密。」
「為、什、麼?」語氣更加危險的輕柔,叫人渾身顫抖。
「她說不想留在奧蘭多,也不想讀女校,她說她喜歡邁阿密的海灘、陽光,還有……比基尼……」雖然他都三十好幾了,可還是個在室男,叫他講比基尼這三個字真不好意思!
「所以?」南道瞇了一下眼。
「所以奇奇小姐要求轉到邁阿密,要求進入尖塔高中……其實,坦白說,奇奇小姐在尖塔高中真的快樂多了!她每天都笑顏逐開,活力充沛,如果您看見她,一定會著迷於她的燦爛笑容,也會對她的活力無窮感到放心,更不會阻止她……」
「布魯斯,麻煩你告訴我,尖塔高中是女校嗎?」南道陰沉的打斷他,他不想聽這個!
布魯斯吞下未完的陳述。「呃……不是。」完了……
南道撇了撇冷峻的唇瓣。
不是女校,當然也不會是男校,所以……「安排班機時間,今天之內我要抵達邁阿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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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您聽我解釋,南道先生!」班律師拭著額角的汗,頻頻追著南道的步伐。
這年輕人走路一定要這麼快嗎?這可是沙灘耶!他的名牌意大利手工限量皮鞋報銷了啦!
「不必解釋,你被開除了。」他實在很困惑石奇是怎麼說服律師們將她轉校而不告訴他這個正牌監護人?
他沒時間關心她,不代表她可以學壞,扶養她是為了報答老爺爺、老奶奶救他和柯爾的命,也是可憐她變成孤兒。
他心目中設定的完美結果是將她教養成一名淑女,完成足夠的學歷,然後找一個好男人把她給嫁了,這樣他的責任也結束了,而如果她學壞,那麼他的責任永遠都不會了結,就這麼簡單!
「南道先生……」班律師張了張嘴又闔上,「奇奇小姐說,如果我們不答應替她轉校,她的人生是黑白的,一個年輕少女的人生是黑白的,不如去死,所以她要吞藥自殺,而且來真的,她已經被送進急診室一次了,所以我們商量之後,就決定……決定……」
南道回頭,陰鷙的對班律師投去一眼。「決定瞞天過海?」
不知道遺傳了什麼樣詭異的基因,這小頑女每做任何事都是「來真的」,絕不是隨口唬弄而已。
例子如下——
她十三歲的時候,律師們事後才告訴他,她堅持要跟同學去紐西蘭跳傘,他們不答應,她就威脅要曠課一個月,最後他們不讓她去冒險,而她也真的鐵了心一個月賴在家裡不去學校。
十四歲的時候,她要跟她不知道打哪裡認識的考古隊去非洲內戰國家考古,律師們反對,她就威脅絕食一星期。
律師們基於安全考量,硬是不放人,結果她當然也是「來真的」!一星期不吃,體重掉了五公斤,最後送進急診室打點滴。
她的「來真的」史,用十根手指頭來回三次都數不完,每次都很激烈又很偏激,偏偏那些中規中矩的「律師北北」就怕她那一套,所以才會在她首次威脅要自殺之後,偷偷替她轉校、偷偷瞞著他,原因就在於怕她「來真的」!
她過去落落長的叛逆史,他來不及參與,因為他總是最後一個才知道,而現在,他可不許她再這麼胡鬧下去。
南道腳步猝止,他決定不去找她算帳了,他要用最不民主的手段制裁她這個頑女!
「班律師,請你在英格蘭找一間最嚴格、最古老、最偏僻、老修女最多的大學,另外替我找二十名精幹的大英帝國女律師聯合監護石奇,我要看到她變成淑女,在那天來到之前她不許離開英國半步!否則我就要跟她脫離關係,不再供應她生活所需,甚至將她送回台灣去,一切的一切,後果由她自己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