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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沒想到梓言會帶她來到小鎮西邊森林的湖畔露營地。
當她從自己浪漫的想像中回過神時,他們已經來到森林邊緣的露營地管理員小木屋前。
看見他從襯衫口袋裡拿出一把鑰匙的時候,她有點訝異。
這裡的管理員是一個叫做老金的大叔,當營地有人預約活動時,才會留宿在木屋裡,因此平時沒有露營活動的晚上,小木屋是不開放的。
老金是個年齡不詳、背景神秘、崇尚幽浮研究的小鎮居民。他很少出現在小鎮上,但是每個人都聽說過他。當然,那又是夏日鎮的另一則傳奇了。
現在娃娃只關心一件事,那就是——「你怎麼會有鑰匙?」
只見梓言在打開管理員室的大門時,回頭朝她一笑,雙唇吐出三字:
「猜猜看。」
一個秘密。剎那間,官梓言赫然成了世界上最具神秘感的男人。
娃娃站在木製階梯下,看著眼前這個穿著白襯衫、身材修長高挑的男人。
她的男人。
突然間,她強烈地明白到,眼前這個充滿神秘感的男人獨屬於她;像是發現了一個無人知曉的寶藏,那使她有一種野蠻的快樂。
只見他打開小木屋牆上的電燈開關,從櫥櫃裡找出一支手電筒,檢查電力是否充足後,又找出兩支木槳和一個防水的睡袋;接著從冰箱中拿出裡頭僅存的食物——兩罐可樂和一包洋芋片。他找來一個袋子,把那些東西統統裝進去。
娃娃沉住氣,看他忙碌地準備東西,期待他後續的表現。
這種感覺真的滿好的,她想。看著一個男人為自己張羅一切,令她忍不住揚起嘴角。不過,這應該不算是偷竊吧?
彷彿讀出了她的想法,梓言笑了笑。「不用擔心,老金知道我們今晚會過來這裡。」
「他怎麼會知道?」
「稍早時,我和他聯絡過。」他解釋。
「真神奇。據我所知,他通常不接電話。」所以才會近乎隱居地單獨在星星湖畔與森林的邊緣之地。聽說他經常露宿在森林中,宣稱要等待某個星球的訪客來拜訪他。他真的對幽浮很狂熱。
「對。所以稍早時我親自過來了一趟。記得嗎?剛升上高中的那年冬天,我在這裡打過工。」
「我想我記得。」她回想地說:「那一年老金摔斷了一條腿。那一整個冬天幾乎見不到你。」現在她總算明白梓言那把鑰匙是怎麼弄來的了。
「那時我在這裡幫忙老金做一些雜事。老金不喜歡跟人接觸,我沒有辦法說服他讓你一起來。」
「為了那件事,我曾發誓要一個月不跟你說話。」
「但支持不到兩天就破功了。」
「也不想想是誰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求我不要不理他。」
「是我。」梓言懂得見好就收,趕緊承認。
「當然是你。」她抬起下巴,假裝生氣。這個舉動為她換來一個甜蜜的親吻。
他吻了她高高抬起的驕傲下巴。「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幫我提一下這個袋子好嗎?」
「當然好。」她立刻軟化下來,接過他手中的提袋。
他扛著兩支槳與睡袋走出小木屋,鎖上門後,打開強力照明的手電筒。
站在通往森林入口的小徑上,他回身朝她伸出一隻手。「敢一起來嗎?我怕黑的公主。」
她用行動告訴他——她敢;她傲然地走到他身邊,將手放到他空著的手上,賦予他全然的信任。
「帶路吧,我的神秘騎士。」不管這條路將通往什麼地方,有他所在之地,她都敢跟隨。更何況森林裡其實沒有毒蛇,他們都很清楚。
但他仍溫柔地為她掌一盞明燈,指引彼此感情的方向。
他們沿著整理得十分乾淨的泥土小徑直直走進森林裡。
夜裡的霧氣漸漸攏聚過來,兩人的腳步卻未有片刻遲疑,彷彿這條路他們已經走過千遍百遍。
可他們也都明白,這片森林裡的小路錯綜曲折,即使梓言曾在這裡待過一個冬天,但十七歲那年,他們仍不可避免地困在森林深處,找不到離開的出路。
娃娃不禁猜想,是否就是為了這個原因,他才帶她重返這片森林?
當年他們曾在這裡迷失了方向,換來的結果是十年的分離;而今夜,或許他們將再一次迷失,也或者將會找到正確的出口,不再迷路。
梓言的腳步堅定而有信心。他牽著她的手,不時回頭詢問:「怕不怕?」
她想她知道他在問什麼。他在問,她是否擔心會像十年前一樣,在這片森林裡迷路。所以她回答:「不,不怕。」
儘管置身暗夜,漆黑森林裡只有他們兩人,但她仍似已預知地察覺到,這一回他們終將完成年少時未竟的尋覓之旅。
大片森林圍繞著星星湖畔,今晚雖然不是滿月,但湖面上的水氣與霧氣仍交織在一起,閃動著幽微的月光。
星星湖畔以長木樁繫著一艘平底小船。梓言先把從管理員小屋帶出來的船槳固定在小船上,然後接過娃娃手中的袋子,與睡袋一起扔到船上,接著跳上船板。
「來。」他伸出一手拉她上船。
娃娃很樂意讓他主導今晚的一切,這讓她感覺自己就像是個他口中戲稱的「公主」;而她願意做他一個人的公主。在這樣神奇的夜裡,每個女孩都能幻想自己成為一個獨一無二的角色。
小船剛好足夠容納兩個成年人,他們一人坐在一端,待梓言解開繫繩後,便將船划向湖面中央。湖水很深,稍一不慎就可能翻船,然而她卻一點兒也不怕;或許是因為下意識裡,她知道他不會讓這艘船失去方向或就此沉沒的緣故。
她信任他。
而他也很清楚她對他的信任,但不會將之視為理所當然。
要是夏日鎮真能夠提供一些隱密的地方的話,那麼大概就只剩下這裡了吧?在湖面上,他們終於能夠暫時與世隔絕,周圍的森林為他們提供所需的遮蔽。
很長一段時間,他們倆都沒有開口說話,四周只隱隱傳來船槳划水的聲音以及不知名夏蟲鳴奏的夜曲。
夜霧很濃,使她幾乎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注意到他們的位置幾乎來到了湖心處,他才放開船槳,任小船在湖心隨著微波飄蕩。
「你有過很多次這樣的經驗嗎?」她的聲音在寧靜的夜色中顯得有些遙遠。
「什麼經驗?」
「第一次約會就將女孩子帶到一個人煙罕至的地方。」
「你放心,我不是變態殺人魔。」他幽她一默。
「很高興聽到這一點。」
她假裝輕鬆的語氣使他笑了出來。他一向喜歡她的幽默感。
「而且我也沒有很多次類似的經驗。」他的聲音穿透霧氣,直直透進她的胸臆中。他說:「這是我第一次追求一個女孩子。」
「或許你之前都是在追求男孩子也說不定?」她半開玩笑地說。「你看起來似乎很熟悉這種事。」
過去十年來,他應該或多或少有過類似的經驗吧?但她一直以來卻都只有他而已。不是因為沒有其它機會,而是因為早已為他心動。十年來,從來沒有另一個人能在她心中停駐,但是她並不打算承認這一點。她不想讓他認為她沒有別的選擇、很好到手,如同珍珍她們一再提醒的——為了女性的尊嚴——她想。
「你知道我只有你。」隔著水霧,他捉住她的手,輕輕一句就打破她試圖維持女性尊嚴的迷思。「而我之所以會帶你來這裡,其實也只有一個目的。」
「真的?什麼目的?」這時候裝傻,似乎是最好的回應,她很樂意讓他來主導今晚的一切。他說他只有她,她相信,並為此歡喜不已。
他聲音沙啞地說:「我相信你已經注意到,當一個不會游泳的人被困在船上時,除了所乘坐的船以外,他已經沒有任何的退路。」
「我想我注意到了。」她有點緊張地舔了舔唇,不安地看了一眼船舷外晃動的湖水。儘管現在是夏季,但常識告訴她,深夜裡的湖水仍然十分地冷;除非必要,夜泳並不是吃過晚飯後最好的休閒活動。
「我不會游泳。」他乾脆坦承自己的弱點。「那意謂……」
「你沒有退路。」
他下巴一緊。「對。我沒有退路。」
「梓言,你讓自己無路可退,為什麼?」她有預感他會說出很令她震撼的話,她得穩住才行。
「因為只有這樣,你才會瞭解,這不是一時衝動下的決定,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選擇。」
「什麼樣的選擇?」她不自覺地顫聲問道,睜大著雙眼企圖穿過霧色,直直看進他心中。
「選擇把我自己交給你。」他輕聲回答,字字句句清晰有力地輕把著她心扉,而她再也守不住那道最後的藩籬,無法再有任何的保留。
就那麼簡簡單單地,她終於明白自己這輩子就只可能愛著他一個人,也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愛他了。他們相識得太早,心動得太早,是年少時對愛情的不安,讓他們因猶疑而鎖上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