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丁皓的臉,靜芊想起幾天前,這張臉曾經靠自己好近、好近,此時,她也想起了自己在當時的心情。
事實上,光是這樣看著他,她就發現自己的心跳竟微微的加快了!
丁皓的目光從坐下到現在,都沒從靜芊臉上收回過,他將她的所有表情都收在眼底,臉上並沒有出現什麼多餘的情緒。
他並非是跟蹤她到這來的,其實,他剛完成一筆交易,而這筆交易的洽談地點,就剛好在這家五星級飯店的餐廳裡。
這筆交易早就完成了,而讓他停下離去腳步的原因,是因為看見她和那個男人間的一言一行,雖然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麼,可是由他們之間的互動,他大概也能猜出是怎麼一回事。
只有他自己知道,當那個男人的手碰到靜芊的身體時,他竟起了一陣莫名的激動情緒,不過他將之隱藏的很好。
忽略心悸的感覺,靜芊強迫自己直視丁皓的眼睛,不再讓自己的情緒受眼前這張臉的影響。
「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莫名其妙的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她不相信他只是純粹想來打聲招呼的。
就算他現在是發她薪水的老闆,他也別指望她會用多恭敬的態度來對他,她沒忘在巴黎時,他在飯店誤認她所帶給她的羞辱。
當然,她也沒忘後來在酒吧內,他從壞人手中解救了她,她心中對他的感激仍在,但她不可能因為這樣,就對他卑躬屈膝、巴結討好的。
事實上,在面對他時,她的情緒總是很複雜的。
她對他的態度,並沒有因為他是所謂的四大鑽石單身漢之一改變,也沒有因為他是她現在的老闆而有所改變。
她並不想從他身上貪圖什麼,而且她現在賺的每一分錢,都是她努力跑業務得來的,自然,她也就不用涎著臉,對他百般的巴結與討好。
冷笑一聲,他沒把她的態度放在心上,相反的,他反而喜歡她這樣,並不會因為他背後所代表的權勢,而對他的態度有所不同。
「我是來感謝妳的。」他的表情充滿了嘲弄,一點也不像他口中所說。
聽不出他的話中話,她蹙起眉問他:「什麼意思?」她不是聾子,不會聽不出他話中的嘲諷。
「不懂?」那抹嘲諷的笑意仍停留在他臉上,「我說,我感謝妳這麼犧牲色相,來替我的保險公司拉生意。」
他的嘲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表現在他的臉上、聲音中。
他的話讓靜芊沉下臉,那不悅之情,同樣的,也清楚的呈現在她的眉眼之間。
怒目瞪向他,他那話中的輕蔑,讓靜芊覺得自己非常不受尊重。
「原來你坐下來的目的,是為了嘲弄我?」隱藏在她聲音中的那抹受傷,若不仔細聽是聽不出來的。
他全都看到了!
深吸了一口氣,她強壓下不安。就算他看到了又如何?她沒必要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再說,她也不認為自己有做錯什麼。
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以什麼方式過活,不是嗎?
可是,為什麼她的心會突地緊縮了下?
心中突然升起的自尊讓她不允許自己向他示弱,她的心偽裝了起來,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很堅強的樣子。
她不能否認,他的話真的讓她很受傷。
「我沒那個閒情逸致。」他的話等於是間接否認。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過來,當時,只是有一股衝動指使著他,但衝動過後,他開始深思著這個問題。
他為什麼要過來?
因為她「特殊」的拉保險方式?
他懂了,此刻,他知道自己是關心她的,所以才會看不慣她以這種方式在跑業務。
但,他又為什麼會這麼關心她?
然而接下來她所拋出的問題,讓他無心再將這問題深究下去。
「是嗎?那你坐下來的目的是什麼?」她已經武裝起來,像只受到挑釁的刺蝟,豎起了全身可以保護自己的硬刺。
「我說過了,我是來感謝妳的,謝謝妳願意對我的公司這麼盡心盡力。」他話中的嘲弄意味仍然未減。
他當然不可能告訴她他心底的話,就算他真的是關心她,他也不可能將這實話告訴她。
再說,這話也未免太曖昧了,他和她之間……還稱不上有什麼關係。
「夠了!」她受夠他那話中滿滿的嘲諷,「每個人的方式都不一樣,這是我的方式。」她自認他沒有理由批評她。
她的話已經算是在替自己辯解了。
他銳利的眼神對上她的,似要看得她無所遁形。
「妳的方式?!」他也不想這樣說話,只是方纔他親眼所見的一切,讓他不自覺的話中帶刺,「妳的方式可真特別。」
回想剛剛所見的那一幕幕的畫面,他心中有著不舒服的感受。
「你到底想怎樣?」從他坐下來到現在,他講的每一句話都是在針對她,而且嘲弄意味一句比一句更濃。
她不認為自己有必要在這接受他的指責,但奇異的,在他的目光下,她竟覺得心虛了起來,惱羞成怒的她,氣得全身不住的微微發抖著。
「不想怎樣。」他也不知道自己想怎樣。
他只是受心頭那股不舒服的感受的驅使,才往她這兒來的,他也知道自己是關心她的,但是那又如何?
他也不懂自己,他也想問問自己:心頭的那股關心她的情緒,是從何而來的?
靜芊死命的瞪著她,她懷疑他足存心來跟她挑釁的。
氣氛顯得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收回自己的目光,她要自己盯著光潔的桌面,強迫自己深呼吸,在心中默數著一、二、三……十,確定自己能再次掌控情緒後,她的目光重新又對上他的。
當她看著他的同時,他的眼光也正一瞬不瞬的回看著她,最後,是靜芊先放棄和他的對峙。
低頭,加快自己收拾東西的速度,她要盡快離開這裡。
「要走了?」他冷眼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難不成我還要繼續留在這裡聽你的奚落?」她出言冷諷。
她受夠了,再不離開,她不敢擔保自己不會拿東西,往他那張帥氣臉龐砸去。
「我並沒有要奚落妳的意思。」他平靜的對她說。
事實上,從一開始他就並未動怒。
「是嗎?除非我是聾子,才會相信你的話。」她笑咪咪的說,可那笑意卻沒到達她的眼底。
他沒有要奚落她的意思?!那她剛聽到的那些話,全都是她的幻聽囉?
已經樹起的敵意,難以因他的三言兩語就弭平。
不再言語,收妥自己的東西,靜芊起身就要離開。
「我還記得那天在巴黎的飯店裡,那個狠狠打了我一巴掌的女人。」他沒阻止她的離去,只逕自說道。
回想那晚,丁皓也只有印象深刻四個字可以形容,更甚的,他此生可能都忘不了那一夜,畢竟在他目前的人生為止,還沒有人用過那種口氣跟他說話,更別提是出手打他了。
他的話成功的讓靜芊暫時止下離開的念頭,她當然知道他口中說的那個女人,指的就是她。
他忘不了那天的事,相同的,那天對靜芊來說也是很難忘懷的。
那天,他誤認她是「外賣的」,她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一時氣不過之下,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賞了他一個耳光。
「我還記得那個女人跟我說,說我買不起她。」那時她倨傲的神情、驕傲的樣子,都清楚的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語畢,他的目光重新調回她的臉上。
她靜默不語,思緒不由自主的,隨著他的話,回想起那天在巴黎飯店房間內的情境。
「那個滿身驕傲的妳跑哪去了?」他拋出問題。
由她的表情,他可以猜想出她現在在想些什麼。
和眼前的她比較起來,他還比較欣賞那個挺起胸膛,用著憤怒的口吻和她說話的女人。
「我……」她沒辦法回答他的問題,因為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那個那麼高傲的自己跑哪兒去了?
「還是妳的身價不是能用金錢衡量的,而是用保險契約計算的?」光只是份合約就能對她毛手毛腳的,那是不是再多個幾份合約,她就會自動跳到別人的床上?
是她太天真,不懂男人的險惡嗎?今天她的欲拒還迎,給男人留下了多大的想像空間?
哪天不管她願意與否,只要讓男人逮到機會,她就有可能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難道,這麼簡單的道理她不懂嗎?
「我……我也是為了生活才……才……」一句話說的破碎,她下意識的替自己辯解。
生活?他挑眉看她,認為她的說詞薄弱。
那一眼,挑起了潛藏在靜芊心中的心虛,她眼神閃爍,嘴裡無意識的說著:「不然你要我怎麼辦?憑我一個女生,要我去哪找那麼多的人脈來跟我買保險?」除了運用女人天生的本錢外,她還有別的選擇嗎?
「妳剛說的沒錯,每個人都有自己跑業務的方式,但在我見過的超級業務員中,沒人用妳這樣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