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都是好好說話,不會大吼大叫、情緒失控。」
他瞪眼。「就算沒辦法天天一起吃飯,至少一星期能共餐兩三次。我們之間就是相處的太少,才一直無法改善緊張關係。」
「沒課的時候,我幾乎天天在家吃晚飯。」意思是不能配合的人是他,他忙著約會不同的女人,就不要自找麻煩、給彼此添亂。
金立勳的臉黑了一半,他有沒有聽錯,問題全在他身上?「你讓我很想掐住你的小脖子!」咬牙切齒。
「看吧,又生氣了,即使我說的全是實話。」
「問題是沒有一個女人會像你這樣說話。你跟同學說話也是這樣子嗎?難怪你的朋友來來去去只有一個向火嵐沒有被你嚇跑。」
「知己好友,一個已足夠。」顏幼棗依然面無表情。「我原諒你的人身攻擊,因為我明白不是每個人都跟我一樣不怕寂寞、喜歡獨處。你可能需要很多的酒肉朋友、紅粉知己,來填補你空虛的心靈。」
「你這還不算人身攻擊?」他強忍著怒氣沒衝上去掐死她。
「每次我實話實說你就大動肝火,這樣你還想改善我們之間的關係?」果然有溝通障礙!如同南極與北極。
金立勳挫敗的歎了一口氣,站起身。「你休息一下,待會兒一起吃飯。」
他放棄。要把冰娃改造成正常的女人,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務。因為即使他像個傻瓜一樣瞪著電視看,也比面對她心平氣和。
由於他很少在家裡吃飯,因此負責煮菜的張媽特別露了一手宴客料理,干貝瓜排、茄汁明蝦、脆皮雞、一口蚵卷、炒什錦、海珍湯,甜點是菊花酥餅。
金立勳看了看,微皺眉。「另外弄一盤燙青菜給我。」他常常應酬,吃膩了精緻料理,不過想到顏幼棗瘦巴巴的需要吃些好的,便不動聲色。
張媽忙去張羅。
他去房間叫顏幼棗吃飯,卻發現她連衣服也沒換就直接睡著了,看來真的很累。
「嘖,這麼難搞的怪女生,睡著了卻像個天真的小女孩,一點攻擊力也沒有。唉!『睡美人』只能存在於童話中,一醒來就變身成女巫上
他站在床邊看了一會,輕輕的為她蓋上涼被,走了出去。
晚上睡到半夜,他突然醒了過來,太多天沒回家睡覺,反而會認床?
靠在床頭抽了一根煙,想到「有個家人」就在樓下睡著,他突然有一種滿足、幸福的感覺。想到這兒,他不禁失笑搖頭。
交往過那麼多女友,從沒出現過要把其中一個變成「家人」的衝動。
顏幼棗是他的家人,很早以前就是了。
相反的,他算是顏幼棗的家人嗎?她心裡可曾認定自己是這個家的一份子?
即使他們之間的關係有點奇特,但他從沒想過要讓顏幼棗脫離這個家。
是他太寂寞嗎?總希望過盡千帆後,最終有個人在家等他。縱使顏幼棗等的從來不是他,但在心理上他卻因此感到踏實多了。
偌大一個家,若沒有家人住在裡頭,家何以成家?
望著煙頭上那一點點火,他深深吁了口氣。「怎麼變成我在自作多情呢?成為一家人,真有那麼難嗎?」他苦笑搖頭。
她那一顆連原子彈也無法摧毀的冷硬的心,是不會因他而融化吧?
或許她天性如此,並不是故意針對他,他又何必因此而感到難受與失意?
算了,睡不著乾脆起來走走。到樓下,他很自然往顏幼棗的房間走。難道她打算空著肚子,一覺到天亮嗎?
走到她房門前,燈光從門下洩出,電腦打字聲不斷傳出來。
敲門兩下沒回應,他開門進去。
顏幼棗冷漠掃他一眼,「我忘了你在家,下次會記得鎖門。」埋首鍵盤中。
金立勳翻了個白眼。「你放心,我對你沒有企圖。」
「真可惜,我以為你要說你終於想不開要給我一半財產,這樣我就可以不必再辛苦工作了。」顏幼棗嘴巳說著,手可沒閒著。
「你在工作?」他以為她半夜不睡覺在上網哈啦,正打算罵她。
「我現在沒空跟你講話。」
「你還要工作多久?」
「半小時到四十分鐘。」
「我在客廳等你,你做完就出來。對了,你有沒有吃飯?」
「我不餓。」下逐客令的意味很濃。
忍下一肚子好奇,金立勳尊重她的工作自由。
晚上那一桌好菜都還在冰箱裡,他拿出來用微波爐一一加熱。為自己倒了半杯酒,邊啜飲邊等。
三十五分鐘後,顏幼棗一臉倦意的現身。
「過來吃飯。」他揚聲招呼。
邊吃邊交談,金立勳才知道顏幼棗一直在從事翻譯的工作,一開始是斷斷續續,但直到近半年已成為出版社的固定譯者,雖然年輕,但實力已受到肯定。
「我比較喜歡翻譯推理小說,可是台灣的推理小說市場實在小,作品大都交給比較資深的譯者,出版最大宗的還是愛情小說,工作也會比較固定,其實還算不錯。」
真是跌破眼鏡。
「你專門翻譯愛得死去活來的羅曼史?」金立勳瞪直雙眼。「你可是最不屑談情說愛的顏幼棗,連一顆浪漫細胞都沒有的顏幼棗。你行嗎?」
「我只是翻譯,又不是創作。」秀眉微微一蹙,顏幼棗沉聲撇清。
「你自己不覺得很矛盾嗎?」
「看到支票就不會了。」
多誠實的回答,害金立勳無法恥笑到底。也對啦!翻譯推理小說的譯者不會親自去破解命案,沒道理唾棄愛情的顏幼棗不能翻譯羅曼史。
「那也不用半夜工作,對身體不好。」
顏幼棗不痛不癢的聳了下肩。
「哦,那算是臨時稿件。這家出版社每月出一本推理雜誌,除了少數幾位台灣作家,一半以上是日本推理短文拿過來翻譯,或少數一兩篇歐美的推理傑作。我告訴過編輯可以試著讓我翻譯美國推理短文,這回剛好有位譯者出國了,臨時缺一篇極短篇,便找上了我。」
精采!精采!這個怪女孩永遠令他感到意外,今天若不是剛好被他撞見,以她的蚌殼性子,是不會主動招認的。她不認為他需要知道吧!
「幼棗,你很缺錢嗎?」他一年平均讓她賺七十萬,還包吃包住,她只需付自己的學費就好了。
「人盡其才,我英文底子好,可以靠翻譯賺錢,沒道理把錢往外推。」顏幼棗輕描淡寫的說:「我們的『約』隨時有可能因為你結婚而終止,我不能一輩子靠你的花心賺錢,還是有個正當職業比較好。」
她說的合情合理,但他聽著卻有點小揪心。
「在名義上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會供應你所需要的一切,即使將來解除婚約,我也會給你一些補償。」
顏幼棗倔強的抬起下巴,「我已經得到我應得的,你並沒有欠我什麼,更無需補償我什麼。當然啦!我也考慮過作品公開後會不小心牽扯上你,所以我用筆名翻譯。」
他在乎的不是這個好嗎?
「什麼筆名?」
「冰娃。」拜他所賜,當出版社問她需要用筆名嗎?她脫口就是「冰娃」兩個字。
他怔了一怔,驀地豁然大笑。
第六章
動心了嗎?
一襲銀白色的手工訂製小禮服,小露香肩,筆直的小腿下蹬著三寸高跟鞋,欺霜賽雪的潔淨肌膚,媲美維納斯雕像的修長身形,美麗而出塵的五官,嫣紅的小嘴緊抿,是倨效也是冷情,顧盼之間毫不在乎的流露出她的寒漠本性。
想被凍傷嗎?你可以再靠近一點。
金立勳望著她今晚的女伴,顏幼棗小姐,幽深的黑眸熠熠生光,尤其對上她那雙清澄如水、清冷如冰的晶眸,更加攝人心魂。
「你很美,打扮起來更顯得風華逼人。」他的眼光一向準確,有「未婚妻」如斯,其它女人能不自慚形穢?
「為什麼突然要我陪你參加宴會?」
「以前你是高中生,住校舍的時間多。如今是大學生了,出來見見世面,對你也沒壞處……」
「重點是,王家的人也會來。」顏幼棗代他把話接下去。她看到王若夜,還有幾位與她有相似面孔的男男女女。
「聰明的女孩。」金立勳拍拍她勾在他手臂上的手。
「她沒有完全死心?」
「雙方合作生意,總會見個面、吃個飯,她看我的眼神跟以往一樣,自信而大膽,一心想佔有。」
棘手的case!
「回去退還你十萬元。」她很重視職業道德。
「誰要你退錢?」他可不許她打退堂鼓。「我是要你表現得稱職些,捍衛你的未婚夫,教王若夜完全不敢企圖敗部復活。」
「你真的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顏幼棗抬臉迎視他氣惱的眼神,認真道:「既然你沒有抱定獨身主義,王若夜其實是很適合你的對象,你們出身相同階層,有類似的價值觀,她會是你的賢內助,在事業上幫你一把。以你的野心勃勃,沒道理放棄她啊!」
「多謝你的雞婆!」噙著冷笑的面容陰森冷肅,金立勳回敬一句,「與其跟她結婚,我情願真的娶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