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人!」好不容易找回聲音,她說。「哪個男人會不介意孩子不是他親生的?」
「如果那個男人真的愛你,就不會介意。」
「你……愛我?」反應再度離她而去。
渴求了這麼久的一句話,在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在她耳邊驟然響起。
「你走了之後,我才赫然發現,我的心老早就被你偷走了,不把你追回來,我會永遠喪失自己的心。貝伶,我愛你。」難以啟齒的心底話,當下流暢地說了出來。「回到我身邊。」
一句「我愛你」,再加一句「回到我身邊」,在在搖晃著她要拒絕他到底
的決心。
原諒?在他那樣殘酷無情地傷害她之後,她真的可以原諒他嗎?
楊貝伶搖頭,「別說了!」
她付出多少努力,才能在夜裡睡得安好,不致半夜從床上驚醒:她付出多少淚水,才能把內心的悲痛宣洩出來,不致淹沒在分手的噬人漩渦裡……在她正要重新站起來,忘記過去的時候,傷她至深的男人,卻跑來粉碎她所有向前走的動力,並告訴她——他愛她?
「蔣耀天,這是我聽過最荒謬的笑話!」楊貝伶笑了,但笑容卻無比慘淡。「如果你愛我,當初,你怎麼會那樣傷害我?」
「一開始,我的確對你是抱著遊戲的態度,但不知不覺,我動了真心,愛上了你。我沒愛過任何人,突然有人告訴我,我愛上了你這個遊戲對象,起初我不信,但仔細回想一下,我覺得我有可能真的愛上了你,因為很多以前我不會做、不層做的事,因為你,我都做了。
面對愛上你這個可能性,震撼過後,我慌了,我不知所措,下意識的反應就是否認,並且向自己證明沒愛上你!
為了證明,我重新出席社交派對,四處尋歡作樂,但我一點也不開心!無論我抱著哪個女人,我還是想著你!這個時候,我想到,要證明我沒對你動心,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對你殘忍。如果我能夠對你狠、對你壞,那就表示我沒愛上你。」
楊貝伶,你不可以相信他,更不可以被他動搖!
就算他說得多麼誠懇、說得多麼動聽、說得多麼可信,你都不可以相信他!
相信他,就等於再招來一次萬劫不復的自我傷害。
楊貝伶故意節錄他的話,冷笑道:「你做到了!你的確對我很狠、很壞、很殘忍!」
「沒錯!對你狠、對你壞、對你殘忍的人,是我:但為此心痛、心蝕、
心噬的人,也是我。傷害你,就等於傷害我自己。經過一連串的傷害,我終於明白,無論冷酷無情的戲碼我演得多好,都不可能抹煞掉我已經愛上你的事實!我已經無法想像,沒有你在身邊的日子,會是怎樣的難熬。」
聞言,楊貝伶原掛在嘴角的冷笑,沒法再假裝下去。
「我知道你很難相信……」他過去那樣對她,她一時間不接受,他絕對明白。
「你走!」她不想她崩潰的樣子讓他瞧見。「立即!」
她的情緒明顯激動了起來,蔣耀天明白現下不是修補關係的良機,「我走,等你平復心情後,我再來。」
要她相信他的話,也得給她時間。
為她,他願意等。多久都無所謂!
臨走前,蔣耀天把手上的貝殼項鏈放在茶几上。
腳步聲遠離,楊貝伶不再強忍,任由早在眼眶打滾的熱淚盡情地傾洩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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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蔣耀天沒有出現,但他派人送來一片CD。
「這片CD你打算怎麼處置?」郭青雲問。
「扔了它。」
太瞭解楊貝伶口是心非的個性,郭青雲輕歎一聲,「這是你的東西,要扔,你自己來。」
話畢,他便離開客廳,讓她一個人獨處。
雖然,她和他一起來到英國,也答應會以異性的角度去看待他,但這段日子日夜相處,讓他徹底明瞭,他倆只能當一輩子的好朋友。
他太瞭解貝伶,儘管她表現得對蔣耀天很反感,但他明白,她仍舊是愛
蔣耀天的。
視線緩緩落在那片CD上,楊貝伶緊抿著唇,伸手拿過它,高高舉起,想把它扔到垃圾桶去,然而……
聽一次才扔掉,也沒關係吧?
天人交戰一番,最後,楊貝伶播放了CD。柔和優美的音樂旋律、悅耳的動人歌聲於是響起——
繞著山路 走得累了 去留片刻 要如何取捨
去年撿的美麗貝殼 心不透徹 不會懂多難得
以為 只要簡單地生活
就能平息了脈搏 卻忘了在逃什麼
我的愛 明明還在 轉身了才明白
該把幸福找回來 而不是各自緬懷
我會在沿海地帶 等著潮汐更改 送你回來
你走路姿態 微笑的神態 潛意識曾錯過的真愛
莫非這是上天善意的安排
好讓心更堅定 彼此更接近真愛
我的愛 明明還在 轉身了才明白
該把幸福找回來 而不是各自緬懷
我會在沿海地帶 等著潮汐更改 學著忍耐
不再怕傷害 不再怕期待 潛意識那才是我真愛
聽著聽著,以為早就流乾了的淚,再度奪眶而出。朦朧的淚眼,隱約看
見CD盒子裡夾帶了一張淡藍色的小卡——
有些人、有些事,要失去過,才知道是不可失去的。
熱燙的淚水,因小卡上的字,徹底潰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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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幾天,蔣耀天每天都差人送上一枚貝殼,風雨不改,當貝殼的數目累積到十四枚時,他送來一紙留言——
我在你家附近的海邊房子等你。
他等她,她就要去了嗎?
明明心底已經開始軟化,不理他的決心在動搖中,但楊貝伶偏偏就是要賭氣、要逞強。
熬了三天,她終於按捺不住,去了海邊一趟。
腳才剛踏上柔軟的沙粒,她便瞧見有人彎著腰,在沙灘上撿貝殼。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蔣耀天。
楊貝伶以為,那些貝殼都是他命人買來的,她怎能想像得到,叱吒商界、高高在上的蔣耀天,居然會為了她俯身撿貝殼。
心底不自禁滑過一陣溫馨的暖流。
蔣耀天很快就注意到她來了。
立即停下手邊的動作,他急步跑過來。「你來了!」語調淨是喜悅。
一段日子沒見到他,楊貝伶覺得自己好想他!
「蔣總裁是對貝殼情有獨鍾,喜歡到要親自撿拾,還是你破產了,連貝殼都買不起?」心裡明明冒升起一股澎湃潮湧的感動,但她偏要表現得毫不在乎。
不介意她的調侃,蔣耀天一笑,「如果我真的破產,變得一文不值,你還會回到我身邊嗎?」
「就算你沒有破產,仍然富可敵國,我還是不會回到你身邊。」明明心裡已經有原諒他的跡象,但楊貝伶就是要說反話。他曾經那麼壞,不刁難、折磨一下他,她會唾棄自己。
「好一個鐵石心腸的回答。」將耀天苦笑。「對了,我送你的貝殼,你喜歡嗎?」
「不喜歡。」
「那一定是我撿的不夠漂亮,明天,我保證你會收到一枚滿意的!」
「你一直待在這,中天怎麼辦?」明知自己不該擔心他,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
「不用擔心,遙控業務是我擅長的項目之一。」縱然人不在台灣,要管理中天集團,以他的能耐,綽綽有餘。
「我才沒擔心你。」不肯承認,楊貝伶別過頭,向海邊走去。
注意力全繫在蔣耀天身上,她沒注意到沙灘上有塊頗大的石頭,腳步絆了一下,一個重心不穩,就要跌在沙灘上。
「小心!」蔣耀天及時抱住她。
久違了的溫暖擁抱,融化掉楊貝伶心上最後一塊疙瘩。
「走路要看路,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的身體。」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聞言,一股撒謊的罪惡感,在楊貝伶體內油然而生。
她根本沒懷孕……
楊貝伶咬咬唇,想告知真相,但心底又有點怯懦。
「怎麼了?有話想說?」蔣耀天看得出她欲言又止。
掙扎一會,楊貝伶還是決定坦白:「我沒有懷孕。」
蔣耀天一聽,臉上浮現出怔愕的神色,「沒有懷孕?那……那輛嬰兒手推車……」
「青雲的朋友要生產了,那是送給她的賀禮。」
「原來……」照理,以他敏銳的觀察力,應可看出她在撒謊,可當時他
妒火中燒,以致沒察覺到。
「但我不會道歉的。」相比於他傷害她的程度,她這點小謊簡直是微不足道。
「道歉、對不起等等的話,就免了吧!」蔣耀天從口袋裡掏出一條她熟悉不已的小東西。「不過,如果你有一絲歉意的話,就戴上它吧!」
「這是……」楊貝伶雙眸微瞠。
蔣耀天手上的,正是那條他送她的貝殼項鏈。
猶記得當天,離開前,他把項鏈放下,她情緒激動之際,把項鏈摔到地上,想當然,貝殼禁不起她這樣的狠擲,當場裂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