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帶大腦出門啊,不會躲到陰涼的地方嗎?」
「我也想要觀察茶樹啊。」
笨,極笨!「走得回去嗎?」他沒好氣的望著虛弱的笨女人,「要不要上來?我背你。」
「啊?」她滿臉詫異。凶狠的張先生竟然良心大發要背她回去欸!真是奇跡!
「快點,我肚子餓了,要等你這傢伙慢吞吞的走回大屋,我怕我早餓死在茶園了!」他就是不想擺出好面孔。
這男人真彆扭,明明就是好意還怕人知道,算了,今天姑且不跟他一般見識。
梁豐艾伏在他背上,他不費吹灰之力的背著她往山下走去。他的背,一如她所想的寬大平穩,就像孩提時候靠在父親背上那樣的安心。
似是不滿意她輕得不像話的重量,他不悅的蹙眉,「台北的女人除了減肥還會幹麼?」
「吃。」她氣弱的回應。
「呿,吃出這種風吹就倒的身材,賣飯給你的餐館還真該感到汗顏。」
這回梁豐艾並沒有反擊,只是以著涼涼的口吻說:「你這人真奇怪。」
「怎樣奇怪?」
「明明是關心,說的話卻老是夾槍帶棍的。」
張沉潛一愣,連忙辯解,「你少自作多情了,誰在關心你啊?」一股被人瞭解的喜悅在心裡泛開,更奇怪的是,他竟然很高興那個人是她?真是見鬼了!
「算了算了,不跟你一般見識了,總之你的好意,我梁豐艾銘感五內啦!」
「媽的,你果然跟那糟老頭一個樣,老是喜歡自以為是。」
「哈,我可是他的學生。」伸出手敲了他一下,「還有,他是老師,不是什麼糟老頭!」
「梁豐艾,你信不信我把你殺人滅口扔下山溝去!」不滿頭上平白無故挨了顆爆栗,他臭著臉警告加威脅。
「唔,我好怕喔。」故作哆嗦狀,意思意思的敷衍他一下。
「你!」張沉潛喘著氣,拚命在心裡叫自己冷靜。
正當他一肚子氣無處可發感到氣悶時,梁豐艾突地把頭挨向他的背,「謝謝你!」
「喲,會說感謝啦,我懷疑現在在我背上的根本不是梁豐艾,而是外星人,喂!快把我認識的那個梁豐艾還給我!」聽見她軟著聲道謝,心裡的火倏地被澆熄,取而代之的是不曾有過的捉弄心情。
她低低的笑了出來,像個撒嬌的孩子攀緊他的脖子,而他也沒再說話,就這麼背著她一路走回大屋,然後在大家驚訝的目光下,難得融洽的吃了一頓沒有爭執的午餐。
「看來中暑也是件不錯的事情唷。」飯後,梁豐艾坐在庭下乘涼,呆呆的笑著對自己說。
☆☆☆☆☆☆☆☆☆☆ ☆☆☆☆☆☆☆☆☆☆
這天,雷雨方歇,梁豐艾就像只吵鬧的雀鳥,在大屋裡高嚷著張沉潛的名字,腳下的拖鞋如入無人之境,以著狂妄之姿啪噠啪噠的響著。
「張沉潛、張沉潛──」她嘹亮的嗓音響遍屋子每個角落,滿室走動的她將紗門推得嘎吱作響,「奇怪,人跑去哪裡了?」
等了半天仍是不得寧靜,盤腿坐在和室書房裡的張沉潛不由得皺起眉,懷疑她是不是嗑了興奮劑,才會老是這樣精力過剩。
「現在不管是誰,只要能夠幫我把那女人的嘴巴縫起來,我一定免費送他一年份的紅茶喝到死。」他忍不住喃喃道。
「張沉潛!你到底在哪裡啦?」她拉長尾音委屈的大叫。
本想徹底忽略她的嗓門,然而她像是吃了堅持十八度C的御飯團,發誓非得找到他不可,吵得他根本無心研讀眼前的資料。
最後實在忍無可忍,他只好起身拉開拉門怒吼,「梁豐艾,你再不住嘴,我不敢保證我會不會失控的把你的嘴巴用三秒膠黏起來。」現在的他已經非常樂意直接動手。
下一秒,那張不懂放棄為何物的臉就出現在他面前,漾著過分燦爛的笑容說:「厚,找你那麼久才回我,喊得我都口乾舌燥了啦!」
「有何貴幹啊,大小姐?」他沒好氣的說。
「雨停了欸。」
睞了一眼屋外,的確沒再見到滴滴答答的雨水了。只是……難不成她喊得聲嘶力竭就只為了跟他說這件蠢事?
在心裡不斷告誡自己要忍住打人的衝動,「是,雨停了,然後呢?」張沉潛臉色不佳的等著下文。
「應該不會再下了吧?」她小心翼翼的問著。
忍不下去了!他火大的曲起手指往她的額頭敲去,「發啥神經,我又不是老天爺,下不下雨這種事情不是我能決定的。」
她委屈的捂著頭,可又耐不住好奇的問:「你在幹麼?」頭一歪,想從他身側探望書房裡的動靜。
可是張沉潛故意張開大手往她面前一擋,「你到底有什麼事快說,少浪費我的時間。」
瞅了眼前的男人一眼,她暗自在心裡發著牢騷,看吧!男人果然是不能稱讚的,前些日子才誇他認真又善良,怎麼現在就跟個晚娘沒兩樣。
「算了,還是別說了。」肩一垮,她故作委屈的轉身要走。
他眼明手快及時抓住她的衣領,「快說!」
「唉!說了又不會答應,有什麼用?」撇開頭,故意不看那張不坦率的臉。
「除非你要幹壞事,否則你怎麼知道我不會答應?」
聞言,她猛地衝著他笑,一臉算計的回答,「不是壞事你就會答應?」
「這倒也未必。」想拐他上當,門兒都沒有!
「你真是──討厭中的最高級!」
「什麼?」不懂。
「最討厭啦,笨蛋!」氣得跺腳。
唷,還敢罵他是笨蛋,這女人活膩了不成?「我看你分明是太閒,無聊就去茶屋那邊打掃、打掃。」他隨便安插個工作就想擺脫她。
「打掃的事情過幾天再弄也不急。」
「那請問有什麼是屬於迫切性質的?」他挑起眉,不恥下問。
「有,我們去孔雀園好不好?」她討好的拉著他問。
「孔雀園?」他皺眉,一臉不置可否。
「是啊,我好想去看看喔,孔雀開屏的美麗姿態可不是每個人都能抵擋得住的,走嘛走嘛,反正天氣就是這個樣子,與其百無聊賴的在家裡窩,還不如出去晃晃。」
沒好氣的賞她一記白眼,「我是斷然不會把我的人生搞得很無聊的,這點你大可以放心。」
「好,你不會,可是我會啊!你就當作是盡地主之誼,帶我出去兜兜風嘛,我們還可以找沉媛一起去,你整天忙著茶園的工作,一定很久沒帶她出去吹吹風了吧?」發動親情攻勢。
說起沉媛,他們好像真的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曾出門了,一方面因為忙碌,另一方面則是沉媛的抗拒。他開始認真思索著。
這男人考慮真久!「如何?」她推了推他,急急地鼓吹,「走啦,帶她一起出去兜兜風嘛,每天都關在家裡很悶的,她一定是體貼的替你著想,怕你太忙才不敢麻煩你,可你這個大哥總不能老是忽略她的感受啊!好啦,就今天一下下而已。」
呿,這女人把他講得活像是個十惡不赦的哥哥似的,只得打發她說:「去、去、去,只要沉媛點頭我們就去,不然你就得乖乖去掃地。」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梁豐艾飛也似的領命前去遊說張沉嬡。
不消須臾,她便把張沉媛從房裡推出來,還搶先抓過鑰匙,一把塞到他手中,嚇得他下巴差點掉落。
「麻煩嘍,司機先生。」她一臉得意的看著他。
直到上車前,張沉潛還是覺得自己輸得莫名其妙。奇怪,沉媛為什麼會答應這女人的邀約?她不是總待人冷淡的嗎?別說外人很難跟她熟稔,就連身為哥哥的他,有時候也不知道該怎麼跟這唯一的妹妹溝通,他原以為沉媛會拒絕的,難道女生之間真的比較容易搭起友誼的橋樑?
「快點開車啊!」梁豐艾戳了他一下。
張沉潛也立即伸手擰了一下她的臉,「你可以再沒禮貌一點,這麼囂張你自己開啊!」
「好,我開,看來張家兄妹是有保全險嘍?這樣就好,既然保險公司會理賠,我就不擔心了。」說完搶過鑰匙就要霸佔駕駛座。
他連忙阻止她,將她往後方推去,「最好是我會搭女人開的車啦!滾開。」
「你幹麼歧視女人?」她生氣嘍!
「因為女人對機械就是天生不在行,路癡又反應遲鈍,明明要右轉,方向燈卻亮左邊,明明是紅燈卻不會煞車,要不然就是左腳幫右腳胡踩一通,油門煞車都搞不清楚,要我搭女人開的車,下輩子吧!」
「我才不會,不信我開給你看!」她不服氣。
再度拎著她往後塞去,「閃開,休想碰我的方向盤。」
「你怎麼這麼小氣?」
「對,我就是。」
兩個人就這麼旁若無人、一來一往的拌起嘴來,渾然無視於一旁始終不語的張沉媛。
她雖然夠沉默,卻不代表就習慣被忽略,只見她單手托著額頭,有些不耐煩的對著爭執不休的兩人說:「有沒有人說你們兩個真的很像一對愛拌嘴的情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