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他那在感情上受過傷,眼裡總是泛著憂愁脆弱的妹妹竟然有著一雙銳利的目光,如此的沉靜犀利,彷彿就要直接看進他隱藏在體內的真心。
她的目光讓他一時無法招架,連忙別開視線,「嗯……那個,我說沉媛啊,也不是這樣說……」整個人頓時語無倫次了起來。
裝蒜,臉都紅得像關公了!「哥你甭說了,我知道,你喜歡上她了。」她簡單扼要的作出結論。
「嗄,你胡說什麼?我、我沒有,我怎麼可能會……」他極力否認。
「有。」張沉媛轉過輪椅面對著親手足,「因為你沒有堅守住你的原則,相對的你就是在投降。」向來淡然的臉孔突然漾開一抹久違的笑,「哥哥不願意的事情從來沒有人可以改變你的決定,可是你卻對小艾改變了你的原則。」
「我只是……」他急著想解釋些什麼,舌頭卻開始打結。
見他還不坦白,張沉媛索性眉一擰,「哥,你好吵,我想靜一靜。」不再讓哥哥有機會辯解,她逕自下逐客令。
無端碰了一鼻子灰的張沉潛沒有機會解釋,就被妹妹無情趕開,想要找人又撲了個空,只覺得今天真是個鳥日。
算了,不去想總行吧!他發誓,從現在起到她出現前,他絕對不會再主動提及梁豐艾這個名字,他說到做到!
只是直到晚餐,梁豐艾依然不見人影,張沉潛心情極度惡劣的捧著碗,決定不等人了。
「阿潛哥,小艾還沒回來欸,不等她嗎?」
「不等了。」他繃著臉,不想為那個女人洩漏太多自己的情緒。
「奇怪,小艾跑哪裡去了呢?」六嬸擔心的念著,「就算出去玩,也該知道大家會等她吃飯。」
這時,突然天際傳來一記悶雷,把在場的人都駭住了。
阿惜看看外頭,一臉的擔心,「今晚怕是要下雨了,小艾不知道有沒有帶傘?」
「甭理她,這麼大個人了總會自己照顧自己,讓大家掛心算什麼?」他悶悶的說。活該她受懲罰,誰要她先跑得不見蹤影。
「可她總是一個女孩子,出門在外人生地不熟,萬一迷路了怎麼辦?」六嬸不放心的說。
「對啊,而且現在都天黑了,隨時會下雨,總是讓人不放心。」阿農也跟著接口。
「這附近也就那麼一丁點大,憑她兩隻腳能跑到哪裡去?」他佯裝著無所謂。
就在眾人擔憂著梁豐艾的下落時,客廳的電話響了。
「一定是小艾,我去接。」阿惜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去。
張沉潛假裝平常的坐在椅子上,可掛慮的心早就飛到電話旁,想要掌握那個失蹤人口的蹤跡。
「你不去接電話嗎?」張沉媛問。
「我幹麼去!」頂著一張臭臉,他偷偷豎起耳朵。
偏偏阿惜說話的聲音實在太小,什麼都聽不見,在掙扎了一會兒後,終於按捺不住情緒,他索性擱下碗筷快步走向客廳。
一把搶過電話,「你到底在哪裡?出去為什麼也不說一聲?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等你吃飯?」他異常激動的怒斥著彼端任性的女人。
興許是被他憤怒的嗓門駭住了,電話那端的人許久才怯生生的說:「……我的腳踏車爆胎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裡。」
「該死,你怎麼會連自己在哪裡都不知道?」張沉潛簡直要瘋了,「聽著,你現在隨便挑個方向走,找到距離最近的第一戶人家,然後打電話告訴我屋主是誰。」他冷聲命令,但在下一秒又改口,「不,你別動,我去找你,你別再亂跑了,聽到沒?」
此時,電話突然發出警訊,「我手機快沒電了……」話還沒說完,她就失去聯繫。
「小艾,梁豐艾?」得不到回應,張沉潛氣急敗壞的甩下電話,「這該死的女人,我現在就出去找她。」抓過鑰匙,他片刻也不敢耽擱的立即奪門而出,跳上車子急忙駛離。
媽的,回頭一定要狠狠教訓這女人一頓!
「那我從另一個方向去找,這樣會快些。」阿農抓過鑰匙,也騎著摩托車往反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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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張沉潛出發不到十分鐘後,天空便開始下起雨,雨滴又大又急的打在車子的擋風玻璃上,幾乎就要模糊了視線,更大大增加在黑夜中尋人的難度。
為了不錯過孤單在黑暗中等待救援的小女人,他盡量把車速放緩,瞪大眼睛仔細的梭巡著沿途每一個地方,一顆心也就在害怕她久等或錯過的複雜情緒下,緊緊被拉扯著。
車燈一路掃過道路兩旁,他就是遲遲找不到那個教人擔心的女人。
「梁豐艾,你就該死的非得這樣測驗我的耐心嗎?」雙手緊握著方向盤,張沉潛幾乎要克制不住自己又氣又急的情緒。
眼見雨勢越下越大,他的心揪得更緊更疼,不知道此刻的她冷不冷?餓不餓?面對漆黑陌生的環境是不是萬分恐懼?
他越是擔憂心急,就越對這種困境感到憤怒。
他發誓,只要找到她,絕對不允許再有這種事情發生!他一定會牢牢的守護著她,再不讓她任意離開自己的視線。
沿著大馬路往日月潭的方向開去,原本不算漫長的路程著實耗費了他不少時間,可在沒找到她之前,他是不會放棄的。
手機在此時響起,他急忙接起,「喂?」口吻中透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擔憂。
「少爺,你在哪裡?有找到小艾嗎?」阿惜的聲音由電話中傳來。
「還沒有,叫六嬸別擔心,我一定會找到她的。」
「少爺,你也要小心安全。」
「我知道。」匆匆掛了電話,他繼續在滂沱的雨勢中找尋落單的身影。
天啊,求求禰幫助我吧!讓我可以盡快找到她。
忽地,在一個大轉彎後的路旁,他看見一道纖細的身影正冒著雨勢,努力的推著腳踏車。
天啊,是她!是她!
他連忙踩下煞車,也不管輪胎在泥濘的路面上會有什麼程度的摩擦,他火速地打開車門,飛也似的跳下車去,冒著大雨橫越馬路,衝向那孤單的人影。
才一靠近,他便一把拽住她單薄的胳膊,「你這個笨蛋!我不是叫你乖乖待在原地別亂跑的嗎?你看你,把自己搞成什麼樣子!」雨勢大到讓他非得扯著嗓門說話。
她愣住了,當自己被長著厚繭的手這麼抓住時,她整個人都愣住了。望著氣急敗壞的他,冰冷的唇一扁,當下便甩開腳踏車,張開雙臂撲向他的懷裡,像個溺水的人似緊緊的把他抱住,咬著唇不讓情緒脫口而出。
她好冷好怕!
「你這大傻瓜,全世界就數你最傻,總是有辦法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他展臂環住個子嬌小的她,為她擋去這不歇的大雨,「快上車去。」
他穩穩的拉著她,帶她衝向停放在對向車道的車子,然後打開車門,一把將濕透的她塞入車子,再坐上駕駛座。
張沉潛從後座抓過外套扔給她,「先披著,馬上就到家了。」
「……對不起。」她咬著唇,髮梢還滴滴答答的淌著水。
來到南投好一陣子了,她實在對這裡的環境感到好奇,於是下午偶然找出被塞在倉庫角落的腳踏車,她原本只是打算在附近兜兜轉轉,可是等到沿著大馬路一直往前騎後,她就越被眼前的悠閒景致吸引,渾然不覺天色已晚,更別說意識到自己離張家茶園已經遠了,若不是連著幾聲悶雷喚醒她,只怕她就要這麼沒日沒夜的騎下去。
偏偏她打算回頭的時候,原本狀況還不錯的腳踏車先是爆了胎,然後天氣跟著開始不穩定,後來連她的手機都跑來湊上一腳,竟然選在這該死的時候告訴她電力不足,一連串的突發狀況徹底印證一句話──禍不單行。
望著她飄忽的眼神,他知道身旁的女人著實嚇壞了。算了,回頭再跟她算帳。
「喂,是我,我已經找到她了,馬上就到家。」他撥了通電話回大屋,給同樣焦慮等待的眾人後,旋即掛斷。
他沒再吭聲,急忙發動車子調轉方向,火速往張家茶園的方向駛去。
而梁豐艾始終低垂著頭,把自己的唇咬得死緊,雙手環抱著渾身發冷的自己,內心滿是愧疚。
「對不起、對不起……」
「不要再說了。」他煩躁地制止她的道歉。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對不起……」她的聲音由小而大,不住的說著心裡最深的歉意,是她的魯莽害大家擔心了。
張沉潛突然緊急煞車,在這雨夜的路旁,凜凜的雙眸迸發著怒火,瞪著滿口抱歉的她。
「叫你不要再說了你聽不懂嗎?」他發狂的喝斥。
梁豐艾頓時啞口無言,冰冷的手頹然的扯著衣服的下擺。
「既然知道大家會擔心,就不該一聲不響的跑出來,既然知道自己對環境不熟悉,就不應該這麼迷糊。」他毫不客氣的訓斥她的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