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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典心

  「啊,你別動!」她慌忙說道,一時之間,也忘了男女有別,纖瘦的手臂費力的撐著那龐大的身子,用盡全身的力量,幫助他坐起來。

  「我來餵你好了。」怕他傷口又要裂開,她只能忍著羞意,自告奮勇代勞。

  金凜聞言,微微的一挑眉。如果他能夠舉起雙手,他就會為她的提議,高舉雙手歡呼。

  「那就麻煩你了。」他輕聲說道。「蘭兒。」

  她咬了咬唇,像是接近猛獸般,那麼小心翼翼的舀起一匙白粥,遞到他的嘴邊,直到他艱難的嚥下後,才又舀起另一匙。

  日光悄悄挪移,讓巖洞的深處,也多了一分暖意。

  兩人不再言語。

  ☆☆☆☆☆☆☆☆☆☆  ☆☆☆☆☆☆☆☆☆☆

  月餘的光景,匆匆而過。

  金凜的傷已痊癒了八成左右,連食慾也恢復了。而幽蘭一如往昔,在臨海別院與巖洞問,偷偷的走動,倒是食物已由薄粥,漸漸改換成一般的肉食菜蔬。

  為了救這個男人,幽蘭做了許多過去想都不敢想的事。

  她與他獨處。

  她餵他合粥。

  她跟他說了許多話。

  她讓他握了她的手。

  她還忍著羞,為幾乎赤裸的他,重新換上傷藥。

  先前,她救人心切,加上金凜一身是血,又昏迷不醒,她忙著克服對血腥的恐懼,以及為他敷藥,根本忘了羞意。

  但,當他漸漸恢復後,一切都不同了。

  雖然,前身的外傷,金凜可以自理,但背後的刀傷,仍必須由她代勞。每每為他上藥時,那滿佈傷痕、赤裸黝黑的肩背,袒露在她眼前,她就敏銳的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氣息、他那靠得太近的男性體魄……

  攪拌傷藥的小手,有些兒輕顫。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這是月餘以來早做慣了的事,但是每一次,她總還是緊張得幾乎不能呼吸。

  深吸一口氣,她低垂著小腦袋,站到金凜背後,這才鼓起勇氣,拿著藥杓為每一道猙獰的傷口敷藥。

  「蘭兒,」看穿她的羞窘,金凜照舊主動開口,化解令人尷尬的靜默。「這巖洞裡的擺設,都是你一個人佈置的?」

  巖洞的地上,鋪著厚毯,牆上有著精緻的繡品,還有無數乾燥的花束,香氣比鮮花更濃烈,佈置得溫馨而舒適。任誰都想不到,這海邊的巖洞裡,原來另有天地。

  「嗯。」

  「還有別人知道這個地方嗎?」謹慎是他的天性,尤其是身處南國的時候,一刻都不能大意。

  「沒有。」她輕聲說道,吐氣如蘭。

  他柔聲又問。

  「當初,你為什麼要救我?」

  「你受傷了。」

  金凜沈默了一會兒。

  「你為什麼沒去找別人來?」

  「因為,我答應過你了。」即便那是他在半昏迷時的要求,但她許諾了他,就信守到底,沒洩漏他的藏身處。

  在這世間,能信守承諾的男人已經不多了。

  更何況是個女子!

  他默默的感受她輕柔的觸碰,心中有著感激、有著敬佩,卻也摻雜著其他的情緒。

  寬厚的大掌緩緩收緊。

  「難道你就不怕,其實你救的人,是個無惡不作的匪徒?」他問。

  她咬了咬唇。「我——我——沒有想到這些——」

  這小女人的善良以及毫無防備,讓他不由得想歎氣。而一股揉合著憂慮的怒意,卻也在他胸臆之間,無聲無息的滋長。

  她是這麼該死的善良,卻也是這麼該死的毫無戒心,倘若今天瀕死倒在她眼前的人,並不是他,而是其他的人,她肯定也會出手相救。

  如果,她救的是個惡棍呢?

  如果,她救的是個殺手呢?

  如果,她救的是個淫賊呢?

  那些人會怎麼傷害她?會對她做出什麼事?

  想到她可能遭遇的事,金凜驀地深吸一口氣,心口緊得發疼。直覺的渴望掌握了他,他明白,她的單純與善良,容易引來太多危險,非得有人時時呵護她、保護她才行——

  而,他是多麼願意呵護她、保護她一輩子!

  感謝的情緒,以及保護她的慾望,已經全數變質,從他睜開黑眸,見到她的第一眼,這個柔弱纖細的小女人,就已深深吸引了他。

  他的生命中,曾有過其他女人。

  就因為如此,他更能分辨出,幽蘭與她們之間的不同。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一字一句,都像是烙進了他的心。

  長年以來,金凜往來南北兩國,靠著野獸般的直覺與本能生存,才能在無數次的危機下,順利的存活下來。

  而如今,他獸般的直覺,以及野性的本能,都在告訴他,他對她的渴望,是前所未有的激狂,夾雜著保護欲、佔有慾以及情慾,甚至還超過了那些慾望的總和,還有著連他也不能分辨的意義。

  柔軟的觸碰,來到他的肩頭。她低垂著頭,專心一志的為他敷藥,如絲般的髮絲,垂落在他手臂上,輕輕拂弄著。

  金凜注視著她。

  清淡的花香,從她身上傳來。柔軟的觸碰,安撫了他的焦慮,卻也撩起火焰。

  一陣暖風吹過山坡,吹落了無數的花瓣,芬芳的花瓣隨著風,從巖洞上方輕飄飄的落下,像是繽紛的雨。

  那陣風,也吹進了巖洞內,撩動了她的髮絲,烏黑的髮絲,襯得她的粉頰更白皙,唇瓣柔潤。

  金凜略瞇起雙眸,看得幾乎入迷,而幽爾卻渾然不覺,依舊低著頭,專心一志的為他敷上傷藥,直到肩後所有的傷口,都重新抹了傷藥,她才鬆了一口氣,抬起頭來。

  清澈如水的瞳眸,霎時之間,被他那雙灼亮的眼鎖住。

  他的眼神,似平———似乎——似乎有些不同了——她雖然分辨不出,到底有什麼不同,卻只能像是被催眠般,無助的望著眼前的男人。

  暖風吹拂著,連她採來的鮮花,也散落在厚毯上,花的香氣沾染了他與她。在她不知所措的注視下,金凜緩緩傾身,靠得比先前更近。

  「你好香。」他輕聲說道,呼吸拂過她的唇。

  瞬間,她臉紅了。

  「那——那——那只是花香……」她結結巴巴的回答,雙頰燙紅。

  金凜靠得更近,嘴角輕彎。

  他眼裡閃爍著決心,讓她膽怯,卻也讓她像是被困住的小動物,絲毫無法動彈,更別說是逃走。

  「這是什麼花?」他粗糙的指,取了一朵鮮花,簪在她的髮鬢,而後長指輕撫著她柔滑的發。

  幽蘭羞得低下頭來。緊張、慌亂,以及莫名的情緒,讓她的臉兒更燙更紅,甚至不由自主的喘息。

  「紫棠花……」半晌之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長指恣意遊走,來到她精巧的下顎,無限溫柔的抬起,強迫她迎視他的眸,不許她再低著頭。

  「不,」金凜靠得更近。「那不只是花香。」

  而後,他的薄唇,貼上了她那顫抖軟嫩的唇。

  他吻了她。

  ☆☆☆☆☆☆☆☆☆☆  ☆☆☆☆☆☆☆☆☆☆

  莫歸城外不遠處,城郊幾里之外,有座佔地廣闊,厚壁高牆的臨海別院。

  雖然名為別院,但是院外直至海濱,周圍都有重兵把守,守備之森嚴,絕非尋常富豪之家可比擬。

  不僅如此,別院的每寸地、每塊牆,所用的一磚一瓦,都是上好的材料,院內精緻的樓台亭榭,更是造得美輪美奐,而別院之內,所有的擺設與傢俱等等,也是干金難求的珍品。

  經過長長的迴廊,踏過賞月池,別院之內,有座清雅的樓閣。

  樓閣之內,有著墨黑色的珊瑚樹,作為屏風之用,隔開了花廳與內室。珊瑚樹高約八尺,寬約六尺,枝幹由粗而細,質地硬如瑪瑙,潤如美玉,透過細密的珊瑚望去,只見一個綽約的身影,獨坐在內室之中。

  這座精巧的別院,以及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為她所建造的。

  內室的角落,那扇如意水紋窗半開著,細心的丫鬟,還在窗口邊,罩著一層銀紅色的霞影紗,映得窗外的青竹,也染成了一片如煙般的紅。

  幽蘭坐在窗邊,小手擱在素裙上,視而不見的望著窗外。偶爾暖風吹過,竹影被窗紋篩得細碎,只剩竹葉沙沙的聲響。

  日光暖暖,花廳舒適宜人,但她的人雖然坐在屋裡,心卻不在這兒。

  白嫩如春蔥的指,無意識的劃過唇,唇瓣的涼潤,讓她喜地憶起,另一張薄唇的炙熱……

  俏臉嫣紅,比窗口的紅紗,更顯動人。

  他吻了她!

  幽蘭搗著唇,身子輕額著,彷彿又回到那日那時。

  巖洞之中,金凜將花簪在她發間。他注視著她,俯下身,靠得好近好近,然後——

  他吻了她。

  那一個吻,有如蜻蜓點水,輕輕刷過她的唇,短暫得只有一個呼吸的時間,卻還是嚇著了她。

  紅潤的臉兒,瞬間變得雪白,她像是受驚的小動物,倉惶的後退,就在他的注視下,頭也不回的逃出巖洞。

  算算日子,那已是五日前的事了。這五個晝夜裡,她始終心亂如麻,甚至寢食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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