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使了勁,郈武就是要逼她開口。
「喂,會痛耶!」她是真的不想理他,可後頸傳來的疼痛卻教她不得不放棄堅持。
「早些聽話不就沒事了?」鬆了手勁,郈武沒有絲毫歉意。
「聽你個大頭鬼啦!」真是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停不下來了,彷似有一堆怨言要宣洩般,安娜開始劈里啪啦的罵著:「什麼叫我沒常識、沒腦子?你當我愛跟她走嗎?你又當我愛跟你走嗎?是你們硬拖著人走,我就算拒絕也沒有用,你憑什麼還把我講得像個白癡似的?」
哼,哼哼!真是愈講她就愈生氣!小小拳頭握得緊緊,恨不得一拳掄到他臉上去。
「呃?」對哦,他怎麼忘了,她這麼小的個兒,壓根是沒有反抗的能力,自然也就只能乖乖被拎著走,嗯,看來,是他說得過分了。
「我實在不懂,我到底是哪裡惹到你了?要不是你,我根本不會遇上這些事,你為什麼就不能離我遠遠的?」她很生氣,真的生氣,氣他強行入侵她的生活,卻不問問她願意不願意。
「沒辦法,受人之托。」好吧,看在是誤會了她的份上,他決定這次要「好好」跟她講。
「什麼?」擰眉,她看他,表情茫然。
「你的兩個好朋友放心不下你,所以只好把你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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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空氣微涼,房裡沒有燈光,只有淡淡月色透過窗灑了進來。
睡不著覺,平躺在床上,安娜傻傻看著天花板,心裡頭有一陣陣的酸。
「你的兩個好朋友放心不下你,所以只好把你交給我。」
「把我交給你?為什麼?」
「這問題,你該問問自己。」
「你什麼意思?」
「還能是什麼意思?如果你能讓人放心,又有誰會對你放不下心?」
她不想再想,卻忘不掉那些話,雖然只是短短幾句,卻傷得她很重很重。
她知道,知道自己太過依賴,只是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她是個包袱。
對他而言,她是被交付予他的累贅;對安筠跟安妮而言,她是她們心底的沉重負擔;對她們的丈夫而言,她更是他們心中的大麻煩吧?
所以,她們去度蜜月也放心不下她;然後,她們的丈夫一定覺得她很麻煩;接著,就是他替他們擔起不屬於自己的責任……原來,她的存在對他們來說,根本是困擾。
所以,他說的沒錯,是她自己的問題,是她不夠堅強勇敢,是她太過任性依賴,她總是只想到自己的害怕孤單,卻忘了這樣的軟弱會成為別人的負擔。
她好自私,她好差勁,她從沒有為別人想,所以得到幸福的始終不是她,所以……被遺落的也總是她。
蜷起身子,拉高棉被,她要把自己藏起來,把自己藏在別人都看不到的地方,這樣就不會有人看見她的軟弱沒用,她就不會成為別人的困擾跟負擔了。
閉上眼,淚滑下,她很想不哭,卻忍不住心酸,只好放任自己痛快哭一場。
沒關係,沒關係的,她知道了,她不會再任性吵鬧,她會乖乖配合這短暫安排,如果這能讓所有人都覺得放心,那她會乖乖的、安靜的聽話,真的,再也不吵不鬧了。
第七章
一天過去,兩天過去,三天過去……五天了,從那天起,她乖巧聽話得嚇人,這讓郈武難以理解也難以適應。
是,是沒錯,她乖得讓人滿意,但他就是沒辦法習慣!
因為他認識的,是那個會吵、會叫、會鬧的女人,不是現在這尊沒有元氣的啞巴娃娃。真的,他很不習慣,甚至他承認,其實他挺懷念原來的她。
雖然那個她很不聽話也很難搞,但至少是活生生的,不像現在這樣宛如行屍走肉般……他看了真的不好受。
為什麼覺得不好受?見鬼!他哪裡會知道原因?反正,看她這樣,他就心很悶,所以什麼理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只想要她回到最初。
「喂,你是哪根筋不對?」他忍不住了,一定要問個清楚明白。
抬眼,對上他,安娜抿了下唇,似是想說什麼卻又吞回,最後則是低下頭繼續搞自閉,哦,不,是搞手工藝。
反正,是他要她搬過來的,所以她很聽話的配合,也就把重要家當全搬來了。所以,現在的生活跟以前沒什麼不同,她一樣上班下班,一樣下了班就努力做手工。
「拷!又不說話!你現在是怎樣?存了心要裝啞巴,打算跟我做無聲抗議?」瞪著那顆黑色頭顱,郈武簡直快悶瘋了。
這些天,不管他說什麼、做什麼、問什麼,她的回應方式就是沉默沉默再沉默,而他就快被她的無聲無息給悶到死了。
沒開口,不看他,安娜依然不回應,仍舊埋首做著水晶串珠。
「你是鬧夠了沒?要有什麼事,你就說出來!啥都不說,誰懂你心裡想什麼?」
還是沒回他,安娜串完一件珠飾,接著串接起另外一件。
「不要再做了!」終於,他捉狂了,奪走她手中工具,非常不爽的咆哮。
東西被搶走,安娜是有了反應,但也僅是看他一眼,接著又低下頭做別的事。沒關係,沒得串珠,她可以改編手環,反正一樣能賺錢。
「你!」不甩他?當他是空氣?好,很好,她、有、種!
真的被惹毛了,郈武再度行搶,甚至將她散佈在床上的所有東西,全都掃回了箱底,然後——打包,封箱。
「都沒得做了,我看你還能幹嘛?」從來沒人敢也沒人能這樣對他,所以為了獎勵她這麼的有勇氣,他郈武今天是跟她耗、定、了!
「……」抿緊紅唇,安娜冷眼看他,對他的舉止感到憤怒。
他到底還想她怎樣?她已經乖乖聽話,已經這麼努力配合了,他還有什麼好不滿意的?
「不高興就講。」看得出她很氣惱,所以郈武這麼說。
瞪他,用力瞪他,安娜是真的生氣,也真的很想罵人,但——最後,她還是什麼也沒說。
她不是沒了脾性,也不是學會了心胸寬大,她只是什麼都不想再說了。轉過身,她爬向床中央,攤開棉被蓋上,下定決心不給回應。
這場戰,她不打,選擇自動投降,希望他看得明白,也期望他就此放過她,但,唉,她是注定要失望了。
「起來!沒把話說清楚,你今天就別想睡!」扯開被子,郈武把人拽起,沒打算輕易放過她。
甩著手,安娜想掙脫,卻怎麼也掙不開,只能氣惱的瞪著他。
她瞪他,他看她,沉默降臨,兩方相互對峙,誰都不肯先退讓,久久之後——
「我沒什麼好說的。」
僵持了許久,安娜最後是退讓了。
能不退嗎?她不退,他不退,乾瞪眼一整夜,這樣有什麼意義?所以……好吧,他不退,那她退就是了。
「沒什麼好說?你當我一二歲小孩啊!」耗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才等到她鬆口,郈武當然不可能接受這種答案。「說實話,你在鬧什麼脾氣?」
「我沒有鬧脾氣。」聽到他的說法,令安娜不滿。
「沒有?沒有才怪!你真當我眼瞎了,看不出來你有問題?」真想敲開她腦袋,如果這樣能找出答案的話。
「……」
「X的!又不說話!你現在是怎樣?真想跟我耗整晚?」她老是這樣,他真的很沒力。
不過,說來也奇怪,她既然這麼難搞,那他幹嘛不用頭就走?反正,她不惹麻煩就好,那……他現在到底是在幹什麼?
唉,老實講,他也搞不懂自己了。
「我不想。」拜託,誰想跟他耗整晚?他要是肯放過她,她絕對會萬分感恩。
「那就說實話!」
「實話就是『沒什麼』。」
「你!」又是沒建設性的答案,郈武不耐煩極了。「嘿,對,沒什麼,那你現在是鬼上身羅?前前後後,性子變得完全不一樣,我看乾脆幫你請個法師來收妖,這樣你會不會恢復正常?」
「你……」想抗議,卻被打斷。
「警告你,我不想再聽廢話,你最好給我老實招!」箝住她下顎,郈武狠狠瞪她。
「放手!你弄痛我了……」拍著他的手,安娜想要掙脫。
「說!」沒鬆手,他更使勁,完全忘了自己的力道對她而言根本難以承受。
「你到底還想我怎樣?你要我乖乖配合,我全都聽話照做了,你為什麼還是不滿意?」被掐得很疼,淚水迅速湧上,濕了整個眼眶,安娜委屈滿滿,再也忍不住滿腹心酸說道。
「你……」他想說什麼,卻被安娜打斷。
「我知道自己是麻煩、是累贅,可我已經很努力在聽話了,難道這樣還不夠嗎?」閉上眼,淚成串滑下,安娜覺得疲累,腦中只剩空白,她再也沒辦法思考,只能不停的哭出傷心。
她的淚,流出眼眶,滑過臉頰,滴落到他手上,瞬間,他猶如被火燙著般,迅速抽開了手,卻發現這行為很可笑,因為淚水的溫度根本不構成燙傷,那……為什麼在那瞬間,他卻有了那樣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