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與艾德分手的那一幕,她的淚水立刻沾濕枕頭。
他沉默地凝視著她,臉上佈滿痛苦。許久之後,他把她冰冷的手指舉向唇邊。「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他粗聲說道。「可是,在親吻你的手時,我卻渴望交出我的靈魂,來換取你的唇,親愛的。」
凱琳極度絕望地凝視著他。「這正是我們面對的難題,艾德,如果我們的懷疑獲得證實,我們的靈魂可能會一起墜入萬劫不復的地獄中。」
凱琳一路平安地抵達葡萄牙,但這次迎接她的卻是厚重的烏雲,傾盆大雨彷彿隨時會潑灑下來。她再次向租車公司租車,並迅速地駛往明鶴。雨終於落下,使她無法加快車速。
緩慢的行程給她許多思考的時間,疑慮也開始在腦海中醞釀。飛行途中,她一直懷抱著興奮與期盼的心情。但是現在,當她真正駛往龐帝裡格時,卻愈來愈相信自己應該接受母親的忠告,先告訴艾德她要來了。距離分手的那個夜晚,已經有五個星期了。
她皺起眉頭,全神貫注地辨認著雨幕中的公路。終於看到龐帝裡格的路標時,她每一根神經都繃緊了。很快地,她來到位於近郊的那棟宅邸,並順利地開進大門,來到屋後的庭院中。
除了一部破卡車外,沒有任何車輛停在那裡。沒有人在田野中工作,艾德也沒有出來迎接,整棟房子黑漆漆的,好像沒有人在。就在她打算離開時,瑪麗的叫聲突然傳來。她從她居住的小屋裡衝出來,臉上寫滿驚喜。
「凱琳小姐!真是一大驚喜!可是艾德先生沒有吩咐……」
他不知道我要來。我……我正好路過,所以想進來打個招呼。我這次恐怕是個不速之客。」凱琳跳下車子,並親吻瑪麗的臉頰。「嗨,瑪麗,你好嗎?」
瑪麗向她保證自己很好,熱情地招呼她進入屋裡,一邊抱歉沒有事先準備,並告訴凱琳艾德在里斯本,可能明天才會回來。凱琳深感沮喪,並跟瑪麗提議自己去龐帝裡格找家旅館住,但是,瑪麗立刻否決,堅持她必須留下來過夜。
她把凱琳安頓在客廳的沙發上,並為她生起壁爐的火。「休息一下,讓自己暖和起來。我去端茶,然後再去整理塔頂那個房間,」她堅決地說道。
凱琳凝視著跳躍的火苗,確信自己犯了一個可怕的錯誤。她根本不應該進來,因為艾德一定是去找施東妮了。她應該直接前往龐帝裡格,再從那裡打電話給安娜。
瑪麗端著茶和烤麵包片回來。
「噢,瑪麗,我很抱歉給你帶來這麼多麻煩。」凱琳充滿歉意地望著她。
「我真的應該先打個電話,詢問是否可以過來。」
瑪麗不解地望著她。「為什麼?你是安娜的朋友,這裡隨時歡迎你。而且安娜和丈夫去探望公婆了。所以,除了這裡以外,你還能去哪裡呢?」
原來,她也不能逃往安娜家了,凱琳沮喪地想著。瑪麗已經去為她準備房間。她的母親曾警告她不能衝動,但是,她是如此渴望見到艾德,所以在訂到機位後,立刻就跑來了。她從來沒有想過他會不在家。真是一個大白癡!現在,她有一整天的時間來猜測他見到她時的反應,而且他恐怕不會像瑪麗這樣歡迎她。
事實上,他可能會大發雷霆,並立刻命令她收拾行李離開,而她也無話可說,因為她五個星期前幾乎是不告而別,只留下一張便條向艾德致歉。
瑪麗為她準備晚餐,並和她閒聊著安娜與艾德的近況。凱琳從她口中得知,艾德並未找到取代安娜的幫手,而且他非常忙碌。
瑪麗離開後,凱琳慢慢地爬上螺旋梯,來到塔頂的房間。換好睡衣後,她設法閱讀,但是,她早已心不在焉,逕自想著艾德的種種。最後,她乾脆熄燈,躺在床上凝視著夜晚的天空。雨已經停了,星星和月亮也都出現了。
終於快睡著時,她突然聽到汽車駛近的聲音。她溜下床,走到窗前,俯瞰下方的庭院。在看到艾德步下車子時,她的心開始怦怦地跳動。瑪麗的小屋已經沒有燈光透出來,凱琳把雙臂交抱在胸前,苦惱地思索著,猜想自己是否該待在這裡等到天亮,或者直接下去找艾德。最後,她決定下樓,因為知道自己不可能睡得著。
微弱的燈光從下方傳來,表示艾德必定在屋裡某處。凱琳鼓起勇氣,披上睡袍,悄悄走下樓梯。書房的門半開著,裡面的燈光像磁鐵般吸引她走過去。她在門口停住,凝視著艾德,幾乎不敢呼吸,連心跳都好像都停止了。他看起來比較瘦削,也比較蒼老,眼底的黑影顯示出他的疲憊,但他仍然埋首文件中。
過了一會兒,他變得僵硬,意識到有人在注視他,並猛地站起身子。突然,他凍結在那裡,眼中充滿震驚。
「嗨,艾德。」她設法綻開笑容。「你還願意僱用我嗎?」
「凱琳?」他無法置信地喚道,緊緊閉上眼睛,然後,非常緩慢地睜開,好像以為眼前開始出現幻覺了。他朝她伸出雙臂,旋又倏地停下,兩手垂落在身側。
「或許,你是來看安娜?」他問道,嘴角的皺紋也加深了。
「不。」凱琳的笑容動搖。
「我來看你。」
他伸手按住眼睛,好像很難接受。「對不起,我實在不懂。」
「對不起,艾德,我知道應該先打個電話過來……」
「自從你逃走之後,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他苦澀地說道。「剛開始時,我每天都花幾小時撥電話到你家。」
「我不在那裡……」
「我知道!」他怒視她。
「你怎麼能這麼對待我,凱琳?我擔心得快發瘋了。」
「我從來沒有想到你會想……和我聯絡,」她憂鬱地說道。「我沒有回家。我無法獨自待在那裡等我母親回來。所以,我借住在倫敦的一個朋友家,一面找工作。」他們沉默地凝視著對方,空氣中瀰漫著緊張的氣氛。
「你為什麼來?」他終於粗暴地問道。
「來告訴你我不是培洛的女兒,」她衝口說道。
艾德的眼眸開始燃燒。「什麼?」他費力地咽口氣。「再說一遍!」
「我不是培洛的女兒,這表示,我也不是你的侄女,」她被他的反應澆了一大盆冷水。「我已經說完要說的話,我會盡快離開……」
艾德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快說!」他粗聲命令。「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的——現在就說!」他突然發現她在發抖。「你渾身冰冷,你的睡袍太單薄了。跟我來,我們去客廳吧。」他的視線落在她赤裸的腳上。「老天,凱琳!你會著涼。」他的嘴角揚起。「如果你說的是實話,我應該可以碰你,而不必擔心我的靈魂,對不對?所以,我可以抱你。」他抱起她,大步走進客廳,然後用腳踢上房門。先把她放在沙發上,再彎腰撥弄壁爐中的餘燼,使火焰再次燃起。
她把腳縮在睡衣下,他則在沙發的另一端坐下,並凝視著她的眼眸。「你為什麼過了這麼久才告訴我這個消息?」
「我足足等了一個月,我母親才回來,然後我才瞭解真相。」她咬住下唇。「起初,我認為只需要寫個信,可是,那似乎太冷淡了。而且,我已經寫過信給你。」
「是啊,」他沉著臉同意。「你寫過兩次。那天早上留了一張便條給我,然後,從英格蘭寄來一封信,禮貌地感謝我的招待,好像你是個陌生人。而且,你並沒有留下住址。」
她垂下視線。「我……我覺得最好不要說出我在哪裡。」
「起初我擔心得要命!」他俯身向前,抓住她的手,以示懲罰。「可是,我逐漸相信你想躲起來。你對我的感覺,並不像我對你那樣。」
「你瘋了嗎?」她氣憤地問道。「我吃不下,睡不著……」她停下來,突然無法呼吸,因為他的眼眸變得如此灼熱。
「凱琳,」他急切地喚道,「告訴我你知道的真相,除非……」他停下來,質疑地盯著她。「除非,你不希望洩露令堂的秘密?」
凱琳略微放鬆。「我母親要我一定要告訴你,因為她覺得充滿罪惡感。而且,她也很生我的氣。」她苦笑一下。
「為什麼?」
「因為我竟然愚蠢得會認為,如果培洛真的是我的父親,她還會允許我來這裡。她說……」她停下來看了他一眼,紅暈染上她的臉龐。
艾德輕撫她的手,並靠近一些。「她說什麼,凱琳?」
「她說我一定是愛昏了頭,腦子都不管用了,否則,我早該自已想到了!」
他大笑,突然變得年輕,也比較像以前的艾德了。
「這是真的嗎,凱琳?」
「如果你指的是我的腦子不管用,那確實是真的。」
「我指的不是那個,但是,也沒有關係。」他含笑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