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她討厭拐彎的個性,是早該跟他表明心跡了,不過,那得在她把事情弄清楚之後。之前是因為他還有顧慮,她不方便問太多,而且就算問了,他也不會老實回答,可現在他的任務結束了,如果他還打算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解釋,大家就走著瞧吧。
說什麼因為爸媽的關係,她才要好好照顧他,她自己明白那不過是借口,一個可以保護自己,又讓自己名正言順地待在他身邊的借口。
好不容易遇上令自己心動的男人,她不想輕易放棄,只是學不來溫柔體貼那一套,更不屑當個委曲求全的笨女人,她會用自己的方式索取愛情。
她相信自己對他而一言是特別的,不然,他不會因她失了理智、不會為她出頭,也不會說出「很重要」那三個語意曖昧的字,更不會在她傷心難過的時候守在一旁,但到底有多重要,這就需要他來證明了。
夾帶怒氣的一串英文在房內流蕩,諾頓正火冒三丈地質問愛德華。每說兩句就往黃苡玦看一眼,似是很不願讓她知道自己的事,而愛德華則是笑得合不闔嘴,好像很高興見到他大發雷霆。
「對下起。」清亮的嗓音打斷一連串的怒語,得到兩人的注意力後,黃苡玦一臉調笑地拿筆桿敲他腿上的石膏,「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英文程度突飛猛進,我好像聽到有人說這不關我的事?」
諾頓語結,滿臉的尷尬與驚愕,略聽得懂中文的愛德華則是哈哈大笑。
黃苡玦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拉長了手往他臉上拍子又拍,「很驚訝?我也很驚訝,原來你的任務跟毒品有關哪,難怪會和常唯仁「很聊得來」,還在法國餐廳裡有說有笑的。」
諾頓不知所措的表情,讓愛德華笑得更猖狂,簡直是直不起腰了。
她收回手,神色異常平靜地望進他的眼,「你把「很重要」那三個字收回去,我可以當作我們從未認識過,那你的事就真的不關我的事了。」
這是個堵注,而她押的是他會拒絕。
她能如此平靜,是因為他的怒語中有著對她的關心,和不願她與危險搭上邊的焦急,讓她篤定自己已經抓到他的半顆心,接下來就看他的誠意如何了。
果然,諾頓臉一白,放在床上的拳頭猛然握緊,「你沒有必要知道那些事。」
黃苡玦賊賊一笑,戳戳他的拳頭,「我已經知道一半了,那些孩子還待在收容所吧?我已經要人送去兩卡車的食物和玩具了。」
「喀噠」一聲,愛德華很識相地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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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詭異的靜默後,諾頓低低地開口,「你知道多少?」
「藏冰」設計的保全系統的確高竿,每三公尺就設有一座紅外線攝影機和數位監控系統,還有數不盡的機關,一旦不慎觸動,便會引來致命的攻擊,饒是他跟常唯仁做了萬全的準備,但找到那些孩子時,也是傷痕纍纍了,而他還因躲避不及而被流彈擊中,子彈是取出來了,可也讓他必須在床上靜養一段時日。
至於飛虎幫,他們將孩童遭囚禁的照片交給警方後,在證據確鑿之下,再好的交情也無法掩蓋他們犯罪的事實,包庇飛虎幫的警界高層為了自保,立刻發出搜索票、動用大批人馬,連夜擊破飛虎幫各堂口,連同幫主、堂主,共逮捕了近百人,被囚禁的孩童也被安然救出送往收容所,等待後續的處理。
黃苡玦拿起一顆蘋果,慢慢削著果皮,一派的輕鬆自在,「沒多少,就電視新聞說的那些,什麼有熱心的「民眾」提供線索,讓警方循線破獲利用小孩子運毒的販毒集團。」
她認為那是他做的?還是愛德華跟她說的?如果是她自己推測出來的,那他不得不說聲佩服。
「拜託,這有什麼難的?」見他面露驚詫,黃苡玦翻了個白眼,他以為她是白癡嗎?「你突然不告而別,等見到人時,不但腿斷了,還一身傷,電視上又正好播出那則新聞,加上愛德華說你的任務結束了,想也知道是你這個冒牌作家揭了人家的醜事。」
早知道她有所察覺,卻沒想到她連他的身份是假的也猜到了。
「好了,接下來換你說。」尖刀叉著一玦蘋果送到他眼前,刀面映著他俊挺的鼻樑,「你到底是什麼人?」
她再靠近一公分就要劃上他的臉頰了,不怕劃傷她最心愛的俊俏臉孔?
他將臉頰貼上鋒利的刀刀,譏嘲地揚起嘴角,「我賭你捨不得。」
冰冷的金屬觸感滑過他光潔的下巴,「是捨不得。」黃苡玦嫣然媚笑,「不過,我想,為了你,我可以狠下心。」
為了他?為他的什麼?
若是為了他的臉孔,她絕對捨不得,但……除了裸照,這是她頭一回對他這個人產生興趣。喜悅像氣球般越漲越大,溢滿了胸腔,在還沒擠去他的理智前,他屏息問道:「你為什麼想知道?」
刀尖上的蘋果突地塞進他的嘴,威脅俊容的刀刀隨即退開。
她沉思著看了他好一會兒後,聳聳肩,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我總得知道自己喜歡的男人為什麼會差點丟了性命吧?」一句表白換另外半顆心,很值得。
「嗄?」諾頓瞪大的眼睛裡寫滿不信與震驚,嘴角露出一截蘋果,看上去頗引人發噱。
她說什麼!喜歡他?她是認真的?怎麼聽起來很像開玩笑?
真是喜歡他的話,見他身受重傷,怎會仍舊一派冷靜,甚至還拿他來玩?
瞄瞄石膏上亂七八糟的圖案和簽名,好像她跟石膏有仇似的,一個揣測閃過腦海,莫非她又在逞強?眸光落在她緊抿的嘴角上……其實她很擔心,只不過她刻意隱藏在捉弄之下,讓人以為她毫不在乎。
王嫂說她愛美,從她平時的打扮,不難知道她極注重自己的外表,可她現在的模樣跟往常差了十萬八干裡,俏臉上脂粉末施,身上是輕便的家居服……她是接到電話後匆匆忙忙跑出來的?
「你這是什麼表情!」像審視犯人似的!她雙手在胸前交叉,順便壓住因緊張發酸的胃,「別又說什麼膚淺、判斷的!」
他微微一笑,想起她那晚的安慰,眸光不覺變柔,「我接下英國警方的委託,到台灣搜集飛虎幫的販毒證據。」
她的表白可真是特別,沒有一般女子的扭捏作態,也沒來含蓄害羞的戲碼,直來直往的,就如她明快帶刺的話語,單單一句話,就刺進他的心坎裡。教他不免迷惑了,自己特意躲到這裡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她點點頭,「這就是你的顧慮。」誠意!快點拿出誠意!
他輕笑著頷首,接著說:「我父親是英國伯爵。」父親死後,爵位就由他繼承了。
賞他一塊蘋果,她調侃地笑道。。「早知道你來頭不小,沒想到這麼驚人啊。」
他莞爾一笑,「你看起來可是一點都不驚訝。」看多了想飛上枝頭做鳳凰的女子,她的反應未免稍嫌冷淡。
她配合地捧住雙頰,做出大驚失色的樣子,誇張地連連驚呼,「啊!原來你是貴族呀!我從來沒見過貴族耶!我好驚訝喔!」
「好了、好了,別裝了,真愛捉弄人。」她的裝模作樣令他笑了,也偷偷鬆了口氣。她沒有因為他貴族的身份而改變對他的態度。在她眼中,他仍是他,一個老是挨刺的男人。
放下雙手,她往他嘴裡塞塊蘋果,「哼!然後呢?」
然後?他不解地挑眉,「什麼然後?你想知道貴族的生活?」
「給你一個提示,冷鷹玄。」光是貴族的身份,不足以和冷鷹玄那個大老闆扯上關係,更別說是客戶了。
見他別開了眼,她好客氣地要求道:「麻煩你一次說清楚好嗎7。」他並不笨,怎麼會要她一項一項追問,好像她是逼他就範的壞人。
想來好笑,她似乎老是追著他要東西、提問題,這會兒,她不得不慶幸還好自己勇氣十足,不然,面對這種渾是謎的男人,八成會失去耐心與信心,然後抱著陷在五里迷霧中的心打退堂鼓。
看著她準備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堅持摸樣,他禁不住忐忑不安。
他本想等到兩個人有了深厚的感情基礎,再來提這件事的,畢竟她的父母願意讓他借住黃家的主要意圖就是商業聯姻。
當初他本想另尋住處,愛德華卻堅持這個任務需要黃家的力量,他非住進黃家不可,可如今任務都結束了,他卻看不出那份堅持有何意義,唯一連得上關係的只有那晚的宴會,只是要他能夠出席,辦法多得是,根本用不著靠黃家的關係……愛德華八成是想看他被人推銷女兒的窘狀,才硬要他人住黃家。
若是讓她知道他和她父親是長期合作的生意夥伴,依她聰明的腦袋,不難猜出她父母存的是什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