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碩立刻歡呼著把阿蜜手上那一大袋便利商店買來的戰利品打開。「耶!中秋野餐耶。」
「應該搞個烤肉。」LEO笑嘻嘻地說。「要不然等一下去我家烤肉好了,我老爸老媽準備了一大堆。」
「省省吧,在這裡吃吃喝喝就很幸福了。」
「嗯。」怕他們看到我的眼淚,我也躺下來仰望著天空。月亮真是好圓好圓啊。「我好像沒看過這麼圓的月亮,以前中秋節老是下雨。」
「對啊,去年我好像跟同學在宿舍裡面烤肉,搞得整間宿舍都冒煙,還差點被舍監轟出去。」阿蜜笑著說。
「我忘了去年我在幹嘛了。」阿碩做出用力想的表情。
「你還能幹嘛?還不就是吃吃吃。去年你在我家門口吃烤肉啦!活像只流浪狗一樣。」阿孝一邊喝啤酒,另一手打開幾包零食,正在大啃特啃。
「去年我跟老爸老媽回爺爺奶奶家去烤肉了……」我說著,聲音不爭氣地有點哽咽,畢竟今年是我生平第一個「失戀的中秋節」。
「嘿!」阿蜜從草地上跳起來攬住我的肩笑道:「今年可就不同啦,今年我們有『五福星中秋大團圓』咧。」
「對對!五福星喔——吼!好老的電影喔,阿蜜妳到底幾歲?是不是老早破三十了啊?怎麼連那種電影也知道!」
我被阿孝的話逗得笑了起來,而阿蜜則是陰險地用力搖了搖啤酒瓶,然後出其不意地發動了啤酒氣泡攻擊!
「哇!好浪費!」阿碩竟然立刻飛撲過去用嘴巴接著噴出來的啤酒。
「COW,真的超像流浪狗,還是特大號的。」LEO「斯文」地評論。
而我則是又哭又笑地擁抱了阿蜜。我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悲傷?高興?感動?興奮?遺是每一種都有一點?我只知道我喝光了阿蜜遞給我的啤酒,抬頭望著那白亮得幾乎有些刺眼的月亮,突然感受到我的青春。
是在哪裡讀到的句子呢?
青春定一種最為奢侈的禮物,無人能拋棄,無人能珍惜,失去的人將永遠緬懷,而擁有的人啊,唯有盡情揮霍。
我到現在才感受到自己的青春,會不會顯得有點晚呢?
「小妹,要不要我們去把那個傢伙打一頓?」阿孝一邊咕嚕嚕地喝著啤酒,一邊拍著胸脯,很有義氣地說道。
「啊?」
「你們說的是『哪個傢伙』?是那個記者?小妹的前任混蛋男友?還是小妹的老闆?」
「一次打三個會關比較久嗎?」阿碩問了很實際的問題。
「你豬腦喔!打人打到被發現哦?」
「這種事我要考慮一下。不過反正我畢業論文恐怕也交不出來……我可以幫你們蓋布袋嗎?」LEO笑著說。
「好老套喔!所以說男人這種生物,滿腦子除了雄性激素就是暴力因子。」
阿孝回頭看了阿蜜一眼。「呃?LEO你幫我解釋一下,她現在到底是不是在污辱我啊?」
「……你真的念過大學?」
我再也忍不住了,又是一陣大哭大笑。
「唉,妳這傻瓜。」阿蜜歎口氣,揉揉我的頭。
「我們可以永遠這樣在一起嗎?」阿碩塞了滿口的零嘴,突然這樣說道。
「喂!想太多了吧?等你體重一百公斤的時候,我就跟你絕交了,誰要永遠跟個大胖子在一起?還有,拜託你不要要浪漫!一團肥油耍浪漫很思耶!」阿孝做出一臉嗤之以鼻的表情。
「一百零一啦,」阿碩抗議。「給點寬限期嘛。」
「咦!我們眼前這根大蠟燭就是一ま一了嗎?」
真的,河堤遙遠的另一邊就是一ま一大樓,斑斕炫麗的色彩在月夜下顯得如此美麗。
「是竹子。拜託你們看點電視,人家一ま一大樓的設計理念是竹子。」
「是竹子嗎?怎麼看都像是蠟燭啊……」
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嗎?我也這樣想著,可以嗎?
趴在阿蜜的腿上,我聽著他們胡說八道又笑又鬧。
我的傷痛好像正在慢慢痊癒,好像可以聽到皮肉一寸一寸癒合的聲音。
那是關於被背叛的傷口。我知道我只是認識了一個壞人,而我的身邊滿滿的全是好人。
至於關於愛情……關於愛情的那一部分,我似乎可以看到自己柔軟的感情,原來那並不是鮮血淋漓的刀口,那就像……就像一個離我愈來愈遠的迷離夢境,好美好美,美得令人忍不住落淚。
我伸手想握住那美夢,裡面有喬立漂亮深邃的雙眼,有他溫柔寬厚的肩膀,有他細緻修長的雙手!還有他深情綿長的吻,那天旋地轉的瞬間……
可惜太過美麗的東西只適合夢幻,只宜深深地埋藏在心裡,讓它長成一棵樹,永不枯萎,長年恆綠。
「為我們的友誼乾杯!」突然,目如此豪氣地高舉著啤酒瓶。
「為我們的青春乾杯!」阿蜜也舉起了酒瓶。
「為……為永遠在一起乾杯!」阿碩如此堅持。
「那我為今年圓得要命的月亮乾杯!」阿孝嘻嘻一笑。
輪到我了,他們每一雙灼灼發亮的眼睛都盯著我看,而那四雙眼睛裡承載著四份難得可貴、無可取代的友誼。
我突然感到自己重新又有了勇氣,突然感到此時此刻的自己是如此的所向無敵。
於是我也高高舉起了我手中的啤酒瓶,朝著月亮大吼:「為愛與勇氣乾杯!」
「唉唷好俗喔!」阿蜜哈哈大笑,卻還是高高地舉著杯子。「好吧好吧,就算為了妳這傻瓜好了,讓我們一起——」
「為愛與勇氣乾杯!」我們五個人不約而同地齊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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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又有颱風了。今年的颱風特別多,傍晚下課時台北的天空真的又染得通天艷紅。
以後是不是每次只要看到這種草莓色的天空,我心口就會感到微微糾結、微微疼痛呢?
我在校園裡慢吞吞地踱步,眼睛一直離不開天際的色彩;整個天空都是紅的,別人也許感覺格外詭異,但我卻感覺特別溫馨。這會讓我不由得回想起那天跟喬立在山上的小教堂前的那一幕,那是愛情滋生的瞬間嗎?還是愛苗燃燒的一刻?
喬立現在怎麼樣了呢?
夢十三的演奏會快結束了,公司是否接到新的案子了?我從報章雜誌上知道夢十三的演奏會佳評如潮,要求加演的聲浪不斷。這對工作室來說是個很棒的消息吧?可是夢十三已經不能沒有蒂娜了,這又該怎麼辦呢?少了蒂娜的「飛翔體」豈不是不完整了嗎?
唉……有空擔心別人的話,也許我真正該擔心的人是自己吧。
前幾天老爸老媽上來看我;他們兩個看來一點都不心疼我一個人住在台北,事實上完全相反,他們簡直是樂呆了,好像重新拾回自己的青春年少一樣那麼快樂。嗚!為何我會有這種老爸老媽?最少也假裝表現一下心疼不捨嘛。
老媽甚至問我幾時再去找個工打打?理由是上了大學的我已經是個大人了,最好能負責自己的生活費用,好讓他們兩位「老人家」能有餘裕出國旅行。當然啦,如果我願意支付他們旅費的話絕對更好。
哇咧!我老媽真是好幽默好風趣,她只差沒說事實上我已經被掃地出門了而已,聽得我眼淚差點感動得奪眶而出咧。
為今之計,只好早早找個人把自己嫁掉——這是我那無情的老爸說的。吼!我簡直不敢相信我會有這種父母!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歎口氣。是啦是啦,我已經長大了咩,念大學了、自己搬到外面住了,我該學著為自己負責了,所以啊,失戀這種事情就變成「幫助我成長的推手」吧。
「王小明!」突然,不知道是哪個不識相的傢伙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大喊我的名字。
我整個人警戒起來了,抱著我的小書包神經兮兮地四下張望。難道是我老爸躲在草叢裡嗎?上天不會這樣對待我吧?
「王小明!這邊!」
聲音是從校門口傳來的,我回頭一看——噢天哪!竟然是喬立!
大紅色的天空襯得他牙齒好白、笑容好燦爛!可是……他非要用這種手段來懲罰我嗎?
我連忙跑過去對著他跺腳。「不要叫了!」
「為什麼?我等妳很久了耶。」
「那也不用那麼大聲叫我的名字啊,很丟臉耶。」
「咦!妳怎麼還是這麼想?妳的名字很棒啊。妳看,只要一叫妳的名字,大家都認識妳,因為實在太難忘了,所以妳就變成超級明顯的目標,萬一有壞人想要綁架妳、欺負妳,也一定要考慮再三,因為大家都會看到而且記住唷!會幫妳取這樣名字的父母真是用心良苦哪。」
「……我爸給你多少錢讓你來說服我不要去改名字?」
喬立笑了起來,那眼神好溫柔好溫柔!明明沒什麼溫度的秋天夕陽,為何會讓人全身酥軟、讓人熱得直冒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