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高興得太早。
成允也用眼神淡淡地回應他。
「夷南哥?」
怡女的心都快跳到喉頭了。難道他是想挽留她、捨不得她離開嗎?
被在場四雙眼睛同時牢牢盯著的夷南亂了方寸,努力想找出一個留人的理由。
「呃,那個……妳就這麼一走了之,會讓我們全家都很傷腦筋,至少……也要等請到新女傭再走嘛!」
君戎身子一歪,差點沒從沙發上滑下去。
成允難得地掀唇一笑,也沒忘了繼續演戲,立刻跟請來幫忙的「假哥哥」使個眼色。
「你別欺人太甚,我妹又不是你們艾家請的菲傭!」假哥哥立刻盡職地拍桌而起。「我妹雖然在你們家打擾了不少日子,但是她也幫你們做了不少事,就算互相抵銷了。怡女,還不去收拾行李,跟哥回去!」
同樣也被夷南的爛理由震得七葦八素的怡女,便黯然地往客房走。
「她是我的未婚妻,不能跟你走!」
啊!完蛋了∼∼
怕她真的一去不回,夷南一時情急,非但三步並作兩步地上前拉住了怡女,還脫口而出說了那句話,連他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夷南哥……」
「呃,我們的婚約本來就還沒失效嘛!」他有些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對著眾人說:「我答應過她,如果考上我指定的大學,就考慮承認她這個未婚妻。在確定她考上哪一所大學前,她暫時都還算是我們『艾家人』,所以不能跟任何人走。」
怡女不敢置信地望著他,眼淚真的滴下來了。
「哼,只是考慮,算什麼艾家人?」假大哥趁勢說:「婚約的事我聽說了,既然是你不想守約在先,我妹的婚事當然是由我這個做大哥的另行作主。怡女她長得也不差、人又賢慧,回金門後肯定馬上有不少人會托媒人婆上我們家提親,又不是非嫁你不可,還不放手!」
「我什麼時候不守約定了?」夷南兩眼冒火,不服氣地跟他槓上。「結不結婚是我跟她的事,你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哥哥又憑什麼要她立刻跟你走?」
「對呀!」君戎憋住笑,連忙起哄說:「他們兩個早就說好了,等怡女考上學校,就是我哥名正言順的未婚妻,大不了到時候我們三媒六聘去正式提親嘍!」
「哼,我看這只是你們想留怡女下來做免費女傭的借口吧?」假大哥繼續言辭挑釁。「你們艾家人的誠信值得相信嗎?」
「竟然被人說成這樣……」成允擺出慍怒模樣。「二哥,你到底決定怎樣就說清楚吧!只是不要再出爾反爾,連累我們也被人看輕了。」
「我知道了,只要怡女考上我指定的大學,我就跟她結婚,這樣可以了吧?」
火氣不小的夷南緊握住怡女的手。「我說到做到、絕不反悔,所以你也請回吧!」
「我知道了,只要怡女考上我……」
才說完的話,突然又在室內響起。夷南正納悶,循聲一看,才發現成允手上多了支錄音筆,正以播放功能放送著剛錄下的聲音。
「喏,有這個做為『物證』,就請你讓怡女繼續留下,暫時請回吧!」
看著成允將錄音筆交出,怡女的哥哥就真的不再嘍嗦,起身走人,夷南的心情突然變得有些複雜。
剛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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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點多,夷南突然掀開被子,直挺挺地瞪大眼坐起來。「天哪∼∼」他神經質地發出鬼叫。睡不著。睡得著才有鬼哩!
花了那麼久的時間,他終於搞清楚自己晚上到底幹了什麼好事∼∼他竟然說了要跟怡女結婚!
雖然是有條件的,但是怡女有可能達成呀!現在他可不能再以自己「年幼無知」那一套來推托。她真的考上了,他不就得真的娶她了?
他好緊張,緊張死了!
沒錯,想到要和怡女一起步向紅地毯的另一端,他的情緒不是厭惡、害怕,想立刻包袱款款、逃之夭夭,只是緊張。
奇怪了,他不是一向聽到「結婚」兩個字就倒胃口;再美的女人一提「結婚」兩個字,立刻成了他眼裡的毒蛇猛獸、避之唯恐不及,還篤定自己四十歲以前絕不會對任何人說出「結婚」這個禁語嗎?
但是一想到怡女跟她哥這一走,搞不好就老死不相往來,他竟然慌得連結婚的承諾都願意給了。
莫非,他這顆浪子心真被她給馴服,他真的喜歡上她了?
「不可能吧?在我週遭,比她出色的女人明明那麼多……不可能吧?」
他真的搞不清自己的心意,頭一回,他真的為了一個女人失眠了。
坐在床上發了一陣呆,突然覺得口渴的他想去廚房倒杯水喝,卻發現怡女的房裡仍然燈火通明。
「她也睡不著嗎?」
夷南的雙腳不由自主地朝客房走去,好奇地透過半掩的門一看,卻瞧見她竟拿了條長圍巾拋過天花板上的吊燈,還打個結、吊著脖子
「妳這是在做什麼?!」他嚇得立刻衝進房裡,一把拉起坐在書桌前的她。「有什麼事不能解決的?妳幹麼尋死?!」
面對一臉激動的他,怡女卻是一臉茫然。
「我哪有尋死?」
「還說沒有,妳不是想用圍巾上吊?」
他邊說邊解開圍巾上的死結,眼光裡滿是不諒解。
「上吊?!」她明白之後不禁噗哧一笑。「你誤會了啦,因為我一直在打瞌睡,所以才那麼做,預防自己真的睡著而已。」
「啊?妳從哪裡想來這種爛招?」夷南好氣又好笑地罵她:「萬一弄假成真,真的吊死怎麼辦!」
「是君戎教我的,他說他以前用過這招,效果很不錯。」她老實地告訴他:「成允還教我用牙膏洗臉可以讓自己恢復精神,齊予也送我一塊按摩地墊,說抱著書在上頭邊走邊讀,保證痛到一點也不想睡。我全試過了,效果真的都不錯啊。」
夷南啞然失笑。「他們幾個為了幫妳考上名校,還貢獻這麼多獨門怪招給妳?呵,我真懷疑是不是我娶了妳,其他兄弟就有巨額禮金可拿?還是真的怕我不娶妳就會孤獨終老,再也討不到老婆了?全都想扮月下老人,乾脆去開間婚友社好了。」
他把圍巾捲好,合上她正在看的書。「好了,想睡就睡,別聽他們搞那些怪招、熬夜弄壞身體,那才是得不償失。」
「我沒關係,你快回去睡吧,我把這頁數學做完就睡了。」
她淡笑著說完又把書攤開,專注地開始解題。
「為什麼?」
她疑惑地抬頭看他。「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妳對我那麼執著?」他灼熱的目光鎖住她。「這些日子以來我明明對妳一點也不好,也不是什麼絕世好男人,不但花心,還只會使喚妳。一個正常人根本不會那麼死心塌地,想嫁一個像我這樣多年不見的兒時玩伴吧?」
「對你而言或許我們是多年不見,但對我來說並不是。」
「什麼意思?」他完全不解。
怡女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絞起手來。「其實……為了見你一面,我國中曾經趁放暑假的時候,特地去你們舊家附近打工。當時你人在麥當勞打工,為了能天天見你一面,我也足足吃了快兩個月的漢堡當晚餐。」
「有這麼一回事?」夷南十分詫異。「那妳當時為什麼不向我表明身份呢?」
她羞郝地說:「小時候我們明明約好,等我十八歲的時候,你就會來迎娶。我怕你要是知道我不聽話、等不及就先跑來找你,會不高興,所以別說相認,連點餐我都是找別人,不敢跟你有正面接觸。」
「妳真傻!」
她羞澀地笑笑。「不過,我還是有跟你說過一次話喔!那時候,有個小孩不小心把熱湯潑到我的手上,是你頭一個衝過來牽著我的手去沖冷水,還拿藥直幫我抹。那時你說我有雙漂亮的手,萬一留下傷疤就可惜了,叮嚀我要記得天天抹藥呢!」
她伸出左手。「你看,我有聽話天天抹藥,所以都沒留下半點疤痕喔!」
這件事,夷南似乎有點印象,但也老實地說:「只要是女人,我都能不打草稿說堆甜言蜜語哄人。我打工的那時候並不是因為對妳印象深刻、有好感,才對妳那麼溫柔。」
「我知道。」她站起身,澄澈的眸子凝視著他。「在那之前,我也見過你扮小丑逗笑了一個哭泣的小女孩,也曾主動送了杯咖啡給剛跟男友分手而傷心的大姊姊。你是天生溫柔又多情的好男人,你裝壞、使喚我做事,只是希望我討厭你,自動取消婚約,根本就不是你真正的個性,對吧?」
他有些意外。「原來妳早就知道了?」
她點點頭。「不過,雖然明知道你不想跟我在一起,我還是不想輕易放棄,因為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當時對我那麼體貼、溫柔的你。雖然從小奶奶就天天叮囑著我是『艾家人』,長大後就要跟你結婚,可是我也不是沒有猶豫、擔心、害怕過,所以我才會偷偷來見你。但是從那天開始,我再也沒有任何疑惑,慶幸自己能跟那麼好的男孩子訂親,一心一意喜歡著你,等你上門迎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