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當起了一隻鴕鳥……
一隻愛面子、愛逞強、也愛敖正斯的鴕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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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草莓園裡,小新開心地到處跑來跑去,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麼多「活生生」的草莓,好不興奮。
韓恩愛獨自走到草莓園外的小攤上買飲料,藉機單獨靜一靜,整理心情。
對於前晚處理情緒的方式,她感到懊惱不已,現在回頭想想,才發現那樣幼稚的說法,不但沒有說服力,反而愚蠢至極、欲蓋彌彰,以敖正斯聰明的腦袋,他會看不出她心虛才有鬼了。
早知道,她就應該在碰上他的第一天,就連夜打包帶著小新逃離台灣,去埃及、去秘魯,去中亞,去哪裡都好,就是要逃得離他遠遠的……越遠越好……
而不是像今天這樣,還閒情逸致地來采草莓,營造全家和樂融融的假象。
對,一切都是假象。
這種幸福不會真正屬於她,它是短暫而虛幻的。
剛開始,很明顯地是他一直主動黏她,去哪裡都不讓她離開他的視線,顯然是怕她會再度帶著小孩消失無蹤。但漸漸地,他不再那麼黏她了,逐漸放給她自由的空間,但他仍然有辦法讓她自己主動黏住他。
因為他和小新彼此都霸著對方,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小新成了他吸引她自動附上的磁鐵,只要小新到哪兒,她自然會跟到哪兒,他就是吃定她不可能把小新丟給他,然後自己跑掉。
唉,她現在的處境就像身陷在中亞沙漠的流沙中,越想掙扎逃脫,就反而陷得越深,越無法自拔……
她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隱隱地,草莓園裡傳出小新亮亢的笑聲。
韓恩愛心頭一震,想到小新現在如此快樂,她就忍不住心疼。當初既然執意生下,卻又無法給小寶貝一個溫馨正常的家,她真是一個自私的媽媽呵……
買了三罐飲料,才剛付了錢,她的手機突然響起。
「喂——」
「韓小姐嗎?你今天有約朋友到家裡嗎?」是社區管理員伯伯的聲音。
「嗄?」她怔了下,「沒有啊。」
「有外國人來找你耶。」電話那端,伯伯刻意壓低聲道:「而且長得很像電視上那個賓拉登耶——」
是中東人!
韓恩愛緊張道:「他們還在嗎?」
「還在,一直在社區附近打轉。」
「奸,我知道了,伯伯你聽我說,那些外國人『不是』我朋友,千萬別告訴他們我的電話哦——」她慎重交代道:「還有,為了社區安全,你幫我多注意一下他們的行動,有什麼狀況立刻通知我,好嗎?」
「是不是有什麼麻煩?」伯伯也很機警。「需要我去報警嗎?」
「不用啦,不用報警!」她連忙阻止,不想把事情複雜化,「你只要稍微注意一下他們就好了,我想他們應該不會對其他人怎麼樣的……」
「你確定……」伯伯把聲音壓得更低了。「他們不是來炸101大樓的?」
「不會啦,伯伯,你想太多了啦!」還不至於那麼誇張。
「好好,我會多注意他們的,有狀況再聯絡你。」伯伯身負重任起來。
「好,謝謝伯伯。」
切掉手機,韓恩愛忽然覺得頭痛起來。怎麼辦?還是找上門了,現在恐怕暫時連家都不能回了。
「你在這裡發什麼呆?」
敖正斯抱著小新出現身後,韓恩愛轉過身,見到滿臉淚痕的小新。
「她怎麼了?」剛哭過?
「被蜜蜂叮了,我正要帶她去看醫生。」
「被叮了?媽咪看看。」韓恩愛拉過小新腫得像草莓的小手指,反射性以食指沾了自己的口水往上面猛塗。「來,塗塗,塗塗就不痛了。」
敖正斯忍不住笑出來。「你『好傳統』。」還外加有點小迷信,和她外表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
「她每次被叮,我都是這樣哄她的,她一下就不哭了。」
她說得理所當然,他卻有另一番解讀。
「看來小新還不是普通的貼心,真懂得配合媽媽,哄媽媽開心。」
韓恩愛瞪他。「哪是這樣,明明就很有效啊。」
「走吧,還是去給醫生瞧瞧才安心。」
「可是小新討厭看醫生……」
「真的嗎?」敖正斯問。
小新本來想點頭,但又想在打地面前表現勇敢,於是猛搖頭道:「小新不怕看醫生,不怕。」
「小新果然是個貼心的好孩子。」也懂得不讓打地操心。
「哼,小狗腿。」
第九章
到醫院檢查過後,小新的手沒有大礙,本來想直接北上回家,但韓恩愛一反常態,堅持留在中部多玩幾天,於是當晚,一家三口住進了當地的汽車旅館。
一進旅館,韓恩愛其實就開始反悔了。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在既非假日也非旅遊旺季的當下,汽車旅館居然會客滿,剛好只剩一間房。
一間房,一張雙人床,老闆見他們帶著孩子,主動幫他們加了張小床。
但,還是被迫和敖正斯同了房。
一整天玩下來,小新累極了,洗完澡不到九點就倒在小床上呼呼大睡,留下她和敖正斯兩人大眼瞪小眼,曖昧又尷尬。
韓恩愛這才深刻意識到,這幾天小新一直在扮演她和敖正斯之間的潤滑劑。說真的,自從重逢之後,她一直不知道該怎麼單獨面對敖正斯。
「睡吧,累了一天了。」
敖正斯看出她的緊張,輕輕拍了拍坐在床邊的她,然後熄了燈率先躺上床。
「別關燈,小新半夜醒來會害怕。」
開了盞夜燈,她在床的另一側躺下,背對著他,刻意保持一段距離。
牆上掛鐘滴答滴答,秒針走動的聲音在這樣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應和著她的心跳和呼吸,以及翻騰的思緒。
久久,韓恩愛仍無法入睡。
多日來壓抑的心情,似乎就要滿溢、就要潰堤。
她完全亂了,搞不懂自己到底想要什麼?下想要什麼?如果想復合,就直接接受他的好;如果不想復合,就勇敢開口跟他說清楚,這樣拖拖拉拉、曖曖昧昧的,到底算什麼?她到底想貪戀些什麼?
既然當年可以走得如此瀟灑、如此決然,為什麼現在卻做不到?
韓恩愛啊韓恩愛,國外還有工作在等著你,趕快跟敖正斯做個了斷吧!
韓恩愛不斷在心裡告訴自己一遍又一遍,一定是因為當年說得不夠清楚,再加上不告而別,敖正斯被「休」得不明不白,所以才會對她如此執著,說什麼都不肯鬆手……
跟他說清楚吧!告訴他「你不愛他」,然後,你就可以走了。
再次勇敢走出他的生命!
問題是……真能做得到嗎?
「你在想什麼?」
敖正斯低沈的聲音在她身後,近在咫尺,近到可聞他清楚的呼吸聲。
「想你和我的事。」她倒是坦白。
時鐘的滴答聲,持續加深夜晚的靜——
沈默,持續。
她知道他仍醒著,跟她一樣無法成眠,於是,她又開口了。
「阿斯……」
「嗯?」
「你……」她猶豫了下。「怪我嗎?」
「我曾經在心裡責怪過你,一千次,一萬次。」
聞言,她眼眶一熱,覺得自己懦弱又狡猾,明明想離開他卻又在乎他心裡是否仍有她。
「但,我更氣自己……因為我應該再多一千倍、一萬倍地愛你,讓你永遠無法離開我。」他接著說道。
她的淚水禁不住滑落,她努力忍住,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敖正斯移近身,從她身後緊緊摟住她顫抖的嬌軀,呢喃著。
「小愛,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他再也無法忍受她消失在他生命之中,他絕不允許這種事再次發生。「就當是為了小新……」
「為什麼你從來不問我小新的事?問我她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你為什麼不問?」她激動問出梗在心中多日的疑惑。
他什麼都沒問,就幾乎認定了小新,他何來的篤定?
「我不問,是因為我想等你主動告訴我,小新是我和你的寶貝。」
韓恩愛深呼吸,終於鼓起勇氣。
「對,沒錯,她是我們的女兒。」吸吸鼻子,她以濃濃的鼻音說道:「她全名叫韓新疆,因為我是在新疆生下她的。」
聞言,敖正斯臂膀一收,更加摟緊她,陽剛的男性線條與玲瓏的女性曲線緊密貼合,體溫氣息彼此交融。
「你寧願讓小新跟著你吃這樣的苦,也不願意回到我身邊?」
「你心疼小新?」她淡淡指出。「看得出來小新對你很重要。」
「以前你常說我死腦筋,其實真正的死腦筋是你才對——」溫熱的氣息在她頸後輕拂撩撥,溫柔低啞的嗓音愛撫著她每根敏感神經。「小新的重要全是因為你,我在乎小新也全是因為你,你怎麼會這麼傻?傻到去跟女兒吃醋?」
聞言,她的眼淚不受控制地飆出,怎麼都止不住。
「因為我羨慕她可以無憂無慮接受你給她的愛……」
「你也可以。」
「我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