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藍沒轉回頭,眼神依舊懶懶的看著外頭,「聽起來,他好像是個天底下最會關心妹妹的哥哥了。」話裡含諷夾刺,誰都聽得出她的言不由衷。
「你別這樣子嘛!」Asa打哈哈兼打圓場,「你那哥哥這輩子還沒動過真情,沒主動追過女人,他能在這種年紀開竅,我們都該在旁樂見其成才是。」
「我是絕對樂見其成的,但前提是……」海藍將眼神調回,微微燃火,「他不該害我淪落異鄉,還睡在機場。」他總知道他老妹是天底下最愛面子的女人吧?睡機場?蓬頭垢面像個潑婦?真是丟臉到了極點!
Asa笑得很尷尬,「馬有失蹄,人有失手,吃燒餅哪有不掉芝麻的?你大哥整天日理萬機,難免會有兼顧不周的地方嘛!」
「還在演?」她一雙美眸冷瞇,「他是故意的,而你,也肯定是知道的。」
Asa又嘿嘿笑了,只是笑得更尷尬了點。沒錯,訂不到房間好讓這兩位自立自強並攜手幫忙正是老闆的意思,但如今看來……Asa暗暗歎氣,好像是白費心機了。
「先不提你哥了,Angel!」Asa想起一事正了正神色,「剛剛和Alger提到Fans的愛慕信我才想到,你還記得幾個月前天天送你一百朵玫瑰,寫十封情書給你,一天發出上千封愛慕信擠爆了我們網站,還曾買下報紙大半版面登載什麼『一生一世溺斃於藍色之海』、『願為你終生信徒』署名為『Crazy Devil』瘋狂惡魔的傢伙嗎?」
「當然記得!」
一提起此事,海藍的嗓音就變得有些脆弱,臉色也因為不安而發白。
「那傢伙的信既露骨且肉麻,乍看詩意實則腥膻,用字遺詞霸道固執,根本就不管對方接不接受,只是一味地瘋狂示愛,他甚至還想盡辦法弄到我的每日作息時間以及當日行程。」然後跟蹤遠瞧,遐想著海藍在做那些事時,都是和他一起的。
他還在信上說什麼和她是前世姻緣今世仳離,若要再相聚就得披荊斬棘,而他,絕不畏懼得為了她而奮戰不懈,汲汲營營。
這件事嚇到了海藍,最後是海揚在媒體上放出消息,說「TopA」樂團為了專心練唱,暫時不接受任何歌迷的信件或禮物,若歌迷有心支持,請將禮物轉贈給孤兒院或老人院,並全面對外封鎖他們樂團的行程之後,才終於遏止住那傢伙的猛烈示愛攻勢。
Asa語氣夾帶擔心,「他又出現了。」
出現?!什麼意思?
「也許不該說出現……」Asa出聲修正他的話,「他只是打電話到公司找你,聽說嗓音很低,不知道有沒有用什麼變聲器,總機小姐只當成是尋常歌迷沒太在意,告訴他說你人在國外,私人行程不便對外公佈,那傢伙在幾次的失敗後似乎被弄火了,凶神惡煞地放話:『臭婊子!你懂個屁!你去跟她說,說我是Crazy Devil,她就知道了是我,一定是你們在從中作梗,不許她見我!一定是的!要不然她不可能會不再收我的情書及玫瑰,不再理我。』」
「聽起來……」忍不住沉吟出聲的是關岳,「那傢伙倒像是心理有點毛病。」
Asa點點頭,「我們也是這麼想,所以保全部門已經開始留意並控管公司裡的陌生人進出了。Angel,這件事情告訴你不是要讓你害怕,只是提醒你小心別落單,身邊盡量要有人陪……」
他露出安撫的笑,目光帶著調侃。
「既然你哥不在台灣,家裡只有你一個人,如果你嫌和同事住不自在,那不妨請你醫師男友請幾天假過去陪陪你,這陣子你放他一個人在台灣,兩個人一定都想死了對方,也正好趁這個機會,小兩口溫一溫感情嘛!」
Asa一句話讓海藍再度將視線投轉往窗外,懶在椅背上沒作聲。
是沒錯,她已決定了在安頓好之後就要約趙台生出來,但可不是什麼想死對方的溫一溫感情,而是要談分手罷了。
見她沒接話,Asa催促道:「Angel,你會去找他吧?女人再怎麼強,身邊還是有個男人陪陪較好……」
「知道啦!關心我的Asa大哥!」海藍出聲打斷他,整個人側身蜷窩進椅裡,準備閉目養神,「你放心吧,我會去找他的。」去找他談分手。
另一頭的關岳強持著淡然無謂的眼神投往車窗外:心口卻是無法遏抑地狼狽吃疼。
這個女人早就已經不屬於他了。
她的安危、快樂、痛苦,甚至是悲傷都早已不關他事,為什麼他總是記不住?
他閉上眼睛,同樣乏力地將頭靠在椅背上。
眼看海藍這頭已然無聲,Asa只好將眼神轉回給關岳,卻也剛好看見他閉上眼睛。
呃,現在是怎樣?兩位歸國主角都只想補眠睡覺?是在強烈暗示請他安靜嗎?
在這方面這兩位還真是難得想法一致。
唉!這年頭要當好一個Leader,要帶好一個樂團還真不容易,尤其當你帶的是兩個主見同樣強,卻又彼此看不順眼的夥伴時。
不過這麼一輛好車及這麼多的香檳可下能白白浪費,Asa再斟了一杯香檳準備痛快獨飲。
他傾身拍了拍隔開前座的窗,請司機轉開音樂。
於是先聽見了一串錚音前奏,繼之出現了個深情黯啞男嗓——
我們之間闖進了賊
偷走相愛的一切
逼得我們傷痕景景
分手只流兩行淚
你說決定錯了無所謂 就算後悔也不要我陪
愛得平淡愛得濃烈都讓你憔悴
我怎麼做 你都拒絕
我來到寂寞邊界 愛已失竊
心在淌著血
男人的無盡傷痛都鎖進黑夜
面對背叛用瞭解還是諒解
寂寞邊界傷心人選有誰?
——曲名:寂寞邊界/作詞:陳信榮
好聽!
邊啜酒邊傾聽的Asa在心中對男人的歌聲讚不絕口,卻不知道坐在他一旁壓根就沒睡的關岳,卻是聽得五味雜陳、坐立難安。
他反覆地咀嚼著歌詞,心神激盪,久久無法平歇。
這就是他會對於音樂這門藝術既愛且恨的原因了。
它能夠代為抒發感情,它能夠幫忙製造幻想,但在有些時候,當詞曲意境恰好足以闡述、道出你的感覺的時候,那種準確地切人心房的震撼效果,像極了一顆子彈——
一顆強索人命的子彈!
第九章
一個月過去了,「Crazy Devil」始終沒有再動作,沒有電話、沒有鮮花、沒有騷擾,這讓海藍徹徹底底地鬆了口氣。
在那傢伙以前寫給她的信上,她可以從字裡行間嗅出此人的狂烈躁性,甚至是寧可玉石俱焚的偏激極端。
所以當這位瘋狂Fans沒有再出現時,她是真心地鬆了口氣,並且暗暗祈禱他已經有了新的瘋狂目標。
像是去迷六合彩、去迷韓星、去迷流星雨、去迷什麼都可以,只求他別再喜歡她了,這種喜歡她承受不起。
而在這一個月裡,她那位在愛情上太晚開竅的哥哥,仍舊留在舊金山為他的未來幸福打拚。
想來也是,她那未來大嫂素以刁鑽難搞聞名,想要搞定她沒那麼容易。
確定了海揚暫時不會那麼快回來,海藍聽從大家的好心建議,輪流邀請幾位單身居住於外的女助理回家共住。
找人共住還有另外一個好處,那就是她意外地交到了兩個朋友。
企畫部的杜雪妮,公關部的林霏霏,都是因為陪住才和她熟絡了起來。
這兩位都是在實際接觸過後才知道,這位老闆妹妹兼公司紅牌樂團唱將之一,與她們同齡的女孩兒,其實並非如她們先前所以為的高不可攀、驕傲難處,她只是不太懂得如何放下身段去與人相處,也幾乎可以算是刻意地,在與人涇渭分明。
就連她們在和海藍處熟了後,不論是外出用餐或是買菜回來,若非由海藍出錢就是由三人均攤,她很怕欠人,怕得要死。
「海藍,你不要這樣子好嗎?」
就好比是現在,三個女人開開心心地到夜市吃甜不辣,她卻硬要將二十塊的零錢塞給先付錢的杜雪妮,讓杜雪妮再也忍不住叫了起來。
「上一回你請我吃法國大餐時我毫不客氣,開開心心掃得乾淨,現在你卻連二十塊錢的甜不辣錢都不肯讓我出?喂!這樣推來推去的真的很難看耶!」尤其好歹她還是個有知名度的藝人。
雖說此時的海藍一張素顏加上拖鞋,且還戴上了副老小姐專用的玳瑁眼鏡,但若因為推錢而被Fans或是狗仔認出,那可是會很尷尬的好嗎?
「我不管!你不拿我就不吃。」
不管杜雪妮怎麼說,海藍非得看見對方將錢收下,她才肯動手吃東西。
「算了啦,雪妮。」林霏霏出聲打圓場,「你就由著她吧,她這毛病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她那天連吃了我一根香蕉都還要跟我算帳呢。」邊說邊喝湯,她已在兩人爭執間灌下了兩碗甜不辣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