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笑。「刀子嘴豆腐心。」
「對。」沃彩微笑。「所以你不要生氣,阿姊人是很好的,可是嘴巴就是不認輸,跟她相處久了以後你就會知道的。」
溫亭劭沒有多做評論只道:「你們可有什麼仇人?」
「仇人?什麼仇人,我們沒有仇人。」
「如果沒有仇人,怎麼會有人想加害沃姑娘。」他再問。
她皺起眉頭,小聲道:「在我的家鄉,有一些人不喜歡阿姊,說她是妖女,他們偷我們的雞,阿姊很生氣,就給他們吃雞大便,可是他們全部又吐出來。」
溫亭劭忍俊不住地拉起笑容。
「在家鄉很多人怕阿姊,也不喜歡她,可是他們不會來這裡的,也不會對阿姊用毒。」她顯得憂心忡忡。「大人,請你一定要抓到那個壞人。」
「要不要請個大夫來給沃姑娘看看?」
「不用,阿姊知道會生氣的,她喜歡毒。」她擰起眉心。「我跟阿姊說毒很危險,可是她都不聽,你幫我勸勸阿姊。」
「她不會聽我的……」
「三姑娘,姑奶奶要妳進去。」梅老由內堂走出來。
「好。」她小聲對溫亭劭說了一句,「大人明天來,我告訴你牛哥的模樣。」
「我不知道明天……」他話還沒說完,她已經轉身離開。
梅老上前,對他說道:「大人請回吧。」
「沃姑娘沒事吧?」他問了句。
「姑奶奶不會有事的。」梅老回道。
他點點頭,轉身離去,既然沃娜沒有大礙,他也可以放心了,現在得先查出到底是誰在暗處伏擊,如果是沃娜的敵人他還不擔心,他擔心的是這敵人衝他而來,卻無故將沃娜給拖下水。
若真是如此,他得未雨綢繆才行,若再讓對方牽著步伐走,事情早晚會失去控制。
這頭沃彩進內屋時,瞧著姊姊盤坐在木箱上,手臂纏著兩條銀蛇,蛇的嘴緊咬著傷口,她靜靜的在一旁坐下,拿起布料縫製。
沃娜睜開眼,以苗語問道:「你們說什麼,說了這麼久。」
「我請他幫忙找牛哥。」她簡短地回答。「阿姊,大人看起來是好人,妳不要對他凶,萬一他生氣,就不幫我們了。」
「他敢!」沃娜冷哼一聲。「他說了要幫,就得幫到底。」
沃彩歎口氣。「阿姊為什麼要對大人這麼凶,大人很關心阿姊,還問阿姊要不要緊,要不要請大夫?」
沃娜沒應聲,可眼神已不那麼凶悍。
「大人還問我們是不是有仇人,他很擔心。」沃彩繼續說好話。
「不需要他擔心。」沃娜冷哼一聲。
沃彩輕笑一聲,沒再說下去。
「妳笑什麼?」沃娜問道。
「我只是想到阿姊這麼凶,好多男人都怕阿姊,可是他不怕,所以覺得很有趣。」
「那我就讓他怕我。」沃娜桀驁地說。
沃彩急道:「妳別找大人麻煩,要是他生氣,不幫我們了怎麼辦。」說著說著,她眼眶也紅了。「我想快點見到牛哥……牛哥……」
瞧著妹妹就要落淚,沃娜只好道:「好了,別哭,我不為難他。」她只是口頭上說要給五毛難看,又不是真要找他麻煩,想到五毛,沃娜忽然覺得他不像其他人那樣怕她,也不會對她生氣。
「真的嗎?」她擦去眼淚。
「都要做媽的人,還這麼愛哭。」沃娜瞪她一眼。
「嗯。」她吸吸鼻子。「我難過嘛。」
沃娜歎口氣,實在不知該拿她怎麼辦,小妹只會哭,一遇上事什麼忙也幫不上。
「阿姊,妳沒事了嗎?」她瞧著姊姊將蛇抓回竹籠內。
「沒事,那暗器的毒對我沒影響。」
沃彩一聽沉默下來,這麼說來讓她不舒服的不是鏢上的毒,而是自小就在她體內的劇毒,這一年來阿姊發作的頻率愈來愈近,她好擔心。
「阿姊……要不要請大夫看看?」
「我不看漢人的大夫。」她冷哼一句,再說她體內的毒治不治她根本不在乎。
「可是……」
「好了不要說了。」沃娜制止她再說下去。
沃彩重重的歎口氣,不再言語。
第四章
這夜,剛用完晚膳,來了個令人意外的訪客,而這訪客一來也立即引起騷動,沃娜先是聽到尖叫聲,然後就聽見有人喊著,「小姐,小姐。」
她走出內屋一看,之前在衙門遇上的小姐又昏倒了。
「怎麼了?」沃娜問了梅老一聲。
梅老笑道:「她瞧見蜘蛛從她腳下爬過就昏倒了。」
沃娜受不了地翻了下白眼。「好了,快扶她坐好。」她指示蒲臨讓她嬌弱的小姐坐在板凳上。
蒲臨攙著小姐讓她坐好,當她瞧見沃娜從腰袋裡掏出瓶子時,急忙道:「小姐一下就醒了,妳別拿那個臭東西……」
「什麼臭東西。」她瞪她一眼。「這不臭,一下就醒了。」
蒲臨來不及阻止她,就見她拔出塞子,她急忙停止呼吸,一手連忙摀住小姐的口鼻。
「拿開。」沃娜拉開蒲臨的手,讓王嬌聞了下瓶子。
這次王嬌沒有被臭醒,她動了下,緩緩睜開眼睛。
「我怎麼了?」她虛弱地問。
「妳昏倒了。」沃娜將瓶子放回袋內。
見小姐沒喊臭,蒲臨才開始呼吸,咦,她嗅了嗅屋內,奇怪,不臭耶。
王嬌這才想起之前看到的蜘蛛,她立即緊張地東張西望。「我怕蜘蛛,這兒有蜘蛛。」
沃娜懶得跟她解釋,直接問道:「妳來做什麼,家裡要驅蟲子嗎?還是妳想買蟲?」
王嬌的視線落在她身上。「不,不是。」
「那妳要做什麼?」她問。
她緊張地瞧了梅老一眼,小聲道:「我可以跟妳單獨說些話嗎?」
梅老立即道:「我到外頭散散步。」他微笑地走出店舖。
「有什麼事妳說吧。」沃娜實在不明白她找她做什麼。
王嬌示意蒲臨也到外頭去,蒲臨起先不肯,不想讓小姐跟沃娜單獨在一起,可王嬌沉下臉後,她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出去。
婢女離開後,王嬌才說道:「我想請妳幫我一個忙。」
沃娜訝異地挑起黛眉。「幫什麼忙,我為什麼要幫妳?」
王嬌先是沉默了好一會兒,就在沃娜即將失去耐性時,她才開始述說今晚來這兒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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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寺
溫亭劭混在人群當中,觀察寺廟僧眾的一舉一動。
這些年寺院林立,僧人眾多,管理不易,光是寺院就可分為禪剎、律寺、教院(講院)、廨院、庵捨、白衣社會、道場、戒壇。
這些大大小小的寺廟加一加,僧眾非常可觀,甚至有盜賊罪犯躲藏在其中,因此引發了一些問題。
前天有位僧人到南衙(開封府)指稱有罪犯在白雲寺,希望官府能派人多留意,今早黃起跟他提起這件事時,雖沒明說要他過來,但話語中多有暗示,他順水推舟也就接了這檔差事。
其實大可派人來調查,但朝廷近日也察覺到不少寺廟有藏污納垢之嫌,所以希望能多提出些證據,好擬定細則管理。
王善對這件事很重視,昨天朝議時還特意提出來討論,所以他才決定親自過來調查。
他將寺廟裡外走了一遍,熟悉地形,有時停下來與僧人說說話,就在這當兒他忽然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沃娜。
她奇特的服裝讓她在人群中顯得特異而突出,他疑惑地皺下眉頭,不明白她為什麼會上這兒來。
按理說苗人有自個兒拜的神靈,與中原不同,她上寺廟實在奇怪,見她跟一名僧人往內院走,他疑惑地跟了上去。
「施主,這兒不能隨便進來。」
溫亭劭在進入內院不久即被一名僧人攔下。
「為什麼?」溫亭劭問道。
「這兒是靜修之所,外人不能隨便入內。」年輕的和尚對他解釋。
「我瞧見一個認識的朋友進來。」他維持和善的態度。
「那大概是來參佛抄經的。」和尚解釋。「我們有辟靜室給信眾抄經,施主如果需要的話,可以先到外堂登記。」
「原來如此。」他微笑以對。「打擾了。」
和尚朝他點個頭,看著他離開內院。
這邊沃娜走進靜室時,好奇地看了看四周,這兒只有個小矮桌和蒲團,桌上擺了一小鼎、佛經與文房四寶。
帶她進來的和尚為她點上香後說道:「那我就不打擾施主了。」他轉身走了出去。
沃娜在蒲團上坐下,無聊地翻閱佛經,裡頭寫什麼她一個字也看不懂,她將佛書丟到一邊,開始磨墨。
一刻鐘後,她畫好了幾張人像,還無聊地打了幾次呵欠,不到一會兒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等她睡著後,一個鬼祟的人影推門而入,小心地關好門,在她身邊蹲下,瞧著她睡著的容顏。
「真是個美人兒。」他撫了下她的臉頰,欣賞著她無瑕的肌膚與紅潤的雙唇。
外頭,溫亭劭趁僧人不注意時再次回來內院,他沿著廊廡一間間的查看,找尋沃娜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