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淚水浸濕他的衣裳。「就算毒發了我也沒關係,我不想治好這毒,我只想著死了也好,現在……現在我想好好的跟你一塊兒活著,可是卻晚了……」
「胡說。」他怒斥一聲。
「我知道自己的身體……」
「妳聽好。」他捧著她涕淚縱痕的臉蛋,嚴肅道:「還有希望的,妳要相信我,我找到了能治好妳的人。」
她的淚水直掉。「你騙我,你講好聽的話騙我。」她知道他只是在安慰她。
「不是好聽的話。」他心疼地抱緊她。「沃娜,我沒對妳使心眼,我真的找到人能治好妳,妳要相信我,過兩天妳就能見到他。」
她還是不信。「真的嗎?」
他堅定地點頭。「如果我要騙妳,我為什麼要說兩天,如果是假的,兩天後妳知道了不是更傷心,我會這麼笨這樣騙妳嗎?」
她搖頭,慢慢的有點信了。「你真的找到人能治好我的毒?」姑奶奶說過阿母對她下的蠱毒很難治好,她也只能將毒性壓下卻解不了。
他頷首。「真的。」
她破涕為笑,高興地親著他的嘴,他的臉沾上她的淚,使他歎了口氣,想到她以前痛苦孤獨的日子,對於她能熬過那些日子,他又是心疼又是不捨。
雖然他家遭受滅門,那段日子他也很痛苦,他痛恨自己的無能,什麼忙也幫不上,但比起她來,他至少享過天倫之樂。父母的疼愛、姊姊的關懷都是支撐他至今的力量。
即使慘案發生後,他與姊姊到了翟府,寄人籬下,可平心而論,翟府的人雖然因為姊姊與翟治臨的關係而對他有些疏離,卻也沒有虐待過他,他在那兒至少是衣食無缺,但沃娜卻什麼也沒有。
沃彩說過沃娜是在她們母親死後突然來找她與二姊的,他猜測沃娜是想享受一點家人的溫暖才去找妹妹們的吧。
想到此,他更覺上天對她太苛刻了,他溫柔地吻著她,抹去她頰上的淚。
良久,他才鬆開她,喘息地親了下她的額頭。「以後妳不能再任性地糟蹋自己的身體。」他拿起肉包子。
「好。」她幸福地偎在他懷裡,柔順地點頭。「如果……我是說萬一我……」
「我不想聽。」他直接打斷她的話。
她的柔順撐不了一時半刻,立刻又變回蠻橫的模樣。「我話還沒說完。」
「我知道妳要說什麼。」他夾塊肉塞到她嘴裡。
「你……」她生氣地瞪他。「你怎麼知道我要說什麼?」
「我比妳聰明,當然知道妳要說什麼。」他微笑地說。
她繼續瞪他。「你壞心眼多,不是聰明。」
「如果不使點心眼,妳現在還在牢裡。」他笑著說。「好了,快吃。」他塞個豆腐到她嘴裡。
她歡喜地吃著他餵過來的東西,喜歡這種被寵愛的感覺。「我不想待在這裡,好悶喔。」為了怕別人發現,他把她藏在白雲寺下面的密道裡。
「明天早上就能出來了。」
「真的嗎?」她高興一點了。「你要報仇為什麼要弄得這麼複雜,我下個毒,那個老頭立刻就死了。」一件這麼簡單的事,為什麼要弄得這麼複雜。
他微笑。「這樣就沒意思了。」
她不悅地看他一眼。「什麼沒意思,你沒意思,最沒意思。」
她的話讓他笑開,他低頭親了下她噘著的嘴。「我保證就要結束了。」
「最好是這樣。」她轉了下黑眸,那個害她坐牢的臭老頭,非教訓他不可,等她出去了,讓他好看!
第十一章
聚英樓
丁業在傍晚時接到口信,溫亭劭約他在聚英樓一敘,他冷冷一笑,看來這毛頭小子決定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為防萬一,他帶了貼身護衛隨侍,交代他守在蘭軒房外頭,若聽見他咳嗽了,便立刻衝進來。
出乎他意料的是,一進廂房,等待他的卻不是溫亭劭。
「是你。」丁業訝異地看著毛奇邰。
「相爺請坐。」毛奇邰起身指了下對面的席位,他是個身材魁梧、滿臉大鬍子的男人。
「溫大人呢?」
「他不克前來,所以就由我代勞。」
「好大的架子,竟然要一個小小的軍巡使來跟我談,你還不夠格。」丁業冷哼一聲。「既然他不能來,那就改日再談吧。」竟然叫個掌管京城風火盜賊的小官來跟他談,未免太不將他放在眼裡了。
「相爺留步。」毛奇邰笑著說。「相爺才來就要走,不是不給我面子嗎,唉,說錯話,我是什麼人,哪有什麼面子,我是說您不看在我份上也看在我恩師權知開封府的面子上聽我說幾句話。」
丁業瞄他一眼。「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
「這你就錯了。」毛奇邰搖頭。「我可是有要緊的事要跟相爺說,相爺先坐著喝一杯吧,只耽誤您一點時間,聽我說幾句話不會要您的命的。」
丁業斜睨他一眼,這才在對面的席位上坐下。「說吧。」
「喝點酒。」毛奇邰為他斟酒。
「要說什麼快說。」他不耐煩地說道。
「是。」毛奇邰坐下,飲了一杯才道:「那我就直說了,這些東西相爺應該不陌生吧。」
他由懷中拿出一迭紙。「還請相爺過目。」
丁業翻開紙張,臉色微微變了。
毛奇邰又喝口酒。「這兒的酒真是好喝。」
「你想怎麼樣?」丁業冷聲問。
「其實我不想怎麼樣,我與相爺雖不對盤,可素來無冤無仇……」
「是溫亭劭給你的。」丁業冷下眸子。
「是。」毛奇邰點頭。「不瞞相爺,我欠他一份情,所以只好得罪了。」
「什麼意思?」
「溫大人的意思是您年紀也大了,也差不多該告老還鄉了。」毛奇邰說道。
「這點東西也想要威脅老夫。」他才不放在眼裡,這些只不過是他收賄的一些證據,還不到足以打死他的地步。
「這只是鳳毛麟角,說句不中聽的,您年紀也大了,再過幾年一樣得退,在這時辭官還能留些美名。」
「你們想用這些扳倒我,還早……」
「您誤會了。」毛奇邰搖手。
「我一向就對黨爭、鬥爭沒興趣,這幾年朝廷黨爭都在虛耗自個兒,咱們北邊有契丹虎視眈眈,可臣子們卻只會鬥爭,毫無建樹,皇上又只曉得大肆蓋廟,說是承天旨意,一點也不知勵精圖治,只在那兒造空話,我這做臣子這樣說話實在不該,可我是個粗人,說話不懂得拐彎抹角,還望相爺包涵,我的意思很簡單,就是你們鬥來鬥去的事我是真沒興趣,也不想知道,我只在意怎麼打遼人。」
雖說太祖皇帝有鑒於唐朝牛李黨爭,禁止臣僚結為朋黨,可朝廷裡還是各自結黨,只是不敢明著爭權爭勢力,都在暗地裡使力較勁。
聽到這兒,丁業的臉色稍有和緩。
「你們的恩怨我多少知道一些,可我說了我沒興趣管,溫兄弟也不是要我管這事,他只要我傳話,他拿出的證據只是鳳毛麟角,他這幾年在官場不是虛耗著,他查了您不少事,也握了不少不利您的證據,這證據若是落在我恩師伍大人手裡,非要將您老斗死鬥臭不可。」
丁業的臉色又是一變。
「可我實在不想瞧見這情形發生,我說了朝廷這幾年黨爭太厲害,乃國家不幸,為這事我勸了溫兄弟許久,他才同意不交給我恩師讓我處理,只要您告老還鄉,這些東西永遠不見天日。」
「他說的話我能信嗎?」丁業冷哼一聲。
「由我當保證人,相爺信不過溫兄弟,也得信我,我毛子向來一言九鼎,你們誰沒做到自己答應的事,我就跟誰翻臉。」毛奇邰捶了下桌子。
丁業不語,不過倒是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條件對他來講並不嚴苛,這兩年他身子已經大不如前,他也想過再過幾年要辭官安養天年,就像他說的,也不過是提前了幾年,沒什麼。
只是……白白便宜了溫亭劭,他微扯嘴角,不過他有法子整治他,就算他辭官了又如何,他還有一堆門生,勢力依舊在。
「怎麼樣?」毛奇邰問道。
「他這樣不是便宜我了嗎?」丁業挑起眉毛。「我倒不曉得他這樣宅心仁厚,查了這麼多年就只是要我辭官。」
「這我也問了,溫兄弟說他找到了自個兒喜愛的姑娘,想跟她安穩過一輩子,就算鬥垮了你,你門生遍佈,這些人也不會放過他,他在朝中自然不會有好日子,在京城也坐的不安穩。」
毛奇邰喝口酒。「他那姑娘是漂亮,難怪人說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對了,差點漏了件事。」毛奇邰連忙補充。「溫兄弟說他姑娘的事還請您老高抬貴手,撤了告訴,他女人是個苗族姑娘,性子烈,得罪了您家公子,還請海涵,他要我代為賠罪,改天他再登門致歉。」
丁業斟了杯酒。「這事我回去考慮考慮。」
「相爺您這樣就沒誠意沒度量了,跟個女人家計較什麼,宰相肚裡能撐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