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告訴他就好了。」沃娜又螫一隻,五毛把她的毒蛇毒蟲全拿走了,她只能用這個方法。
梅老與沃彩擔憂地互看一眼,沃彩眉心緊鎖,軟聲道:「阿姊,妳聽大人的話……」
「好了,我沒事。」沃娜打斷妹妹的話,拉下袖子。「梅老你好好照顧巴努,我一下就回來。」
「是。」梅老頷首。
沃娜掐掐臉蛋,讓臉色紅潤後,高興地走出店舖。
梅老與沃彩對看一眼,同時憂心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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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天氣更悶熱了,溫亭劭坐在房內審閱公文,額上沁出了薄汗,在京城總有忙不完的事,不像在陝西或徽州當縣令時那樣悠閒自在、怡然自得。
「大人。」長隨李順站在敞開的門外喊了一聲。
溫亭劭認出聲音,頭也沒抬地問:「什麼事?」
「您有訪客。」
「誰?」
「我。」
這聲音?溫亭劭抬起頭,沃娜正好推開李順,朝他露出笑。
「我來瞧你了。」她的雙手交迭在臀後。
溫亭劭訝異的表情讓李順急忙為自己辯白。
「大人,小的不是故意要打擾……那個沃娜姑娘不肯待在外頭讓小的先通報一聲,她硬是要跟進來,小的不敢不讓她跟,所以……」
「那麼多廢話。」沃娜要李順別再說下去了。「你走開,我是來看五踢少的。」
聽見她怪裡怪氣的喊著溫亭劭的名字,李順差點沒笑出來,可他死都要忍住,絕不能笑。
「你先去吧。」溫亭劭瞧著李順憋得難看的臉,揮手要他先走。
沃娜走進屋內,溫亭劭放下手上的筆,問道:「妳來瞧我什麼?」
她皺眉,聽不懂他的話。「問什麼啊,就是來看你。」
他微笑。「現在看到了。」
「當然看到了,我沒瞎,你笑什麼?」
「沒什麼。」與她說話老像鬼打牆一樣,怎樣都繞不出來,他轉個話題。「身體都好了?」
「都好了。」她輕描帶過。「我瞧見街上貼著牛丸的畫像,你把牛丸畫得太好看了。」她走到他桌前。
他沒應聲,等著她接下來的話語,她來來回回走了幾趟後才道:「我要你給我畫一張。」
她的要求倒是出乎他的意料。「為什麼?」
「你不想畫?」她不高興地瞪著他。
「如果妳想要畫像,街上有很多……」
「就要你畫。」她霸道地說。
他靜靜的瞧了她一會兒,而後說道:「妳坐著吧,我畫。」
見他順著她的意,她倒有些反應不過來。「你生氣了?」
他勾起嘴角。「我氣什麼,不過就是畫張畫,拿張椅子放在前頭。」
她背過身拿椅子,嘴角漾起笑,擺好椅子後,她忽然覺得不妥說道:「今天不畫了。」
「為什麼?」
「我今天這件衣服不好看,頭飾也不好看。」她懊惱地摸摸髮飾。「明天再畫。」她應該穿戴更好、更漂亮一點的。
他微笑。「今天先畫臉吧。」
她想了下,忽然又高興起來。「好,先畫臉,要好看。」她叮囑一聲。
「坐好,頭偏過去一些。」他開始磨墨。「今天的藥吃了嗎?」
「吃了。」她臉不紅氣不喘地撒謊。
「真的嗎?」他知道她有時會把湯藥倒掉,想到她如此不在乎自己的身體,一陣煩躁湧上,不期然地他又想起元紀赫的話語……利害關係嗎?
「嗯。」沃娜點頭後連忙轉個話題。「我作了夢。」
停了一會兒後,接著又道:「夢見你背著我不停地走,不停地跑,要你停也不停。」她頓了下,想著該怎麼說。「跑啊跑的,然後你太笨了掉進一個大洞裡。」
他揚起眉,對她的夢起了點興趣。
「我就罵你了,要你停你為什麼不停,你不說話也生著氣。我要你說話,你硬著嘴不說話,我一氣就拿石頭丟你,不小心丟中你的頭,你就流血了。」
他等著她說下去。
她卻不說了,美眸盯著他。
「怎麼?」他出聲問。
她轉開臉。「我來瞧你的頭是不是破了。」
他望著她不自在的側臉,一語不發,可嘴角卻揚起了笑,她雖是個悍姑娘,不懂漢人女子的溫柔,可她的行為,她直率不加掩飾的話語卻讓他心動。
但這心動……卻打亂了他所有的計畫,他如何心裡有了她後再去娶王嬌?
之前他曾想過雖然他娶王嬌是有目的的,可他也會盡到照顧她的責任,兩人就算無法鶼鰈情深,可至少也能相敬如賓、夫妻有義。
他在王嬌面前一直是溫文有禮的,情緒也從沒起波動,他相信她終其一生都不會見到他富有心機、戲謔的另一面,更不可能見到他發火,偏偏沃娜卻能將他隱藏在溫和面具下的其他性格引出。
靜靜的過了一會兒,她惱道:「你為什麼不說話?」
「妳得把頭轉過來我才能畫。」他拿起筆。
她先偷瞧他一眼,見他蘸墨沒看她,她才轉過頭。「你笑我嗎?」
「因為那個夢嗎?」
「嗯。」
「我以前做過一樣的事,所以沒資格笑妳。」他在紙上勾出她如鵝卵的臉型。
「你打了誰的頭?」她一臉好奇。
他淺淺一笑。「我作的夢跟妳不一樣,我夢見自己被殺了,醒來的時候還得摸摸自己的脖子確定一下。」
「誰殺你?」她立刻問。
見她一臉怒氣,他說道:「妳的眉頭擰在一起畫出來可不好看。」
她一聽,立即摸摸眉心。「誰要殺你?」
他描繪她彎彎的柳眉。「在夢裡看不清他的臉。」
「下次你看清楚,我替你報仇。」
他勾起笑,抬眼瞧著她義憤填膺的臉,心中流過一絲暖意。「好了,別說話,作畫得專心。」
坐不到一會兒,她捺不住性子問道:「你畫到哪兒了?」她忍不住想起身瞧。
「坐下。」他好笑道。「耐心點,才剛畫而已。」
「真慢。」她沒耐心地動了下。「得畫好看。」
「大人。」另一名長隨在門外喊了一聲。「您有訪客。」
沃娜不高興地看著站在廊廡上的人,很不高興被打擾。
「誰?」溫亭劭問了一聲。
「說是您的親戚,姓翟,翟治臨。」
溫亭劭停住筆,頓了一會兒才道:「帶他到留梅堂去,我一會兒就來。」
「是。」長隨走了開去。
「弟吃零,那是誰?」沃娜立刻問。
原本皺著眉的溫亭劭聽見她的話語忍不住笑開。「是我姊姊那邊的……反正就是親戚。」他起身。「妳在這兒等會兒。」
「我不喜歡等。」她不高興地說。
他來到她面前。「這個人我一定得見。」
她還是一臉不悅。
他彎身在她噘起的唇上親了下。「我一會兒就回來。」
沃娜的嘴角彎起,心裡泛著甜,怒氣消了大半。
他一離開,她馬上起身去看畫,畫上的女子柳眉杏眼,額庭飽滿,果然像她,她高興地噙著笑。
等一下得告訴他臉要畫大一點,這樣才瞧得清楚是她,想到這兒她心底忽然有些難受。
她坐在椅上,撐臉凝視紙上的自己,她要他作畫是希望以後如果她死了,他能瞧著她的畫像,偶爾想著她,她也高興了。
她體內的毒發作得愈來愈快,自己沒剩多少時間了……發現紙上忽然有了水滴,她氣憤地抹去眼淚,她才不要他偶爾想著她,她想跟他在一起,每天每天都抱著他,親他的嘴。
說不定她走了以後,他立刻就忘了她去找別的女人……心一陣刺痛,她難受地喘口氣,生氣地抹去掉個不停的眼淚。
她要去問他,問他是不是很快就會把她忘了,如果他說是,她才不哭,她要用毒粉潑他,讓他哭。
第八章
翟治臨聽見足音時轉過身,溫亭劭微笑入內。
「大哥怎麼來了?押運嗎?」雖然翟治臨早已將漕運交給兒子翟玄領,但他自己還是大江南北的押運,並沒有因此閒賦在家。
畢竟翟治臨才近五十,身體也還硬朗,現在退下是嫌早了些。
「怎麼到了京城也沒捎封信回家?」翟治臨沒正面回答問題,反而將話題導回溫亭劭身上。
「想等事情都辦妥了再寫信,大哥怎麼知道我在這兒?」溫亭劭朝外頭喚了一聲,示意給客人上茶。
其實以年紀而論他都能做翟治臨的兒子了,就連翟玄領──翟治臨的長子,都大他三歲,可輩份上他卻得稱翟治臨大哥。
「我原本要到徽州看你,途中遇上熟識的人,說你一個多月前就到京城了,而且下個月就要成親了。」
溫亭劭不想解釋目前一團亂的情況,只是點個頭,退婚一事只有他與王府知道,至今未走漏風聲。
他銳利地看他一眼。「這事不用跟家裡商量,也不用知會一聲嗎?」翟治臨沉聲道,若不是京城的友人一見面就恭喜他,他還不曉得有這件事。
「我正打算修封信回去。」
翟治臨盯著他的笑臉。「是宰相的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