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再忍一下,拜完堂就可以見堡主了。」大嬸失笑道。
她協助另一名大嬸壓住融雪,接著開口叫喚旁邊單手托著銀盤,嘴裡還咬著大肉包,年約十二歲的胖丫頭。
「稻花,你這個死丫頭,都什麼時候了還吃個不停,快把首飾拿來!」
大嬸伸手敲了下稻花的腦袋,然後和其他的大嬸們合力將銀盤上的金項煉、耳飾往融雪身上戴。
「不要,我不喜歡!」融雪嚷了起來,掙開眾人逃開。
幾名大嬸傻眼,然後追著她滿屋子跑,而站在一旁的稻花則從懷裡拿出一個燒餅,津津有味的吃著。
「果然是笨得沒藥醫。」窗外,宋臥春已看不下去,回頭附和年有餘之前的話。
看來他得先去找個神醫,配幾帖不會讓人生出笨娃兒的藥,教裡頭那個笨蛋大嫂照三餐吃,不然,要是到時滿屋子的傻瓜侄兒、侄女追著他跑,人間堡變成了傻子堡,那還得了!
「嫂子是笨,但你的稻花丫頭未免也太能吃了吧!你該管管她,哪有丫頭吃得比主子還胖,天沒亮就爬起來喊肚子餓,讓你這個了不起的四爺三更半夜不睡,泡在池裡抓魚給她吃。」年有餘揠揠耳朵,對宋臥春擠眉弄眼。
笑大哥娶了笨大嫂,還不如先笑自己養了個豬丫頭!
「你還敢說!如果不是你那時說什麼她像條小狗,有東西吃就會跟過來,教我試試在地上丟炒蠶豆,看能不能把她引來,我會那麼倒楣的讓她巴上嗎?如果曉得當初看起來像小狗一樣有點可愛的胖娃娃,長大後會變成一天得吃三桶飯的胖丫頭,就算打死我,我也不會拿炒蠶豆引誘她,成了拐騙娃兒的罪犯!」被人說中心裡的痛,宋臥春的俊臉當場扭曲,狼狽的大吼。
兩人都沒發現,屋裡頭追逐的人影忽然不見了,換成一個正往窗邊看來的猙獰臉孔。
「那時我有教你把她丟了,是你自己不要的。」
「丟了她?我怎麼丟?她緊抓著我的腿,硬要跟著爬上馬背,我踹都踹不開!胖丫頭那麼大的怪勁,就算是大哥,我也不信他有本事能扯開她。」
「那就沒法了,是你自己笨才讓她纏上。」年有餘很沒兄弟愛的嘲笑道。
「死笨魚,你活膩了想找死嗎?我立刻把你烤了扔給稻花吃!」宋臥春一吼, 一腳踩在年有餘身上,兩人又開始你戳我鼻孔,我挖你眼珠的互毆戲碼。
「宋臥春……年有餘……」
細細的女人聲音忽然由窗邊傳出,冷冷的喚了聲,讓正在打架的難兄難弟同時狐疑的回頭看。
咦,屋裡怎麼沒半個人?
兩人不解的互望一眼,覺得怪異,於是一同把臉湊向窗子。
一個眼睛突出、青面獠牙的夜叉忽然從眼前竄出,並尖吼一聲,嚇得兩人當場鬆手往下摔。
撲通兩聲,樹下的魚池濺起半人高的水花。
銀鈴般的笑聲從那夜叉的嘴裡傳出。
接著,融雪拿下臉上的夜叉面具,笑嘻嘻的趴在窗口。遲冬說有兩個笨蛋躲在窗邊,只要她一嚇就會跌下去,真是這樣呢!
「好玩嗎?」後頭,宋遲冬跟著出現,伸手摟住她。
「遲冬,我這樣可不可怕?」她將面具戴在小臉上,湊到他面前,發亮的水瞳隔著面具上挖空的眼洞望向他,笑彎成一條線。
「不可怕。」他忍著笑,擺出堡主的威嚴瞪著她。
原本他還以為自己扮啞巴瞞她的事,得花上一陣子才能獲得她原諒,哪知她只是歪著臉,皺眉看了下他,很快的就原諒了他,不吵不鬧也沒有哭,害他著實有些不敢相信。
後來他又問了好幾次,才終於明白她的想法。
她說,遲冬和堡主大爺都對她很好,所以如果堡主大爺就是遲冬,那她一整天都能見著遲冬,不用等到晚上,而且,就像有兩個人喜歡著她,這樣多幸福啊!
聽到這兒,他真是不知該怎麼說她。
因為憨傻,她對於很多事情不會像一般人想得那樣複雜,只要一點點的快樂,就會讓他的傻姑娘覺得很幸福。
而看著她的笑容,他也覺得很快樂,心裡暖烘烘的,不知該怎麼形容。
或許,這就是幸福的滋味吧。
「不可怕嗎?」融雪放下面具,三步並作兩步的奔到銅鏡前,抓起擱在梳妝台上的困脂盒,手沾紅粉就往臉上亂抹。
「融雪,你在做什麼?你不是說不想塗胭脂?」宋遲冬失笑著上前,連忙搶下有胭脂盒。
是她說不要再塗得跟猴子屁股和紙紮人偶一樣,才讓那些大嬸追著跑,剛剛他進來時還差點被她撞上,怎麼她這會兒又改變心意?
她忽然抬起頭,頂著有如戲台上的三國英雄張飛那般,黝黑中帶著艷紅的怪異面容,對他擠眉弄眼。
「這樣可怕了吧?」她笑問道,完全沒有自己等會兒就要拜堂的知覺,把一張小臉塗得像妖怪。
「不可怕!不管你變成什麼樣,都不會可怕。」宋遲冬寵溺的應聲,伸手將她帶到銅盆邊,準備替她擦瞼。
這時,年有餘濕淋淋的再次爬回窗邊,埋怨的聲音飄了過來。
「大哥,你真是有了女色就不要兄弟……」
「女色?笨蛋融雪根本沒有女色,她哪來的女色!」宋臥春狼狽的從窗邊探出腦袋,英俊的外表全因為跌落水池而走樣,成了一條濕答答的落水狗。
因為不敢直接走大門,怕被大哥揍,所以他們再從樹上爬過來,想多少抱怨一下再閃人。
唉,大哥真的沒人性,讓笨大嫂這樣欺負自己的弟弟!
「你才是笨蛋!」聽到自己又被這麼說,融雪掙開宋遲冬的手,不快的跑向窗子。
她才接近窗邊,宋臥春和年有餘錯愕的爆笑聲立刻響起。
「你那是什麼鬼樣子?是誰放火燒了你的黑炭臉?好醜,真是天下第一丑!」宋臥春笑得險些岔了氣,鬆手掉下去。
見鬼了,竟然會有這種白癡新嫁娘,把自己的臉搞成這樣。
「待會兒就要拜堂了,你這麼醜的臉會嚇……哈哈……嚇死那些賓客的,大家就會以為人間堡不……哈哈……不只有會吃人的堡主,還有醜醜的煤姑娘!」年有餘笑得連聲音都在發抖,攀在窗邊的手差點抓不穩。
「你們兩個是閒得發慌嗎?我不是交代你們兩個幫你們二哥招呼賀客,結果他忙得快喘不過氣,你們倆倒好,能閒晃到這裡來,還有狗膽嘲笑你們大嫂?」宋遲冬走到窗前,將氣得猛嘟嘴的小女人拉進懷裡。
知道他決定娶她時,兄弟們都沒有異議,只有這兩個弟弟吐不出象牙的狗嘴老愛挖苦融雪,常常一見面就說她傻,說她黑得像個煤姑娘。
兩個臭小子,真該給他們一點教訓!
宋遲冬的黑眸瞇了起來,眼裡有絲惡意的笑。
他的手緩緩擱上窗扉。
「大哥,你的手放在那兒幹嘛?我是你的親弟弟耶!」宋臥春越看他的表情越覺得不對勁,趕緊開口大嚷。
兄弟本來就該相親相愛,欺負弟弟的不算英雄好漢!
「大哥,你想做什麼?不會是和我想的一樣吧?」看見他的動作,年有餘也驚嚷。
「也對,你說得沒錯,我們是兄弟,這樣的確有點不顧手足情分。」
宋遲冬收回手,一邊將懷裡的融雪拉到窗旁。
他低頭哄著氣呼呼的她,在她耳旁道:「雪,你不是說宋臥春和年有餘常欺負你?若要欺負回去,現在就是好機會。」接著又低聲對她說了些話。
「真的可以?」融雪原本擰著眉的小臉瞬間拾起,興奮的看了下窗外的兩人。
「大嫂,融雪嫂子,不管大哥說什麼,拜託你千萬別聽進去!」精明的宋臥春立即大叫。
「可是我已經聽進去了。遲冬說,我可以關窗放狗,不過,因為你們是他的弟弟,關窗太沒良心,所以只好放狗,但臨時又找不到狗,只有這個勉強湊合。」
融雪笑嘻嘻的接過宋遲冬遞來的兩個小盆栽,然後將雙手伸出窗外,瞬間鬆開,將盆栽往兩人臉上丟去。
「哇。。沒良心的大哥,你竟然讓笨蛋大嫂這樣對我!」
攀在窗邊的兩個身軀同時直直往下墜。
夾雜著咒罵和驚慌呼救的喊叫聲尚未結束,大樹下的魚池再次濺超半人高的水花。
第九章
鞭炮及鑼鼓聲響徹雲霄,許多東方國中有頭有瞼的人物,都前來人間堡觀禮,祝賀堡主成親,因此大廳裡滿是賓客。
廳外,由於人間堡難得大開流水席,宴客三天,因此許多百姓紛紛攜家帶眷,除了來暍喜酒,也想看看傳說中的吃人堡主是什麼模樣。
堂上,從京城迢迢趕來祝賀的達官顯貴們,正在那兒互相推辭,不坐大位。
雖然新郎的長輩們都去世了,但他和人間堡仍深受朝廷倚重,從先帝在世時起,每年均派人到人間堡的馬場挑選千里名駒,賞賜給立功的大臣,而現今皇帝尚未登上帝位時也曾來人間堡遊玩,和堡中幾位少爺熟稔如親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