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懲罰,你們無視年輕少女的生命,激怒了天意。現在我已經明白的將一切都告訴你們了,若你們還是不聽勸而引起天怒的話,我可不負責任。」
說著,她從袖子裡拿出一顆小巧的珠子,往天上一拋。
頓時,朗朗晴空忽然烏雲密佈,天際傳來巨雷翻滾,彷彿千軍萬馬馳騁沙場,震耳欲聾。
閃電劃過,接著是一道巨雷劈下,一顆老樹頓時焦灼。
人群見此情景,早已陷入一片混亂。
陸結草被震得搗住耳朵,喊道:「你們還不快發誓會順應天意,否則上面就要派人下來啦!」
白鬚長老已嚇得站不穩腳,「這……這……我們順應天意就是了,你快些收了這雷電吧!」
「當真?」陸結草再三詢問並得到保證後,才收回珠子。
「放心,大家以後只需勤勞耕作、善良待人,仙人定會保你們風調雨順、五穀豐收。記住,不可再起害人之心,否則……」
「是、是,仙人慢走。」村民們連連點頭。
陸結草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不疾不徐地轉過身。
「結草。」
陸結草停住腳步,叫她的不是別人,正是季鴻福。
「還有什麼事,舅父?」她的聲音很淡很淡。
「你……以後要多保重。」他猶豫了一會兒,似乎被人推了一下,連忙又補充道:「你舅母要你以後多留些心思,別老是被人欺負……」
陸結草看向他身後低著頭的高秀秀,頓時明白了什麼,淡然一笑。
「舅父、舅母,謝謝你們收留我這個孤兒這麼多年。」
說完,陸結草再次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這個地方,再也不需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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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一段距離後,陸結草再三確定無人跟過來,立刻三步並作兩步的衝到河邊,把早已紅腫的右手伸進冰涼的河水,這才長長的吁了口氣。
其實一開始她就料定單憑自己的三言兩語,實在是難以撼動村子裡流傳了百年的規矩。多虧之前水月送給她一顆可以吸雷的珠子,足夠她虛張聲勢,但是由於用法她早忘記了大半,只好勉強試試,沒想到真的奏效。
只是這珠子用過之後溫度極高,她怕引人懷疑,只有強忍著握在手心裡。好在沒有人跟過來,不然再撐一會兒,她怕是連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很了不起啊,仙人。」
一襲熟悉的白衫倒影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
大概是早預料到冷溯雲會跟在身邊吧,陸結草並沒有太吃驚。
「嘿嘿,見笑了,溫羅大仙。」她那一點小伎倆哪敢在正牌仙人面前丟人現眼?
冷溯雲坐到她身邊,故作疑惑狀道:「你說仙人對你這種欺騙群眾、弄虛作假的手段會不會生氣呢?」
陸結草討好地看著他。「你不會,我知道的。」
「把你寵壞了!」冷溯雲沒好氣地看著她,「把手伸過來給我看。」
陸結草搖頭,「不給,現在伸出來會痛。」
冷溯雲好笑地道:「本大仙奉了仙人的旨意要用仙術給你消腫,你敢抗旨?」
陸結草故作驚恐狀,「小女子不敢啊!」她把紅腫未退的右手伸過去。
冷溯雲一碰觸到她的手掌,陸結草立即感覺到一股舒服的清涼,熱辣的感覺頓時消失。
「好神奇啊。」
「我覺得你才神奇!」冷溯雲鬆開她的手,「昨天我才傷了左手,今天你就燙到右手,也太巧了吧?」
「說明找們夫妻心連心啊!」陸結草傻傻一笑。
微風和煦,美景如畫。
她看向身邊的景物。藍天、白雲、輕風、碧水,忽然覺得仙境如何、人間又怎樣,這山山水水的自然才是真正的逍遙,只可惜有她這世俗紅塵人在其中。
忽然,她秀眉微皺,以絹帕捂嘴。
由於背靠著背,冷溯雲並沒有注意到她這小小的動作。
陸結草暗暗慶幸,不然他又要大驚小怪了。然而,當她低頭看清絹帕上那一抹觸目驚心的紅後,卻再也樂不起來。
一瞬間,道士的話又在她耳畔響起——
眼前的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的虛無幻夢一場……
是嗎?真是如此嗎?
她平靜地將絹帕藏在袖子裡握緊。
「溫羅。」她輕喚:「我們回家吧。」
她現在只想回家。反正經過她這麼一鬧,這村子她是無論如何不能再待了,否則不但之前做的一切前功盡棄,還會連累到師父和師娘。
「怎麼了?」他注意到陸結草的臉色似乎有些蒼白。
看出冷溯雲十分擔心,陸結草狀似輕鬆地拍拍他的肩,隨意扯了個謊。
「沒什麼,只是我最近染了一點小風寒。我一生病,就很想在家裡休息,而且這裡的事情也辦完了,所以我想不如現在就……」
「結草!」冷溯雲嚴肅地看著她。
她低頭做了一個鬼臉,「對不起。」
「我不是怪你,而是你生病了怎麼不和我說呢?還勉強走這麼遠的路。」她不知道現在任何一場小病,都可以讓她消失啊!
「我都說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行!」冷溯雲態度堅決,「現在就去姜大夫那兒看看。」
「可是……」
「沒有可是!」
面對冷溯雲絲毫不動搖的態度,陸結草唯有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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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大夫,結草怎麼樣了?」冷溯雲焦急地問。
姜晉示意他不必如此緊張。
「無礙,想是路途勞累,受了一點風寒。」
「你看,我就說嘛。」陸結草怪他大驚小怪。
冷溯雲卻絲毫不敢放鬆,「你還敢說?竟然瞞著我。」
「因為真的沒什麼大不了,我總不能打個噴嚏都向你報告吧?」
「你……」
「溯雲!」柳織娘端了碗熱湯進來,「別和這丫頭一般見識,她從小就是這樣,生了病也不說,只知道死撐著。」不過,這次她竟然主動說自己不舒服,可見她真的很依賴冷溯雲。
「師娘,我真的沒事。溫羅,我們不要再打擾師父和師娘了,我們還是回家吧。」
「你說的是什麼話?」柳織娘聽了不高興,「什麼打擾不打擾的?生病的人怎麼能四處亂跑呢?再急的事也得休息兩天再去辦。」
「可是……」
「你不用怕村裡的人來找麻煩。咱們藥鋪的位置偏僻,平時就不怎麼有人來,你安心在後院住著,誰也不會知道。」姜晉看出她的顧慮。
陸結草見無論如何也推辭不掉,只好勉強答應住下來。
她悄悄握緊袖中的絹帕,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溫羅知道這件事……只有再想辦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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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兒,姜晉開了個方子,柳織娘帶著冷溯雲去前堂抓藥,屋裡只剩下姜晉和陸結草兩個人。
「師父!」陸結草別有深意地笑道:「你騙人的技巧很高明嘛。」一個人可以向親人和朋友裝病,但卻絕對無法瞞過大夫。這點她早就知道。
姜晉苦笑,「彼此、彼此。」
她的狀況已經這麼嚴重了,還說只是風寒,也真多虧了這女婿對醫術一竅不通。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他向來知道這孩子敏感,又是她自己的身子,所以也沒指望能瞞住她多久。
陸結草低頭。「其實你上次說除了我娘之外,還有人得了這種病的時候,我就知道你說的另一個人就是我。」她自己的身體,她最瞭解。
姜晉又重新給陸結草診脈。
「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症狀?」結草這孩子向來嘴硬,若非病情嚴重了,她是不會講出來的。
「沒有。」陸結草盡量裝得自然,「只是有點頭暈而已。」
姜晉這才鬆了口氣,「那還好。不過你要記住,若是吐血,一定要和我說。」
陸結草心中一凜,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點點頭,只是袖中的絹帕卻握得更緊了。
「師父,如果……我是說如果……的話,我還有多久的時間?」
「三個月左右吧。」這是最長的期限了。
陸結草點了點頭。她知道師父沒有騙她,她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三個月恐怕是極限了。
「溫羅……就是溯雲,他知道嗎?」
姜晉點了點頭,「但是他想瞞著你。」
陸結草笑了,「我想也是這樣。」
可惜他注定要白費心機了。她自己的身體如何,她怎會不知道?只是比她更早知道這件事的他,想必更加痛苦。
陸結草回想起在客棧的那天晚上,他說「有一天我一定會親口告訴你」,她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她望向姜晉,「師父,既然如此,請別告訴他我已經知道了。」
姜晉還來不及回答,冷溯雲已經從前堂回來。
「在說什麼?」他好奇地問。
「師父在教導我疾病是多麼害人的東西。」陸結草煞有其事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