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宛若白瓷娃娃的人兒開了口,用極為輕淺的語氣問道:「他們應該已經到了吧!」
「嗯!」康泰天手裡忙著配藥,還不忘在藥碗旁放置一顆可以讓她在喝下苦藥後,可以甜甜嘴兒的糖。
「唉……」長長的一聲虛歎,白淺雲收回了眺向遠方的眸光,語氣染著淡淡的憂傷。「我有什麼值得他們為我冒險的?我不過是個罪人罷了。」
珍珠般的淚滑落在蔥白的纖指上頭,那無聲的淚卻更教人心疼。
將手中冒著煙的藥碗往榻旁的矮凳兒一放,康泰天伸手扶起了低著頭的人兒,笑著對她說道:「哪有什麼罪啊?真是瞎說。」
「我不是瞎說的,要不是我,抑天和曦芸會是一對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是我偷了屬於他們的幸福。」
「傻瓜!」像是望著一個稚子,康泰天探手揉了揉她黑緞般的髮絲,柔聲安慰,「一切是天意,與妳無關的。」
「怎麼會無關呢?他們甚至為了我的病,遠赴天山涉險,若是他們有什麼意外,我縱使賠上這條命也是不夠的。」
再說,留她這條命幹麼呢?
她不過是一個痛苦的製造者罷了!
「我有沒有說過妳的病不適合這樣鑽牛角尖兒?」向來和顏悅色的康泰天難得的板起了臉,他輕輕轉過了她的臉龐,讓她直視著他的眼睛。
「妳是個好姑娘。」
臉泛苦笑,白淺雲輕輕地搖著頭,說道:「我哪是什麼好姑娘?我的心地可壞了。」
「我不准妳這麼說自己!」
「不然我該怎麼說呢?」
她為了一己之私斷了一樁好姻緣是事實,現在想想,當時的她是多麼的自私又可憎。
「妳只不過是愛錯了人罷了!」
「愛?」白淺雲長喟了一聲,現在的她都快要搞不清楚自己這麼做究竟是不是為了愛了。
「或許我愛的不是他,只是愛上了爭奪。」
更或許那只是心頭的一抹執念罷了!
幾次生死關頭,這場病真的讓她想開很多。
「妳……」
看著她這樣自眨,康泰天的心倏地揪緊,他心疼呵!
她究竟知不知道在她為旁人神傷之際,他其實也在為她神傷。
連他都已經算不清楚這樣瞧著她有幾年了,但她卻總是沒能察覺自己的心思,是緣份不夠吧!
「快喝藥吧!」不想再聽她說著這樣的話,不想再看著她心心唸唸地記掛著他以外的另一個男人,康泰天端起了藥,送到她的面前。
望著那碗烏漆抹黑的藥汁,不用嘗,白淺雲也知道那一定挺苦。
她抿著唇,難得撒嬌的不肯以唇就碗,她從沒告訴過別人的一件事是--其實她真的很怕苦。
「妳不喝?」見她那抗拒的眼神,康泰天滿腔的氣怒真個是不打一處兒來,
問題才出口,還不等到她回答,他就衝動地仰首將藥一飲而盡。
見他這莫名的舉動,白淺雲不明所以的驚呼了一聲,可是嘴兒才開,就見他整個人朝她靠來。
「你……」想幹什麼?
話都還沒說全,那些被含進康泰天口中的藥汁就全數地被灌進了她嘴裡。
「你怎麼可以……」好不容易嚥下了藥汁,白淺雲才想揚聲抗議,誰知他卻意猶未竟的再次攫住了她的唇。
第一次可以說是懲罰她的不肯吃藥,可第二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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皚皚白雪籠罩整個山頭,即使艷陽高照卻依然覺得凍人。
上官曦芸嘴裡呵著氣,仰望著眼前那一片的美景,卻無半絲的興奮。
悄然回頭,看著沉默地跟在她身後的男人。
這些日子,他們之間話說得不多,他只是靜靜的守護在她的身邊,替她張羅著一切,但卻很少言語。
雖然他原本就是不多話的人,可是她知道他的沉默並不是因為個性,而是因為她那天的話傷了他。
那天,她其實也聽到破屋內傳來的聲響,但她卻佯作不知。
因為只有這樣,她才可以硬起心腸,照著自己的決定做。
人的一生,應該不是只有戀人之間的情感吧?像個夥伴一樣的互相扶持,其實也是另外一種美,不是嗎?
「瞧,很美吧!」她笑著,手指著不遠處的山頭,然後轉頭對著洛抑天說道。
「嗯。」即使面對眼前的美景,他依然沉默,只是輕輕地點了下頭,應和著她的讚歎。
「走吧,咱們可得定快點,表姊還在等咱們找回冰晶呢!」
他的冷漠澆息了她心中的喜悅,但她仍勉力地維持住臉上的微笑,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
「等一下!」見她莽莽撞撞的又要舉步,洛抑天忽爾開口喊停。
「怎麼了?」上官曦芸不解地回頭,卻不意撞進他那兩潭深泓,然而兩人的視線才一交會,她立時別開臉。
「別這麼莽莽撞撞的,這天山山勢險峻,一年不知斷送了多少的人命,還是得要小心為上。」他口中一邊交代著,一邊步至她的身邊,忽爾伸手環住了她的腰。
「你幹麼?」他的猛然靠近讓她的氣息一窒:心兒也跟著漏跳了一拍。
「帶妳上山。」話一說完,洛抑天便挾著她宛若蒼鷹一般的凌空而起。
其實,若是只有一個人到天山,壓根就用不了那麼久的時間,同她騎馬奔馳不過是希望能多增些回憶罷了。
「你……」冷冽的風雪拂面,幾乎讓她只要張嘴,就會被塞人滿嘴的雪花,這情況頓時讓原本想說些什麼的上官曦芸放棄地閉上了嘴。
望著底下那些不斷掠過的雪白景致,一股異樣的感受突破了她的心房,讓她忍不住又憶起了從前。
原本僵直的身子也彷彿有著自己的意識一般,一徑往洛抑天那堅實的胸膛靠去,整個人幾乎是窩在了他的懷中。
這不是她第一次這樣靠著他!
曾經,她以為這個胸膛會是她一輩子的依靠;曾經,她以為這個胸膛會是她的一方天地。
可是她很清楚,現在這個胸膛已經不屬於她了,但--
偷一下,不過份吧!
只要一下下就好了……
第八章
好夢由來最易醒呵!
洛抑天那雙強健的雙腿才落地,上官曦芸已經忙不迭地從他那溫熱的胸膛裡閃身而出。
為了避免尷尬,她刻意像只彩蝶一般翩翩起舞,飛旋在那漫天的風雪之中。
看著她像雪中仙子一般的嬉戲,洛抑天其實有點兒後悔自己剛剛一時衝動用輕功帶她上山。
要是用走的,他們之間的回憶應該可以多些吧!
可偏偏他就是心疼她,不忍她承受那攀爬的疲累,所以硬生生地縮短了兩人相處的時間。
「喂,你瞧那景色多好看,要不是咱們還有要務在身,我真想……」
上官曦芸本來興奮得像是剛飛出籠子的小鳥一般,但見洛抑天一臉的凝重,她的吱喳戛然而止。
「你……怎麼了?」不知是因為有感於離別將近,還是因為這漫天的風雪讓她暫時忘了自己該遠離他的決定,她幾個躍步來到他的身前,凝著他沉重的臉色,忍不住伸手拍去落在他眉心的雪花片兒。
無語地搖了搖頭,洛抑天的唇畔漾著一抹笑,不想開口壞了兩人的興致。
換個角度想,只怕上蒼已經憐憫他了,讓他終究有機會知道自己遺忘了的是什麼樣的珍寶。
有著回憶足以懷念,總比庸庸碌碌、毫無回憶可言的生活來得好吧!
「喂,開心點好嗎?你一定也沒瞧過這樣的景致吧!」站在山尖頂,俯望著那一片雪白的世界,上官曦芸的眸中顯露著一抹深深的著迷。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就和他兩個人待在這兒,永不分離。
她心裡很清楚,他那沉重的臉色其實是因為分離將至。
「喂,你別再板著一張臉喔!」不想讓這僅存的時間在沉重中度過,她佯裝生氣的雙手扠著腰,警告著。
洛抑天努力地扯出一抹笑容,他似乎永遠都無法拒絕她的想望。
「哇,怎麼笑得比哭還難看?!」
望著他那鬱鬱不樂的模樣,她的孩子心性頓起,一邊取笑著他難看的笑顏,一邊偷偷地自身旁的大石上揣了一把雪。
冷不防地,她朝著他丟出手中的雪球,好巧不巧的那團雪正好擊中他的臉龐。
「妳……」突然被襲擊,洛抑天初時一愣,直到聽見她那銀鈴般的笑聲和淘氣的笑容,他才知道是她幹的好事。
淘氣心性也被挑起,他一邊閃躲著她接連不斷的攻擊,一邊也跟著抓起了地上的積雪,朝著她扔了去。
拋去了煩惱,忘卻了心頭憂愁,這兩個加起來年歲幾乎超過一甲子的男女笑鬧得無比暢然。
「看招--」
玩了一會兒,上官曦芸已經開始喘著氣了,她本想喊停,但見洛抑天手中早已搓了一個比人頭還大的雪球在等著她,她登時倒抽了一口氣。
想也沒想的回身就逃,落荒而逃總此被雪球罩頂來得好些吧!
她蒙著頭跑,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身處在懸崖的邊緣,但眼尖的洛抑天卻注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