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了?」黃秋霞困惑地問。
「我也不知道。」黃希堯比她更困惑。「胡大夫,你給他看的什麼信?」
胡大夫聳聳肩。「不知道,那是算命先生寫好要我交給他的,算命先生說他一看完信之後就會低頭,果然不假。」
這下子,所有人都對那位算命先生起了好奇心。
「那位算命先生在建昌城裡擺攤?」
「不,他住在城外的寺裡,一天只看三位客人,他說他在等人帶他出海。」
「出海?」黃希堯愈加疑惑。「那還不簡單,上沿海省府去,自然有人能帶他出海。」
「不,」胡大夫猛搖頭。「他說只有他等的那個人能帶他出海。」
愈說愈玄,大家不禁面面相覷。
「如果你們有興趣,回建昌後可以去找他。」胡大夫忽又笑開來,「他說你們必然會去找他……」遲疑一下,笑容收起,他望住汪映藍。「只有這位姑娘不必,他說妳的命已定,注定一生孤獨。」
「這我早就知道了。」汪映藍淡淡道。
「可是……」胡大夫又猶豫一下。「姑娘現不以為那是妳自己的決定,但將來的結果卻是境況逼得姑娘不得不如此,因此姑娘必然會為此痛苦一生。」
汪映藍依然無動於衷。「是嗎?我會出家?」
胡大夫深深歎息。「不,姑娘將會終生等候一個不屬於妳的男人,那個人眼裡根本沒有妳,妳卻死心塌地的一心只愛他一個人。」
愛?
她會愛一個男人?
汪映藍終於動容了,「我會嗎?」但她的語氣仍不太相信。
「是的,姑娘一定會。」
黃希堯相當驚訝,料想不到在他眼中的石雕美人也會愛人;而玉弘明則神情十分陰沉,應該屬於他的女人竟會愛上別的男人?
「不過算命先生也說過,倘若姑娘想避過這種噩運也不是不可以,請姑娘盡快與這位公子成親……」胡大夫瞥玉弘明一眼。「盡快隨他離開川境,那麼,姑娘仍能擁有恬淡寡慾的一生。」
汪映藍黛眉微挑。「我不會為了這種原因成親。」
胡大夫再歎息。「果然被算命先生說中了,姑娘,所以妳注定一生痛苦。」
「是嗎?」汪映藍毫不在意的隨口問。「那是什麼樣的男人,竟能使我那樣死心塌地的愛上?」
「是一個天底下最冷酷無情的男人,也是天底下最癡情至性的男人。」
既無情又至情?
「我會愛上那種奇怪的男人?」汪映藍搖搖頭,意下不言可知。
她不信。
胡大夫深深注視她一眼,隨即轉身離去。
「我言盡於此,信不信隨姑娘,我得去瞧瞧金公子安頓的如何了。」
算命先生說過,如果她不信就隨她了,橫豎那是她自己的命,他只要顧好他自己的「貴人」就行了。
嗯,先想想,他該什麼時候向「貴人」提出要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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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寨村長很慷慨的把最寬敞、最舒適的客房撥給金日養傷,翠袖日日夜夜都守在他床邊,幾乎寸步不離;由於關心,黃希堯也不時來探望。
玉弘明更「關心」,無論如何,只要金日的傷一好,黃希堯就會帶著黃秋霞離開,沒有他們兄妹倆礙在他與汪映藍之間,相信他和汪映藍的進展會順利一些,特別是在胡大夫說過那種話之後,他更急著要把汪映藍帶回家。
這日,他們住回村寨裡十多天後,胡大夫剛為金日換過藥,大家又一齊跑來探望金日。
金日的燒已退了一半,不需要再敷冷毛巾了,但翠袖仍習慣性的擰巾為他擦擦臉、脖子、手,突然,金日狀似要翻身,翠袖急忙拉住他,嘴裡無意識的脫口道:「不要動!」並竭力讓他保持側身的姿勢,以免碰到背後的傷口。
「為什麼?」氣弱而沙啞的問句。
「因為……咦?」
一聽見金日的聲音,眾人一窩蜂全湧上來了。
「他醒了?」
慢吞吞的,金日掀開眼皮,一眼瞧見床邊全都是人,不禁挑高了眉。
「怎地?幾位爺兒們是閒慌了,巴巴兒來瞅我練活兒的麼?可巧了,我才學了幾套把式,且待我下得床來便沒死活的抖露給幾位爺兒們瞧瞧,如何?」
沒想到他一醒來就耍貧嘴,大家不由全愣在那裡呆住。
「你最討厭了啦,」翠袖又哭又笑。「人家為你擔心死了,你還在那裡要嘴皮子!」
金日皺了一下眉。「我說妳不著三不著兩的到底說啥?」
「你整整昏迷半個多月了啦!」翠袖大聲抽噎給他聽。
「半個多月?」金日大吃一驚。「怎會?我……我又怎麼了?胸口痛,背更痛,他大爺的,誰人趁我睡覺偷掐我?」
眾人失笑。
「沒人掐你,是……」翠袖的眼圈紅通通的。「你為了保護我受了傷。」
金日雙眉輕蹙。「他們又來了?」
「來了五個,」翠袖抹著淚水。「我打不過他們,你就抱著我不讓他們碰我,他們差點把你砍爛了,幸好黃公子及時趕回來,不然……不然……」
金日定定凝視她片刻。
「妳不怕我了?」
「不怕,再也不會怕了!」
翠袖卯起勁兒來猛搖頭,又赧著臉兒湊到他耳際說了幾句話,說得金日兩眼星光燦爛,驚喜得小嘴兒拉成大嘴兒。
「沒問題,我答應!」
翠袖又說了幾句,金日怔了怔,深深注視她一眼。
「好,我發誓。」
翠袖羞赧退回去,螓首低垂,不再吭聲,金日喜孜孜的握住她的柔荑,恨不得把她的小手兒揉進他掌心裡頭去似的。
「你們在說什麼,為什麼我們都聽不懂?」黃秋霞好奇地問。
特別是那句她怕他,她為什麼要怕他?這毛頭小子又有哪裡值得人家怕的?
「翠袖答應要嫁給我啦!」金日得意洋洋地說。
「真快!」黃希堯驚歎。「不過也難怪,你差點連命都沒了呢!」
「沒錯,所以……」胡大夫硬岔進來。「請各位別讓金公子太累了,他才剛醒來,不能撐太久。」
金日瞇了一下眼兒。「你誰?」
胡大夫敬慎的拱拱手。「小老兒是大夫。」
翠袖扯扯金日的手。「是胡大夫幫你療傷,還替我們解決了唐卡的事呢!」
「是嗎?」金日咕噥。「挺行的嘛!」
「不敢!不敢!」胡大夫哈著腰,神情諂媚。「那麼,小老兒可否討點賞?」
「跟我討賞?」金日揚高了眉。「討什麼賞?」
「小老兒的女人、孩子都想回南方去,但小老兒回不了。」
這話在場的人都聽不懂,想回南方去就自個兒回南方去,為什麼回不了,誰拉住他的腳了?還是誰擋了他的路了?
但金日一聽便了,胡大夫是犯了罪被流放到這裡來的,所以離不開。
「誰告訴你我可以幫你忙的?」
「算命先生。」
金日又揚了一下眉,再瞟一眼翠袖。「又是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還請小老兒問問金公子,您可以見見他嗎?」
「見他?我為啥要見他?」
「因為……」胡大夫瞄瞄翠袖。「是他特地把袁姑娘送到您身邊去的。」
這話聽得所有人都傻住了,金日更是目瞪口呆。
「怎麼著?翠袖原就該嫁給我?」
「不是嗎?」胡大夫反問,狡猾的試探。
身份高貴,連朝中一品大官都得對他行禮,是他嗎?
金日靜默一下。「好吧,我見他。」
果然是!
「謝謝金公子。那麼……」胡大夫回身面對大家。「各位請回,金公子得多休養……」
胡大夫三兩下就把大家全趕出去了,包括他自己,只留下翠袖陪在金日身邊。
「老天,」金日呻吟,想翻身不能翻,真痛苦。「我都得這麼側著睡麼?」
「你胸前有傷,背後的傷更重,最好這麼躺。」翠袖歉然道。「要不要我幫你揉揉?」
「不用。」捏著她的柔荑,金日凝視她。「真不怕我了?」
「為什麼要怕?」翠袖悄然垂眸。「你知道我很單純的,有些事我一定要仔細想過才會明白的嘛。起初我怕你,因為你的樣子真的好可怕,你的殺人手段更殘忍,但後來我想通了,就算天底下的人都怕你,我也不需要怕你。只是有一點我總是無法理解……」
「哪一點?」
「你不過才十六、七歲,」睜著單純憨直的眸子,翠袖很認真的看著他,非常困惑。「為何會有那種二十六、七歲男人的樣子呢?」
因為他本來就是二十七歲!
金日歎著氣,考慮再三,最後決定還是等他們成親之後再讓她知道實情比較妥當,免得她脫口叫他叔叔。
「咳咳,我累了,想睡一下可以嗎?」
「當然可以,你快睡吧!」
唉唉,這就是男人的悲哀,有時候再不願意也得裝裝烏龜,誰教男人少不了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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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過去,金日背部那一整片好像豆腐被砸爛似的傷勢終於開始收口,但他卻反而愈來愈瘦削,粉嫩嫩的臉頰都凹進去了,使他那雙大眼睛顯得更圓更大,眼下還惹上一圈黑,格外哀怨、格外淒楚,無論他看著誰,誰都會覺得他好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