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了靜默再三交代的名字,帝百計卻沒有太多的感想。
「沒有可是,我也不是小雙。」
在和申敏雲一來一往的過程之中,帝百計萌生了一種回到現實社會,離開了那個地方的紮實感。
他確實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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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回不想計較這個決定!
「我拒絕!」帝百計嚴正表態。
在用完那頓女伴頻頻想跳離餐桌的怪異晚飯後,他又被帶到一個更奇怪的地方去沐浴,這才發現整個十二刻館怪到一個極點。
除了沒有科技產品,連報時都是敲鐘之外,這個地方沒有門,所有的地方都沒有。
無法想像沒有門的地方!
尤其浴廁是利用隔間區隔出一個隱密的空間,在不安的情緒作祟之下,他根本沒有辦法好好洗澡和如廁。
雖然領他去洗沐的女僕裝扮的女士,再三保證不會有人靠近,但這更是確定了若有人想闖進來,也無法阻擋就是了。
但比起那段時間不太有機會好好潔淨身體,加上身上的汗味也熏得他受不了,只好妥協,加快速度解決。
可是更丟臉的事情還在後面,當他穿著特地為他準備的睡衣循著原路回房時,在中途發現了那女僕直挺挺的站著,一看到他便露出笑臉迎上來。
該死,怎麼會有一個地方連浴廁都有衛兵站崗的啊!
他少男的羞恥心在翻騰,情緒很惡劣,在瞄見領路的女士掩嘴偷笑時,更是連耳朵都快要燒融化了。
之後回到房間,那個令他頭大的申敏雲不見了,還來不及介意,就得面對不請自來的女醫師群和護士群……群是代表複數,醫師不只一位,護士也是。
全身還是又酸又痛,據說他被施打了胰島素,所以長期行動不便,肌肉有點受傷,加上早上狂奔時加劇了拉傷,要好好休息。
好像知道他不想讓人觸碰一般,會診的醫師群和護士團不但沒有逕自碰他,連問診和換藥都保持距離,格外令人舒服。
雖然有人靠近多少還是不太愉快,可是至少她們都是女性,不會讓他有太強烈的被迫害感。
服過藥物之後,所有的人退下,他有一些體力不支,想上床睡覺的時候,便面對了這個進退兩難的情境。
他嚴詞拒絕那個不聲不響就蹦蹦跳跳跑來,彈上他的床,一副也要躺下,不知該將她歸類在女孩還是女人的申敏雲。
看著他皺緊眉頭所代表的不樂意,穿著寬鬆棉質睡衣的人兒嘟著小嘴。
「你拒絕什麼?」她疑惑地問。
看著對方理所當然的態度,帝百計吞了下口水。
「妳要睡在這裡嗎?」他的手指比了下自己已一腳跨上來的床。
申敏雲認真地點頭。
不睡這裡,那她要睡哪裡咧?
「七點鐘樓是我的房間啊!」
帝百計糊塗了。
「十二刻是刻度?等等,這個問題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怎麼會三天都睡在妳的房間咧?」
申敏雲給他一個「你還敢問」的表情。
「因為你抓著我的手,所以杉爺爺和其他人只好把我們兩個人一起抱回七點鐘樓。」
一起抱回七點鐘樓?她不是自己走的嗎?又怎麼會容忍一個男人住在她的房間?
相較於整個十二刻館,他驚覺最詭異的是眼前的女人。
雖然時間不長,但是他隱約有感覺到,這裡所有的人都極寵申敏雲,要是她不願意,他想是沒有人會強迫她的,所以她沒想要他走之前,他便好似可以在這裡一直作客……靜默也是這麼說的。
「妳自願和我一起睡嗎?」
申敏雲的小腦袋瓜子不知該搖還是該點。
第一夜是沒有辦法,之後則是她主動來陪他,看著他連夢裡也在哭喊,她實在無法將他從腦海升刪除。
小雙說這是為了回憶所苦的烙印,不能安心地生活下去的表現,一想到這個好看的哥哥也在受一樣的苦,她就好難受。
她沒辦法幫小雙的忙,所以她對他無法視而不見。
「如果你是在問去救你的那晚,敏雲也昏迷了,所以不算是自願,之後的幾天則是我想陪你。」
帝百計百思不得其解,腦子裡又是一團亂,只是這亂僅是起因於太離奇,而不是痛苦的感受在作用。
「妳也昏迷了?救了我之後昏倒了?」
申敏雲不懂這兩點之間的直接關係,早已躺好的她,抬著脖子好酸,托著下巴,反弓的小腿前後搖晃。
「因為要上直升機,所以挨了一針,然後下來再挨一針,回程又是一針,敏雲最討厭打針了。」
在異樣柔焦的燈光下,她白天如鮮奶油草莓蛋糕般甜美清新的小臉,一轉而成帶點艷氣的焦糖布蕾,充滿了使人想嘗一口的致命吸引力,大量暴露的腿部肌膚折射了燈光,幾乎等於犯罪。
但是長期被注射藥劑奪走行動能力和自由的帝百計,因為反胃而無暇注意這幅美景。
「好複雜也好難懂。」
看見他的眼色暗淡,臉上血色流失,申敏雲連忙起身,還沒能撐住搖搖欲墜的他,便被他挨著倒下的欣長身子壓在床上。
「我也不喜歡打針,他們為什麼要欺負妳?妳又沒做錯什麼。」似乎不在意但又無法不覺得反感,在這個看過他慟哭的人面前,帝百計難以抑制地吐出脆弱的詞句。
這下子換被壓的那一刻來不及縮回右小腿,一腳被硬生生對折著的申敏雲無暇去注意到帝百計的影射。
她偷偷地扭出了一點空間抽出腳後,總算能好好平躺著,專心一意地拍著不停顫抖的帝百計。
他的顫抖,令她的心抽痛。
「敏雲很麻煩的,所以也沒辦法。」她柔柔地說著,平靜不帶一絲波瀾起伏,不像白天時的活蹦亂跳。
她從有記憶以來就是這樣子,所以早早接受了這個能力,除了它讓小雙很痛苦以外,她並不討厭它。
雖然也不是多喜歡把它拿出來使用,但也沒辦法……
帝百計埋在小小人兒的頸窩,先前覺得和她同床是犯罪什麼的想法,被內心的洪流衝到不明處。
這個小小的人兒既涼又溫暖,明明嬌小卻巨大,幼稚的同時成熟,無比溫柔卻不沉重。
特別是她如同麻藥能降溫止痛,好像會上癮一樣,先前是不想放開她的手,現在則是不想放開她涼涼的身體。
「一點也不麻煩的……」
帝百計還想說話,但是原本就負載過重的身心,在又面對了極度起伏的一天,插頭被拔掉般功能中斷。
申敏雲豎起的耳朵聽見悠長的呼吸聲,雖然重,但是並不感到討厭,幾天陪著他都沒感覺他有睡好過的擔心也解除了,她吐出一口大氣。
看著他優美的肩線,心痛的同時更想疼愛他的心情在抽芽,像是被寵時想要回報,卻又不完全相同。
她並不明白分別在哪裡,只知道是不太一樣的感覺。
小百和小雙、爺爺、開姊、東方哥、悠悠和霖霖都不一樣的。
不一樣又如何呢?
「小百,沒事了,不要再擔心了。」申敏雲低喃了幾句。
隨後她抱著這個超大型的熊寶寶,自己也跟著兩三天沒睡的眼皮如同墓碑,重重地蓋了下來。
第三章
理論上應該開學了,但還在請假的他好像沒資格說自己是高三生,唯一的成就只有已經熟悉到可以幫十二刻館寫七大奇聞而已了。
坐在巨大的十二刻館裡,四點鐘樓前唯一的樹蔭下,帝百計扣著雙手,看著正在玩老鷹抓小雞的男男女女,一想就噗哧一笑。
難得的晴朗,讓那個安靜時像隻兔子,活潑時沒有半秒安靜的小女孩異樣興奮。
反正十二刻館本來就處處不可思議,打從有一天發現她的好朋友居然是一匹賽馬,並且雙親都是賽馬冠軍,身價非凡,而她一次也沒騎過牠之後,再天大的事情也嚇不倒他。
不知不覺放鬆不知不覺繃緊了的神經之後,好舒服。
而更奇妙的是只要不去想,就能什麼事情都彷彿沒有發生過。
帝百計不想動,懶懶地望向天空。
恢復了準確的時間感,最近拚命的下雨,這個夏天的雨水一盆一盆地由天空倒下,颱風也多。
像是呼應這個怪異的地方,在不算長的近一個月裡,接連來了兩個中度以上等級的颱風。
繼發現沒有門之後,接著的發現是十二刻館有窗格,可是所有的窗格都是空的,每到下雨天,眾人忙到天翻地覆。
倒不是怕那些貴到嚇人的古董傢俱受潮,而是因為正在當老鷹卻跑太慢而抓不到小雞的女孩兒是容易感冒的體質,所以要盡量降低濕氣。
明明心智年齡是個小女孩,卻是個萬年調養中、貨真價實的女警,而且還是偵十隊的成員……
光怪陸離的事情還有很多,要全部條列只怕他的腦容量還不太夠,不過這些無聊到一離開便會喪失意義的事情,用來殺時間綽綽有餘。
陽光好燦爛,帝百計幾乎睜下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