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了傍晚,那勒坦爾的人們依然遵循夏天的習慣,喜歡在勞作一天之後到酒館裡小酌一杯,乘涼,同左鄰右舍聊聊天,斗幾局牌。
「夏尼酒館」位於王城十二街的街口,此處為通往東城門的交通要道,生意一向很好。
今天也是如此。太陽剛剛落山,酒館裡就坐滿了人,人們笑著,鬧看,聊著坊問的各種流言傳聞。
話題不知怎的,就轉到了當今的太子奧立維身上。
「今年最流行的裝扮,就是把眼睛染成不同的顏色呢。"」是啊,所以可以將眼睛變色的『絲凡亞眼藥水』現在已經賣到十二個金幣一瓶了啊。「
「為什麼這種藥水會賣得這麼貴?不就是月光玫瑰的花種蒸出來的汁液嗎?」
月光玫瑰有一種奇特的功效,就是用不同顏色的月光玫瑰花瓣蒸煮出來的汁液,塗抹在身上或者其他地方,可以改變原來的顏色,顏色也隨著藥汁的濃度不同而有變化。
例如用純白色,五十份濃度的花瓣汁液塗在身上,會讓皮膚變成深褐色,而三十份濃度的黃色花瓣汁液則可以變成天藍色。
因此聰明的商人在這種藥水中加上一點其他藥材,就成為了可以任意改變眼睛顏色的「絲凡亞眼藥水」。
「沒辦法,當令的王太子殿下奧立維就是一藍一黑的眼睛哪。所以目前國內最流行的裝扮,就是把眼睛染成不同的顏色。」
「難怪現在到處都看得到不同顏色眼睛的人啊,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是啊,全國所有少男少女都對太子殿下崇拜得無以復加,一幅精美的太子畫像都要賣到十五個金幣:那勒坦爾還從來沒有這樣的狀況。」
「大概是因為這位太子殿下的確比較獨特吧,去年的國慶日,在王宮廣場舉行的慶祝大典,破例允許我們這樣的平民百姓觀看,而且太子殿下還親自走到人群當中,同身邊的人握手呢!」
「沒錯沒錯!就是從那時起,很多人都為太子的風采傾倒了啊!」
「哎呀,歐尼嬸嬸,你不會也被什麼太子殿下給迷住了吧!『』隨看一個清亮的聲音出現的,是夏尼老爹的寶貝女兒波拉。她笑著端過一壺酒,摸了摸桌沿,才將酒準確地放在桌上,笑著道:」還是您今天喝多了,居然同我一樣地盲目啦?「
波拉毫不留情的嘲笑使得酒館裡的人們爆發出一陣大笑。
被波拉嘲笑的女人已經徐娘半老,此刻並沒有針鋒相對地反駁波拉的話,而是笑瞇瞇地為自己斟上一杯酒:「我說波拉,其實迷上太子的不是我,而是我家那個老頭子啊!只不過,他不好意思說出來而已呀!」
歐尼嬸嬸的話自然又讓酒館裡爆發出驚天的狂笑,另外一張桌子上被點到名字的中年男人紅了臉,訕訕地灌了一杯酒下肚:「我說波拉,如果你見過太子殿下,一定會一心夢想看嫁給他才好吧!」
波拉大笑起來:「歐尼叔叔,你的話注定不能實現啦。因為我看不見啊,所以呀,無論太子長了多麼古怪的眼睛,我都不可能迷上他的呀!」
酒館裡一時寂靜下來:夏尼老爹的女兒波拉,有著銀色的頭髮和藍色的眼珠,然而十歲那一年,因為高燒而甚麼都看不見了。眾人在波拉面前都盡力避諱著這件事,倒是天性活潑開朗的波拉,毫不在乎用自己的缺陷開玩笑。
角落裡一個男人緩緩地站起身來,左手疊在右手上,輕輕地拍看巴掌,他的衣衫華貴,一看就知道是貴族身份,而頭上帶著帽子,壓低遮住了半個臉,人們只能看到他秀麗的下巴和嘴唇。
他一邊走一邊道:「說得好,美麗的姑娘。」
波拉聽見男人的聲音,敏銳地向他站的方向轉過身,而那男子直接走到波拉面前,微笑看看著眼前大膽的少女:「您的聲音,如同夏夜的月光玫瑰開放時一般美妙。」
波拉怔了怔:「你是誰?」
男人摘下自己頭上的帽子,露出黑色的頭髮,一對藍黑的眼睛和英俊的臉龐:「請允許我介紹自己,我是奧立維·安德尼奧斯。」
所有聽到這句話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眼前高大俊美的青年,難道就是剛才的議論焦點當今的王太子一奧立維?
人們紛紛從座位上滾到地上,忙不送地行禮:「殿——殿下——」
波拉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她想要跪下,卻被自己的裙子絆住,站立不穩,就要摔倒。
虧得奧立維眼疾手快,一把欖住波拉的腰,這才讓波拉免去了摔倒在地的窘境:「姑娘,小心不要摔倒了。」
他溫柔的話語和體貼的手臂讓波拉心神一蕩,素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女的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羞澀的紅暈:「太子—一太子殿下——"奧立維微笑看扶看波拉的腰,對跪在地上的人們道:」諸位平身。
這裡不是王宮,也不是朝殿,大家不必如此多禮。「
眾人卻一動不動,不知道聽懂了沒有。
這時候,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太子殿下既然說了讓你們免禮,你們就站起來吧。」
眾人循聲看去,看見剛才奧立維所坐的桌子旁邊的一個身披白色斗篷的男子,端端正正地坐著,剛才的話就是他說的。
「起來吧。」奧立維微笑著,「貝斯爾宰相也已經告訴過你們了,你們還這樣跪著的話,可就是杵道了哦。」
人們這才三三兩兩地站起身來,面面相覷,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而眾人的目光很快就集中到了奧立維和波拉身上。
奧立維的嘴角掛著溫柔的笑容:「波拉,您的言辭真是叫人欣賞。不知道您是否願意同我這個有著古怪眼睛的人做朋友呢?「
波拉呆住了,她萬萬想不到一國太子奧立維居然會對自己提出這樣的要求!饒是她平日裡口齒伶俐,一時之間也找不出應對的話來:「這……這……」
「我的要求太莽撞了吧?」奧立維溫和地微笑看,殊不知自己的笑容已經傾倒了在場的所有人一隻除了冷冷坐在一旁不動聲色的「保羅·貝斯爾」和看不見他的笑容的波拉。「沒關係,過幾天我還可以來這裡喝酒。到時候你記得要給我答覆哦。」
說看,奧立維鬆開了一直扶著波拉的手,在桌子上放下兩枚金幣,轉身大步走出酒館:「諸位鄉親,下次見。」
寶拉看了波拉一眼,一聲不響地跟在他身後離開。
他們走出很遠,還是聽到了酒館裡傳出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
「民眾真是單純啊。」奧立維微笑看在馬上對寶拉說。
寶拉淡淡地回答:「那是太子殿下的魅力驚人的緣故。」
「是嗎??奧立維戲謔地揚起眉毛,」我還以為那是因為我從來沒有欺騙過任何人的緣故呢。「
寶拉不語:雖然自己被上上下下都看作是奧立維的心腹,但是只有自己才知道,奧立維對任何人都可以溫文爾雅,卻利用一切機會對自己冷嘲熱諷。
「卿覺得那個姑娘怎麼樣?」奧立維看見寶拉被刺中軟助,於是換了個話題。
「很大膽,活潑。」寶拉簡潔地評價。
「我記得我彷彿從前見過她……」奧立維思索看。
「是的。」寶拉有時候真的很痛恨自己的記憶力,「三九年十二月。」
「沒錯!」奧立維一拍巴掌,「就是她!那個我酒後認錯了的姑娘!她的頭髮顏色和卿很相似呢!當時卿還大義凜然地打了我一巴掌呢!「
寶拉的心抽痛起來:她當然不會忘記那個晚上,那個奧立維醉酒的晚上,他相信了自己所說的謊言,痛苦地喝酒,將銀色頭髮的波拉錯認成自己。
而她,卻只能站在一旁,用自己所能,讓奧立維忘記痛苦。
只是——奧立維似笑非笑地看著寶拉:「說起來,一個姑娘長得不錯——」
寶拉心裡一驚,看了奧立維一眼:「殿下,您想要做什麼?」
奧立維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笑容:「我親愛的宰相閣下,聰慧如卿,怎麼會不知道我想要做什麼?」
這三年以來,奧立維成功地在朝臣面前顯示了出眾的政治手腕,手握兵權,而且已經籠絡了很多貴族,可以說是大權獨掌。
而且,奧立維在民眾面前展示了極其驚人的個人魅力,從而掀起了全國上下對奧立維個人崇拜的熱潮,年輕的男女們元不以倣傚奧立維的言行舉止為榮。
而更多的是,年輕的少女們對奧立維熱烈的愛慕。
據說,每天從富務省送到艾拉宮的情書,就有幾百封;更不要提各家的貴「您是想——"寶拉吸了一口氣,遲疑看開口。
「讓她成為我的情婦。"奧立維平淡地說著。
情婦?
寶拉深深地、慢慢地吸了一口氣:立維輕描淡寫地說出來的話如同一把尖刀,刺中了她內心最軟弱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