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怎麼還在這裡?」
忽然一道清冷的嗓音在他們身後響起,只見一位年輕女孩站在洗手間門口,疑惑的眸子直盯著他們。
「我不是說了,這架飛機會失事,要大家快點離開,你們為什麼還不走?」
「你說——這架飛機會失事?」韓劭剛激動嚷道,鬆開了束縛季曼沂的手。
這下他真的更加肯定,自己的夢境沒有錯。
雖然他還是不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他真的親眼看見,這班飛機,將在起飛後不久從雷達上消失,再也不會有人看到飛機上的人,大家都會從這世間消失——不是死亡,而是憑空消失。
像朝雲、像晨霧,像蒸氣遇到熱,像冰塊遇到陽光,瞬間消失無蹤。
他也曾是消失的其中一員,還不可思議地跑錯時空,回到了中國古代,進而與依人相戀,沒想到卻在成婚時,再度發生不可思議的詭異現象。
記得當時發生的事,就和飛機失事前的狀況一模一樣,突然之間天旋地轉,四周變成一片空洞的白色濃霧,所有的景物全部消失了,只有他獨自身處在那片茫茫白霧中。
昏沉沉的他,感覺自己無意識地穿過那片白霧,醒來後才發現自己還在機艙裡面,而依人卻變成一名空服員,直到現在他還是不曉得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還有為什麼會這樣?
「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信或不信都由你們。」女子神情冷淡地說完,隨即轉身走向機場的出關方向,留下韓劭剛和季曼沂面面相覷。
很快的,韓紹剛反應過來,他繼續拉著季曼沂的手,大步往前走。
「我的擔心是正確的,這架飛機即將失事,我絕不能眼看著你上飛機送死。」
「你在說什麼?你們都瘋了!放開我,如果你不放開我,我立刻放聲大叫!」季曼沂瞪大美麗的杏眼,威脅他立刻放開她,否則他最好一直按住她的嘴,不然只要逮到機會,她絕對會叫到機場裡每個角落都聽得到。
為了怕她當真喊叫,韓劭剛滿懷歉疚地道:「對不起!我不能讓你上飛機,請諒解我。」
說完,他用掌刀劈向季曼沂的後頸,她沒料到他會這麼做,兩眼一翻,嬌軟的身子癱倒在他懷中,立即昏了過去。
「抱歉!」
他憐惜地撫摸她迅速轉紅的後頸,喃喃致歉。
☆☆☆☆☆☆☆☆☆☆ ☆☆☆☆☆☆☆☆☆☆
「……目前航空公司和警方都在極力搜尋,甚至連軍方都派出人員協助……」
季曼沂悠悠轉醒,還沒睜開眼睛,就聽到電視機裡傳來播報員連珠炮似的說話聲。
「噢!」她緩緩睜開眼睛想要起身,卻爆出一聲呻吟,感覺後頸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右手按著酸痛的後頸緩緩爬起,她像只驚惶的兔子,開始打量自己所在的地方。這是一個不知位於何處的房間,而她則躺在房間裡唯一一張床上。
她怎麼會在這裡?
她失神好一會兒,腦子像是暫時失去作用,無法回想起發生了什麼事。直到低下頭,看見自己穿著制服的窄裙,她才想起這時候自己應該在服勤。然後,她發現自己身上披著一件淺灰色的西裝外套,那件外套她不陌生,不久前她曾看過它套在某人身上。
看到西裝外套,她立刻想起來,她被綁架了!而且——她猜測自己應該已經不在機場內了。
她驚恐地檢查自己的身體,寬大的西裝外套正好遮住她上身的制服,不過衣著還算大致整齊,應該沒有被侵犯。不過這樣就算別人看見她,也認不出她是個被挾持的空服員,難怪她會如此輕易被帶離機場。
屋裡沒有人,只有浴室傳來嘩啦的水聲,她不禁猜想,那個變態是否打算洗完澡之後便來享用她?
想到這裡,她不由自主顫抖起來,趕緊爬下床,戰戰兢兢地套上放在床下地毯上的高跟鞋,小心翼翼地邁開腳步,作賊似的一步一步往外走。
眼看著就快走到房門前,浴室的門卻突然打開。
「啊!」她尖叫一聲,急忙開門往外衝,卻因為穿著高跟鞋跑不快,很快就被韓劭剛從後頭抓住。
「等一等!你不能離開——」
「不要——」她發狂似的想往外衝,但仍被韓劭剛拉回房間。「放開我!」她宛如發狂憤怒的小野貓,不斷捶打啃咬,想要擺脫他的鉗制。
「季小姐——曼沂!我絕對不會傷害你,拜託你聽我說!」他情急之下,喊出季曼沂的名字,她微微一愣,頓住了掙扎的動作。
「你知道我們原本預定搭乘的那架班機出事了嗎?」他嚴肅地詢問。
「出事?!」季曼沂又是一愣,隨即反過來扯住他的衣袖,驚慌地問:「你說飛機出事是什麼意思?墜機嗎?!」
「不能算是。就如同我先前所說,飛機失蹤了——雷達上完全搜尋不到訊號,找不到任何碎片或殘骸,海面上甚至沒有一滴油漬。」一切就如他夢中所見。
那架失蹤的班機,帶領他穿過一團白濛濛的濃霧,來到另一個世界,和一名長得與季曼沂一模一樣的女子相戀,卻在即將成親的那一刻,莫名其妙地將他送回現今的世界……
「那麼我爸——我的意思是,機長、機組員和機上的乘客呢?」季曼沂神色異常焦急。
「機上所有人員當然也都跟著飛機一起失蹤了,海面上找不到任何失蹤人員的屍體,當然也沒有生還者。」
「怎麼會這樣?」季曼沂鬆開他的衣袖,怔忡跌坐地面。
他失蹤了……那個拋棄媽媽和她的人失蹤了!她應該額手稱慶,為什麼她會有一種絕然的哀傷?因為她永遠都沒機會叫一聲爸爸了?
「你不要緊吧?」韓劭剛緩緩在她身旁蹲下,關心地問。
季曼沂搖搖頭。
她怎麼會不好呢?她再好不過了!那個拋棄她們母女的負心漢失蹤了,或許永遠不會再出現,他的薄倖終於受到上天的懲罰,她怎麼可能有半點傷心難過呢?她好得不得了……
然而像是為了證明她說謊,眼眶裡的淚水硬是不聽使喚,一滴滴地落下。
「你……如果不介意的話,請用吧!」韓劭剛被她的眼淚駭著了,想安慰她,卻笨拙得不知該怎麼做才好,只得貢獻出自己所穿浴袍的袖子,讓她擦眼淚。
季曼沂瞪著那只送到自己面前的袖子——白色浴袍的衣袖又寬大又柔軟,看起來就像一條乾淨的毛巾誘惑著她。
她沒有猶豫太久,隨即抓起那隻大袖子抹眼淚,順道擦鼻涕。
韓劭剛乖乖地任她蹂躪自己的袖子,憐惜地看著眼睛、鼻頭都紅通通的她。
也難怪她會傷心,與她交好的同事想必都在那架班機上,現在飛機失蹤,她的同事們也全跟著失蹤了,至今生死未卜,她當然難過了。
「有你很重視的人在那架飛機上,你才會哭得如此傷心吧?是你的同事嗎?」韓劭剛關心地詢問。
季曼沂猛然一震,狼狽地回過頭,倉皇抹去臉上殘餘的淚痕,然後用大眼睛瞪他。「誰說我在哭?你看錯了吧!我剛才只是眼睛痛。」
「……」韓劭剛無言地看著她,事實勝於雄辯,她還死不承認,難道要他出示沾了眼淚鼻涕的衣袖以玆證明嗎?
這女人實在有夠倔強,真是一點都不可愛!
唉,偏偏她好強又脆弱的模樣讓人氣不起來,甚至更加同情憐憫。
連脆弱的一面都不肯示人,她一定活得很辛苦、很寂寞吧?想到這兒,他就無法真正生她的氣。
「好吧!既然你——呃,眼睛痛,那你要不要進去休息一下,不然出去吹到風,眼睛可能會更痛。」
他指指敞開的房門,季曼沂眼睛頓時瞪大,同時露出戒慎恐懼又不齒的表情。
你把我騙進房間裡,打算做什麼?!
光看她臉上防備鄙夷的表情,韓劭剛就知道她鐵定把他想成什麼下流不堪的大色狼。他幾乎想衝回浴室照鏡子,看看自己是否真的長得那般卑鄙猥瑣,讓她把他當成下流胚子看待?
不過他不必真的去照鏡子,在他的認知裡,自己應該算長得不錯,畢竟他相貌端正、儀表堂堂,過去也有不少女人迷戀他,稱呼他為台灣的馬龍白蘭度——關於這點他自己倒是不予置評。
而他有位遵崇英國紳士風範的父親,在父親的薰陶教育下,他打小就學會各種禮儀與尊重女性,至少在過去三十年的歲月裡,從來不曾有人抱怨他不懂禮貌。
既然他相貌堂堂又謙恭有禮,那她為什麼老是躲著他,好像他是一隻討人厭的臭蟲?
唉!親愛的上帝阿,請您告訴我,為什麼我會遇上這麼難纏的女人呢?
他仰頭無聲地對天上歎氣,季曼沂則在一旁狐疑地看著他。他又在打什麼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