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只是一種崇拜英雄的心理,因為他屢次救了她,還陪在她身旁不離不棄,百般呵護照顧,她在感激之餘才會產生這種荒謬的感覺。
這根本不是愛!她這麼告訴自己。
更何況——她絕不能愛上他!因為她不想像母親一樣,悲苦一生,直到死還忘不了那個負心的男人,甚至不忍怪他……
母親的癡傻,是最血淋淋的教訓,讓她不敢或忘。
縱使韓劭剛現在對她百般窩心體貼,那又如何?她相信,當年那個生下她的男人,也曾這般溫柔地對待她母親,媽媽她才會傻得為他懷了孩子。可是那個沒良心的男人,卻在她懷孕之後跑了……
哈!所以愛情是什麼呢?愛情不過是一張薄薄的紙,指頭一彈就破了,禁得起什麼考驗?
所以她不想愛上任何男人——即便對象是他。
她不能步上母親的後塵!
第五章
第二天起床,韓劭剛就發現季曼沂變了。
臉上不再掛著笑容,也絕少開口說話,大半時間都靜靜望著海面,顯得心事重重。問她怎麼了,她又冷淡地說沒有,什麼都不肯說。
他感覺她又變回以前的她——那個冷淡疏離、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季曼沂。
他不知道是什麼使她改變了,他只知道,自己不喜歡這樣的她。
他喜歡會哭泣、大笑、憤怒的她,而不是一尊沒有笑容、看不出情感的木娃娃。
接下來幾天,他想盡辦法逗她開心,試著想找回過去兩天那個可愛的小女人。
「曼沂,你看——」他用椰子殼雕了一個怪物面具,扮鬼臉嚇她。
她的唇角動了動,不過立即恢復原先的面無表情,冷眼斜睇他。「你幾歲了還玩這種遊戲,不嫌無聊嗎?」
韓劭剛摸摸鼻子,無趣地垂下頭。
可是第二天,他又想到逗她開心的辦法。
「曼沂,這個送你。」他一早就到森林裡,摘取百香果的花朵串成花圈帶回來送給她。女孩子不都愛花嗎?他想,她一定會很開心。結果——
「你要是有這時間,不如想想我們該怎麼離開吧?」季曼沂不層地瞄了眼他掛在她胸前的花圈,冷哼著轉身走開了。
失望的他並不知道,她到了林子裡他看不見的地方,這才仔細打量那個花圈,凝視許久,唇畔緩緩揚起一抹甜甜的淺笑。
不斷的碰釘子,韓劭剛感到很喪氣,不過他骨子裡也是頑強不輕易認輸,於是最後他使出殺手鑭,不惜犧牲色相,偷偷摸摸帶著椰子殼和棕稠葉溜進洞穴裡……
「This is show time!」
季曼沂聽到洞穴裡傳來大喊,狐疑地轉頭一看,美麗的眼睛頓時瞪得比銅鈴還要大,緊抿的小嘴錯愕地大張,表情滑稽地瞪著那個正在前方載歌載舞的大溪地女郎——呃不,是韓劭剛!
他就地取材,剖開兩個半圓形的椰子,掛在瘦而結實的古銅胸膛上,樹幹般的粗腰,套著用棕櫚葉紮成的草裙,隨著他所哼的熱帶音樂誇張地扭動屁股,乾燥的樹葉互相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
季曼沂的小嘴呈現○字型,若不是萬分肯定眼前這個人是韓劭剛,她會以為自己正在看一場秀——一場爆笑滑稽的變裝秀。
他平常根本不是這種搞笑的人,正因為不是,所以一旦搞笑起來,才會如此好笑。
她嘴唇顫抖,努力維持平靜的表情,但是……噗噗……好難!
他的模樣實在太滑稽可笑,即使她極力忍耐,終究還是忍不住。
噗噗噗……哈哈哈……這真的太可笑了!她噴笑出來,一發不可收拾,笑得不能自已,癱倒在沙灘上。
「哈哈……喔,肚子好痛……」季曼沂笑得眼眶裡滿是淚水,笑到全身無力,笑到最後,反而油然升起一股怒氣。
她就是不想笑嘛,他怎麼可以用這種方法逼她笑?太卑鄙了!
「你好可惡!」她又好氣又好笑,猛然躍起,掄起粉拳朝他追打而去。
「你別生氣,我只是想看你笑——」她的花拳繡腿宛如毛線團般落在他身上,其實並不痛,但他還是故意跑給她追,存心想看她氣呼呼的可愛小臉。
有笑有怒的她,才是他最愛的。
「人家就是不想笑,你怎麼可以這樣逼我?你好可惡!真的好可惡!」
「對不起嘛!」
「我絕不饒你!」她像枚小炮彈似的追著他發動攻擊。
「救命啊——」他裝出害怕的樣子,滿足她的小小暴力傾向,兩人在沙灘上追逐起來,又笑又鬧,玩得好不開心。
忽然——
「啊—啊啊!」季曼沂腳下踢到藏在細沙下的石子,身體失去重心,前後搖晃幾下,然後往沙灘上趴下。
「小心——」韓劭嘲飛快揍過去,用自己的身體當肉墊,保住她的細皮嫩肉。
不過這一撞,卻讓兩人的身體一上一下地緊緊相貼,他們怔愣地相對而視,一種神奇而瑰麗的魔法,籠罩在他們四周。
「曼沂……」他低沉的嗓音,富有磁性的音韻,讓人聽了都要醉了。
她好美!這幾天的強烈日曬,讓她原本白皙的肌膚成了蜜糖色,鼻頭上也冒出幾顆小雀斑,但那無損她漂亮的容貌,反而讓她呈現一種健康之美。
她的唇紅潤晶瑩,他幻想著那甘甜的滋味,忍不住誘惑,緩緩地吻住眼前櫻桃般誘人的紅唇。
季曼沂知道他在吻她,她應該用力推開他,大聲斥責他,可是她被下了魔咒,她的身體燥熱而虛弱,她的手使不出半點力氣推開他,甚至想緊緊地抱住他。
噢,她究竟中了什麼毒?
「啊!你……你讓我起來。」季曼沂驚醒過來,面色羞紅地別開頭,不安地掙扎要起來。
「噓,曼沂!難道你感覺不到嗎?」他按住她的手,啞聲呢喃。
「感覺—感覺什麼?」她睜著迷濛的大眼望著他。
「我對你的感情。」
「款?」
「我喜歡你!季曼沂,我愛你!」
「啊?!」季曼沂震驚地瞪大眼,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你沒聽錯,我真的愛上你了。」他終於肯定自己的心意,他確實喜歡她沒錯。一開始吸引他的,是她與依人相似的臉孔,然而相處之後,他慢慢發現多面的她。倔強的她、頑固的她、不服輸的她、勇敢時的她、瞻怯時的她、開心時的她、悲傷時的她……
愈是接近她,愈是瞭解她;愈是瞭解她,愈是無法自己地愛上她。
他愛她的美麗、她的堅強、她的脆弱……等到他發現時,已經沒辦法把眼睛從她身上轉開。
他愛上了她!這是個令人驚喜的發現,還是使人悲傷的領悟呢?
「不!你一定是誤會了,因為我們朝夕相處,共同度過許多危險,擁有革命情感,所以你才誤會自己喜歡上我,其實根本不是那樣的。」她的視線慌張地迴避著他,找出許多理由來說服他,他其實根本不愛她。
「我沒有誤會!我真的愛你,曼沂,這一世我們相處的日子雖然不算長,但你應該瞭解我才對。」
「這一世?」他說話的方式引起季曼沂的注意。「你說這一世是什麼意思?」
「其實我見過你。早在飛機失蹤之前,我就曾在夢中和你相遇……」他把自己在夢境中遇見的一切,全部告訴她,包括他和依人的相遇相識,相知相惜,然後墜入愛河,準備共結連理之際,卻突然被命運之手推離依人,醒來後卻驚見長得和依人一模一樣的她……
「我認為那也是你,前世的你。」他如此斷定道。雖然個性截然不同,但是一樣的相貌,一樣的熟悉感,讓他愈來愈肯定,她們必定是同一個人。
是什麼原因讓他回到過去,與前世的她相遇相戀,他並不知道;又是什麼樣的因素,讓他再度回到現代,與這一世的她重逢,且再度愛上她,他也不清楚。他只知道,他愛她—不管是前一世的她,抑或是這一世的她,都是他心中最深的愛。
「你可真博愛!」聽到他心中還有另一名女子,無論那是否真是前一世的她,都叫她嫉妒氣惱。「明明心中已經有了別人,為何還說愛我?我最恨三心二意,用情不專的男人!」
「那也是你啊!不管依人還是曼沂,那都是你呀!」
「那才不是我!季曼沂是季曼沂,柳依人是柳依人,我不認得她,她也不認得我,我們怎麼會是同一個人?你不要再為自己的花心找借口了!」她怒喊著,氣憤地調頭跑開。
偌大的沙灘上,已不見先前的親暱與歡笑,只有柔柔的南風,不斷地吹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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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劭剛坐在沙灘的漂流木上,凝視遙遠的海面沉思,一手放在拱起的膝蓋上,另一手則抓著一片椰子細葉,無意識地在嘴裡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