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我就不得而知了。說了那麼多,你到底要不要去?每年的狩獵活動都很熱鬧,幾乎所有上流社會的人都會出席,堪稱是倫敦社交界的嘉年華會,而且公爵府那座森林傳說有只雪白的狐狸出沒,卻一直沒人獵到牠,你不想去試試手氣嗎?」
「看看吧!」嚴斯默沒給確切的答案,為的是不想讓自己躁動的心有不真實的幻想,他的雲兒早就不在了,他若去目的也只有一個──她長得太像雲兒了,讓他想多看她一眼,但那對他枯竭的情感並無益處。
「總之還有一個星期,你再想一想,我等你的消息。」韓瑞福很熱中的遊說,卻沒得到嚴斯默首肯。
一星期後──
一批批賓客分別來到貝爾格萊德公爵府第,整座精緻典雅的十八世紀城堡充滿熱鬧的氣氛,堡內兩百間客房差不多快住滿人了。
佔地千畝的前庭中央大道上駛進一輛光可鑒人的黑色勞斯萊斯,平穩地停在府第前,兩名僕役上前去開車門,嚴斯默和韓瑞福分別從後座下車,許多僕役紛紛到後車廂提行李。
嚴斯默無表情地看著壯觀的城堡,冷冷地嘲諷自己不知何時變得這麼無聊,他居然來了,唯一的理由是──他想更清楚地看看她。
「小瑞,你來了!」一位銀髮老紳士從城堡大門的紅地毯上走來,口中叼著煙斗,身形高大,穿著三件式西裝,威儀十足,說起話來氣勢萬千。
「貝uncle!」韓瑞福開懷大笑,迎上前去,寒暄兩句後立刻為貝公爵引薦嚴斯默。「他是嚴斯默,全球最年輕有為的商業鉅子,更是我的好友。」
「久仰久仰,你的光臨真是我的榮幸,我們三人一起到偏廳去喝杯下午茶。」貝公爵笑聲豪邁,和嚴斯默握手言歡,主動提出邀約。
嚴斯默沒有拒絕,和兩人一起進入府內,到偏廳一敘。
三樓上,有個纖細的身影躲在窗簾後,她星辰般的美眸不安地閃動,悄悄地看到了庭院裡的一切,從勞斯萊斯裡走下的其中一個男子,竟是……嚴斯默!
可想而知,他一定是因為發現她了!但他不該來的,不該來破壞她平靜的生活,在她徹底退出後,他該和何詠詠廝守一生……算算日子,他應該不只結婚了,且已有子女了吧!
而她呢?如今的她再也不是文雲兒,她是貝爾格萊德家的人,那位對她疼愛有加的公爵爸爸替她取了新名字,她是貝馨兒。
她從沒想過還會再和嚴斯默重逢啊!在那個拍賣會上,她隔著墨鏡清楚地看見他眼底的驚詫,他的面容依然英俊如神祇,卻多了令人害怕的嚴酷,渾身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冷漠,恐怕他是痛恨她的吧!因為多年前她最後留給他的信是那麼無情,她說她恨他,於是她再也沒有替自己辯解的餘地,即使她在見到他時,心已化成柔軟的一灘水,眼中轉著淚,對他的想念勝過於恨他,但她還是走了,什麼也沒說。
在經過一連串人事的變遷後,恐怕在她身上所發生的事,也不是三言兩語說得完,六年前,她在離開「宿舍」後就搭上南下的火車,她當時的念頭只是想遠離台北、遠離他,卻在那列南下的火車上有了完全不同的際遇……
「小姐,小姐……服飾店送來妳新訂的騎馬裝了。」一群女僕高捧著一箱箱精品店盒子走進她的房間,她的思緒被猛然從時光隧道中拉回。
「擱下吧。」她淡然地說,走離窗邊。
「小姐,府裡來了好多人,好熱鬧哦!」女僕們將騎馬裝一件件放在典雅的骨董衣櫃上。
「妳們去忙吧!如果我爸找我,說我去木屋了。」她交代,走離房間。
進了父親的書房,她打開一道移動式書櫃,裡頭現出一條通往森林木屋的密道。點了燈,她走下階梯,向綿延的小徑盡頭走去,安靜的甬道只有單調的腳步聲在迴盪,她心底始終縈繞著悲傷和想念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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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偏廳裡,貝公爵一直都很感興趣地聽著嚴斯默分析全球股市的走向,對他的專業知識和精湛的見解十分欣賞。「你真是我見過最有能力和魅力的男人。」
「你過獎了。」嚴斯默平淡一笑。
「貝uncle,我就說我這朋友不是蓋的吧!」韓瑞福暗暗對公爵眨眼睛,公爵也神秘地點著頭。
嚴斯默留心到他們的肢體語言,感覺他們似乎有著他所不知的默契。
「其實我是想趁這次秋季狩獵,替我的小女兒物色夫婿,她也二十五歲了,還沒對象,她曾說她若要嫁,想嫁個東方男子,我想,你真是位不可多得的上上之選。」公爵笑著說,愉快地抽著煙斗,韓瑞福也笑咪咪的。
嚴斯默看出他們那份默契是源自什麼了,韓瑞福這傢伙一定是在他不知情的狀況下,向公爵推薦了他。
「我結婚了。」他以此打消公爵的念頭。在他的心目中,他已娶了雲兒。
「喔。」公爵斂容,臉因訝異而脹紅了,望向韓瑞福詢問,他也是一臉訝然。
公爵不好再追問,此時也有別的賓客來到,公爵先行離去後,安排女僕送他們進客房,這場小聚會也就匆促結束。
「斯默,你什麼時候結婚的,我怎麼不知道?」在走住樓上客房的階梯上,韓瑞福忍不住問。
「你怎麼不早說要我來這裡的目的?」嚴斯默漫不經心地反問。
「哎!貝uncle找我的時候,就問我有沒有東方朋友,要介紹給馨兒,我立刻就想到你,我不說只是想給你一點意外的驚喜嘛!」
「驚喜什麼,我被相中為公爵女兒的夫婿人選?多謝你的美意。」
「別這麼不屑,馨兒真的是個好女孩,見過她的人,沒有不喜歡她的。」韓瑞福追問:「你是娶了誰?我怎麼不知道?」
「別問了。」嚴斯默不說,隨女僕進了寬敞的客房,把韓瑞福留在門外。
午後,狩獵活動展開,府第提供精良的馬匹任由騎士們選擇,嚴斯默選了匹毛色黑亮,獨有金黃鬃毛的精壯馬兒,和眾多的人群策馬入林。
他快意地駕馭馬兒在風中馳騁,飛也似的速度使他只能專注在陌生的環境和路徑的轉折變化,讓紛亂的思緒可以暫時拋開,心底的苦悶得以暫時解脫,在深入林間後人群分散了,遠處不斷傳來槍響,獵犬興奮地狂吠,野雁成群驚慌地飛過林梢,他始終沒有使用背上的獵槍。
「老兄,你怎麼一點收穫也沒有?是不是覺得野雁不起眼,想等更大的獵物?」一個金髮男子從身後追上他,對他展示手上的野雁和一隻小野鹿。
嚴斯默不語,冷眼視之,就在這當口,遠處似乎閃過一道白色光影,金髮男子二話不說,雙腿夾緊奔馳的馬兒,舉起槍桿瞄準。「有獵物,一定是傳說中那只白狐狸……」
隨著馬前行的速度,嚴斯默發現那是……
「住手,是個人!」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取下背上的獵槍,揮開金髮男子的槍桿,砰地一聲,子彈竄向天空;金髮男子這才看到有個長髮女子,但她隨即消失了!
兩人前行一探究竟,發現有間原木打造的小屋。
「一定是個女僕!真是要命,回頭我要告訴公爵,狩獵活動期間,森林裡不得有人遊走。」金髮男子揮去額上的冷汗,維持禮貌地對嚴斯默說:「真的謝謝你。」隨即策馬離去。
嚴斯默並不苟同那男子的自圓其說,從那女子身上的白上衣、黑馬褲看來,並不是女僕的裝扮,而那一頭浪漫長髮看來像是……貝馨兒。
他沒有再前行,在小屋前下馬,把馬拴在木欄杆上,打算進去一探究竟。他以獵槍抵開木門,裡頭的裝飾是樸素淡雅的英國鄉村風格,從茶几和休閒椅看來不像居家客廳,倒像個寧靜的私人天地,圓桌上還散放著剛摘下的新鮮野花,和一迭厚厚的像資料夾的東西,信手打開來看,裡頭是一層層塑膠膜,分別裝著各式各樣色彩繽紛的乾燥花,可見她走得很匆忙。
「有人在嗎?」他喊,沒人應聲,小屋很小,一目瞭然,並沒有後門,她難道隱形了?
他在屋裡走了一圈,槍柄隨著他的步伐不經心地點在木質地板上,發出叩叩叩的聲響,突然叩叩叩的聲音變得空洞……他敏銳地止步,發現腳下這方地板並不是實心的,仔細瞧木板的接縫,有一個方正的切割痕,底下應是別有洞天……
年代久遠的城堡都有許多秘密通道,可想而知能從密道中進出的當然只有主人,他更確定剛才看到的人是貝馨兒,她為什麼要急忙地離開?或者……此刻她人正在地底下,待會兒還會鑽出來拿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