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掌問傷口的疼痛略略消褪,方舞雙眼突然閃過一絲異樣,她渾身發抖,驚懼地迭聲哭喊。
「信二……我快擋不住了……那個黑影,不,不要啊……」
感覺就像有隻手用力將方舞神智往後推開,一聲哀嚎聲後,方舞整個人像是被關掉電源的機器人,靈動的大眼再度呈現空茫狀態。
瞧見她驟然的轉變,信二才明白她為什麼那麼害怕這種感覺,因為此刻正在她身體裡的,感覺像是另外的人。
「殺了伊織信二……」
被壓抑的黑影再次奪回方舞身體的控制權,它命令一下,方舞身體倏地一顫。只是手臂被捆縛在腰際的她重心一失,整個人朝床跌去。
信二趁這機會拿來繫帶綁住方舞腳踝,身體被限制住的方舞「空殼」看起來非常痛苦,她扭曲著身體想配合聲音做出反應,可是卻被兩條繫帶縛住了她所有攻勢。
看著側躺在床上翻滾得有如毛毛蟲的方舞,信二心裡一陣揪疼。
「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救回來的。」
信二信誓旦旦,但身體早已被控制的方舞,卻只是怒瞠著一雙空洞的大眼,嘴裡一邊喃喃:「殺了伊織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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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二一到他書房,頭一件事就是撥電話給心理醫生——平野隆一。
「隆一,我是信二,伊織信二。」
「我管你是何方神聖……啊?你是信二?你怎麼會在這時候打來?」
信二一瞧桌上時鐘,短針正指向一點鐘方向。「剛發生一件事,我需要你立刻過來。」信二將方纔一小時發生的事,在電話裡簡單說了一遍。
「給我二十分鐘,我這就開始收拾行李。」平野隆一在電話那頭表示。
不到半個小時,光子敲了敲房門。「少爺,平野先生到了。」
「我去去就來。」信二轉頭跟光子姨交代。此刻緊關起的門扉裡還能依稀聽見方舞的叫嚷聲。「要是小舞有任何變動,馬上過來通知我。」
「我會的,少爺。」
信二前腳才剛離開,沒一下房間裡就突然安靜了下來。光子姨瞧了手錶一眼,剛好凌晨四點。
這麼久沒聲音,小舞該不會有事吧——光子姨小心翼翼地將門開了一點縫,只見被綁在方柱上的方舞頭垂得低低,奄奄一息的模樣。
在被黑影控制的這一段時間,方舞一直大聲吼叫,像瘋了似地企圖掙脫繫帶的限制,以至於手腕與腳踝全都佈滿了黑墨的瘀傷與血痕。
「好可憐……」光子姨摸摸方舞鼻息確定她還活著,這才鬆開縛住方舞與柱子的繩子,只是方舞手腕與腳上的繫繩她不敢拆,她害怕會有萬一。
失盡氣力的方舞就像個布娃娃,綿綿軟軟到只能任光子姨擺弄。
「我得快去叫少爺回來——」
光子姨才剛起身,信二已然領著平野隆一趕回房間,大老遠就看見房間門開著,他登時嚇得三步並成兩步衝進房裡。
「小舞!」
「沒事。」光子姨安撫他。「我是看小舞平靜下來,正打算去叫少爺您呢!」
信二大鬆口氣。
「嘖嘖嘖……我的天吶!」平野隆一從信二身後步出。他不曉得信二有著極為奇特的「療愈」能力,所以一看見方舞傷勢,他立刻依照醫生的本分幫她做了緊急處理。
礙於平野在身邊,信二隻能兀自按捺內心的焦急。比起藥膏與繃帶,他的療愈來得有用多了。
「我只能幫她止止血,你最好盡快把她送到醫院給外科醫師處理。」
「我會的。」信二回答,然後他轉向光子姨,以眼神示意她送平野隆一離開。
光子姨心神領會。「平野先生這邊請。」
—待房門關上,信二立刻奔至臥榻邊,隔著纏裹在她掌上的繃帶,他輕輕將她小手含握在掌中,一股暖暖的熱流頓時從他疊合的掌心間流出。
感覺到那股暖意,方舞閉起的眼皮微微一顫。
信二剛瞧過那口子有多深,他大概預估,方舞傷口至少還要經過三、四回的治療,才能徹底痊癒。
方纔平野隆一告訴信二,自古以來子時到丑時前這四個小時裡面,正是傳說中的「百鬼夜行」時辰,所以平野隆一預估,只要方舞捱過這段時間,接下來應該會有一段平靜時期。
沒想到還真被平野料中了。
「你放心好了,小舞,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
「少爺。」再度折返的光子姨輕敲房門,在門外低語。「我幫小舞帶了套乾淨的衣服來。」
「等等。」
修長的手指在她頰上戀戀不捨地撫了幾回後,信二才毅然決然起身開門,讓光子姨進來。
「她就麻煩你照顧了。」他得趁小舞安靜下來的這段時間,早早查清那黑影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會的。」光子姨點頭。
稍後,信二方踏入櫻之間起居室,就聽見平野隆一口氣開心地嚷著:「終於被我找到了!『神之巫女』傳說與來源回溯。」
「什麼『神之巫女』?」
「我是聽一個民俗學者說的,剛聽你提起方舞的狀況,我就覺得耳熟,剛花了時間找,吶!文獻就在這。」
平野隆一將手提電腦轉向信二,信二凝眸注視電腦中文件,約莫幾分鐘過去,他閱讀的目光突然停下。
「『神之巫女』,據說在日本戰國末期被甲賀忍者納入其分支……」
甲賀忍者?!信二驀地記起先前傷害方舞的那群黑衣人,那精悍確實的動作,說他們是甲賀忍者一流,絕不過分。
而既然跟甲賀忍者有關,信二心想,那一定有個幕後主使——信二念頭一轉,他突然明白該從哪追查起了。
「我想到一件事要去查查,文獻就交給你處理了,看看還有沒有其他文獻會提及避掉黑影的方法。」
平野點頭。「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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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從底下情報網得到可靠消息,信二立刻驅車離開北屋。結果幾個小時後,趕搭頭班飛機的帝釋卻撲了個空。
「歡迎會長。」光子姨在門口守衛的通知下匆匆來到玄關處迎接。穿著深褐色麂皮外套的帝釋在保鑣的守護下瀟灑走來,人還未到,她就先行了個大禮。
「不用多禮,嗯,怎麼就你,信二呢?」
「不曉得。少爺天還沒亮就離開了,他並沒交代他會去哪。」
帝釋的天賦是探知人心思,他一下就從光子姨心中「看」出一陌生女子的身影,支退身邊其他人後,他拉著光子姨—問究竟。
「那女人是誰?」
就知道什麼事都瞞下過帝釋的「心眼」,光子姨歎氣。只是也不需要她多解釋,她念頭一轉動,帝釋隨即看了清清楚楚。
怎麼會有這種事?!
帝釋皺眉想了一下,然後吩咐:「打電話給信二,我要跟他說話。」
「是。」光子姨離開幾分鐘後折回,她朝帝釋搖搖頭。「少爺的手機收不到訊號。」
「繼續打,打到它通為止。」見鬼了真是!帝釋雙眼一瞠。蟠龍五諸天一向就數信二最好聯絡,掌控所有情報資訊的他,身邊手機一向二十四小時開機,什麼時候找不到他人過!
第九章
帝釋猜錯了,信二手機不是沒開,而是他現在所處的位置——甲賀谷實在偏僻,在方圓百里不見人煙的荒郊野外,哪有電信業者會想來這裡設置基地台。
初初進入甲賀谷,信二便派遣兩名哨兵前去探究情況,說來也巧,信二待會兒想要找的人——「長住會」的柴田正夫,正在古剎裡邊。
正可謂一石二鳥。
沒意料會有人闖入的甲賀忍者們,不過十幾分鐘,就被信二與他十名保鑣輕鬆地擺平。留下十名保鑣看守他們,信二隻身一人前往會客中的榻榻米問,人方靠近,便聽見裡頭傳來—聲怒吼。
「不要再跟我說那什麼勞什子的鬼咒術,我要你立刻、馬上派出你手底下最精銳的忍者,到東京殺了伊織信二那傢伙。」
靜伏在門外的信二眉一挑,說話者想必就是「長住會」的柴田正夫。
「柴田桑,您說的那方法我試過,可是行不通的。」另一個蒼老男聲迭迭解釋。「要近伊織信二身,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柴田正當想要開口說話,信二突然從門外跨了進來。
「不用那麼麻煩了。」
什麼?!野澤與柴田驚詫地瞪視著信二——他怎麼會來這?!
「那咒術就是你下的?」信二看著野澤,感覺到他冰涼的目光,見多大風大浪的野澤也忍不住背脊一涼。
「呃、我——」
「你在說什麼鬼話?什麼咒術不咒術,莫名其妙!」
柴田瞎掰功夫一流,不管伊織信二剛在門外偷聽了多少,總之他一概不承認。
信二連看也沒看柴田,打從進門,他目光便瞬也不瞬地停在野澤身上。
「身為甲賀忍首的你,應詼知道蟠龍會的能耐。你有兩條路,一是誠實托出,二是等我拆了你這古剎,你再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