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喔?那就謝謝你囉!」另一名女子酸酸地道謝,心裡卻想:
笨蛋!有這麼好的事,幹嘛等你施捨好處給我?我長得也不比你差,我就不信只有你釣得到樓冠棠,而我卻不行。
等我成了樓律師夫人,我也不會忘了你的,好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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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冠棠無意識地踩著階梯下樓,沉重的腳步聲迴盪在空寂的樓梯間,像戰敗的士兵走向死亡的幽谷。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幾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到哪一樓。打從聽到張皓宜和另一名女子的談話後,他便一直處於茫然失神的狀態,只知道一直往下走。
他真的很受傷,原以為溫馨真摯的關懷,原來只是接近他的一種手段。
張皓宜和顏芝一樣,都只看中他的收入和知名度,只想從他身上得到好處,根本不是真的愛他或是關心他。
這個發現讓他的自尊心嚴重受傷,原本已經受創的自尊,再度受到狠狠一擊,他好不容易才從低潮的谷底爬上來,現在又被人用力推下。
可笑呀!在那些女人眼中,他樓冠棠除去名與利,竟是毫無價值,這一生他從未像此刻這樣,懷疑他自身的價值。
他又步下一層樓,耳畔逐漸傳來或大或小的噪音,汽車喇叭聲、人們走動時的腳步聲、還有此起彼落的細碎交談聲,他抬起頭,才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一樓。
轉向大廳,正好對上好幾雙悄悄窺視的同情眼眸。那些人發現他在看他們,紛紛急忙轉頭,躲的躲、避的避,就是沒人敢直視他的眼睛。
打從顏芝鬧出偷情的醜聞後,他便經常遇到這種情形,他們或許是太善良了,不知該如何在他面前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只好倉皇地迴避他的視線,卻只令他覺得尷尬、不自在。
既然他們假裝不知道他前妻鬧出的醜聞,他自然也不可能主動與人談論,他自嘲地一笑,快步離開大廳,直接趕往長茂企業。
到達長茂企業,少不得又得接受不少憐憫與迴避的眼光,他佯裝沒發現那些暗中關切的目光,逕自搭電梯上樓。
「哎呀!樓律師,你來了。」長茂企業的邱董事長一見到他,就急忙拉著他到沙發上落座。
「怎麼樣?樓老弟,最近好多了吧?看起來你好像精神還不錯,對嘛,這樣才對!像顏芝那種朝秦暮楚、不知羞恥的女人,盡快把她給忘了。像她這種不甘寂寞的女人啊,老哥見多了……」
像邱董這種人也很多,這些人大多是直腸子,他們認為自己是在提醒他、幫助他,所以每回一見到他,三兩句話就轉到他失敗的婚姻上頭,開始批評大罵顏芝的不守婦道,殊不知這樣並不會讓他好過,只是一次又一次撕開他結痂的傷口,在上頭灑鹽。
好不容易聽邱董說完他冗長的寶貴意見,又把公事處理完畢,他已耗盡心力,不想再辦公了。
打了通電話通知郭大姐他不回事務所,他看了看逐漸昏暗的天色,茫然心想:
在這個城市裡,孤獨的我能到哪裡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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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慈、育慈……就是這間。」
羅敏青拉著白育慈走進窄巷盡頭的鋼琴酒吧,興奮地道。
這間酒吧地點隱密,氣氛好,調酒也很好喝,據說有些名人也常來捧場,羅敏青就是聽人介紹,才拉著白育慈一起來瞧瞧。
「氣氛不錯,不會烏煙瘴氣,音樂也很棒。」白育慈好奇地轉動頭顱,四下打量這間與迪斯可酒吧截然不同的鋼琴酒吧。
她很少上酒吧——應該說她很少過夜生活,有時下了班辦公室的同事提議上夜店玩,她都說有事得趕回家,找借口避掉,因此大家都笑她是電視台的公務員,準時上下班。
「聽說他們的調酒更棒!你想喝什麼?噢,我喝雪莉酒好呢?還是喝藍色夏威夷呢……」
白育慈微笑聽著,轉頭四下瀏覽酒吧的傭懶風情,忽地她猛然一震,瞪大的眼停留在某一處。
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正在吧檯前喝調酒,他的模樣有點狼狽,而且歪歪倒倒的,看樣子應該已經有幾分薄醉了。
那不會是……不!不可能吧?
可是……真的好像!
白育慈悄悄起身,小心翼翼地走到那人身後,試探地輕喊:「樓律師?」
「嗯?」那人醉醺醺地扭過頭,可不正是樓冠棠嗎?
他喝得醉眼昏花,得瞇起眼才能認得出她,英挺的鼻頭髮紅,像小丑一樣令人發噱。
「白——白育慈?怎麼又是你這女人!」他將酒杯湊到嘴邊,嘟嘟囔囔地咕噥著。「你簡直是陰魂不散……無論我人到哪裡,都會被你找到,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裝了監視器?」
「不好意思!樓律師,這回純屬巧合,我沒有跟蹤你。」別把她說得像跟蹤狂一樣。
「有時我會懷疑,你是不是個女鬼?否則怎能這樣神出鬼沒地黏著我,連我家院子都爬得進去……」他搖頭晃腦說著醉言醉語,引起週遭的客人側目,尤其是她爬進他家院子那句話。
白育慈尷尬極了,不自在地動動身體,假裝不在意他人的視線。
樓冠棠喝光了杯子裡的酒,立刻將空杯子推向櫃檯內側,又點了一杯。「酒保,再給我一杯威——」
「你不能再喝了!」白育慈見他還想繼續喝酒,心裡真是又急又氣。
他的感冒才剛好,就這樣亂喝酒糟蹋身體,難道他不能夠體諒別人為他擔憂的心情嗎?
「你跟我走!」白育慈替他結了帳,拉著他往外走。
經過她和羅敏青坐的那張桌子時,她倉促對羅敏青說聲抱歉:「敏青對不起,今天我有事先走一步,改天再請你吃飯當作賠罪。」
「欸,育慈……」羅敏青愕然看她拉著一個男人走了,手中的目錄掉了下來。
「等等,那個男人不是——」
樓冠棠?
第五章
離開酒吧,白育慈立刻叫了計程車,把樓冠棠送回家。
白育慈先讓他躺在沙發上休息,然後去擰了條熱毛巾給他。
這是她第一次進他的屋子,房子滿寬敞的,但是一個人住,總覺得有點寂寞。
「樓律師,擦把臉會舒服一點。」她回到客廳,搖醒他,把熱毛巾遞給他。
「不用你多事!」可惜樓冠棠不領情,用力揮手撥開那條熱毛巾。
離開酒吧一段時間,他的酒醒了不少,知道她一直在他身旁。
對於她一再干預他生活的舉動,他實在是萬分惱火,累積至今的不滿,終於火山爆發了。「你一直糾纏著我,到底想做什麼?」
白育慈顯得有點錯愕。「我只是不希望你喝太多酒,你的病才剛好——」
「你憑什麼干涉我?我要喝多少酒,會不會生病,那是我家的事!你是我什麼人,憑什麼管這麼多?」他惡毒地嘲諷。
「我說過,我是關心你——」
「說謊!你都是這樣關心一個人的?像老媽子一樣嘮嘮叨叨,擔心他生病了沒有,怕他沒吃好。沒睡好,你有那麼多閒工夫嗎?」
「我只是——」
「我看你根本不是關心我,而是同情我吧?向全國人民揭發顏芝紅杏出牆,讓每個人知道我樓冠棠被老婆戴綠帽,事後又故作仁慈地跑來關心我,其實那全是虛偽的同情吧,你只是想看我像過街老鼠的狼狽模樣!」
「我沒有!」白育慈用力搖頭,否認自己曾有過任何一點看熱鬧的心態。
「你這麼慇勤,絕不只是因為關心,你究竟存著什麼用心?你說啊!」
「我……」她該說嗎?她能說嗎?
「怎麼?不敢說是吧?你說過我已經沒有新聞價值,那你是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並不是每個接近你的人,都是有企圖的。」她虛弱地解釋。
「當然是!人和人在一起,一定是有所圖才會互相親近,親情、友情、愛情,都是一種企圖,如果毫無所求,不就和陌生的路人沒有兩樣?請問你把我當成路人嗎?」
「當然不是……」
「那麼請你告訴我,你到底對我存著什麼企圖?」他受夠了,今天非得問個清楚不可。
「我——」
「說啊!」樓冠棠半醉地高嚷。
「好!你想知道是嗎?那我告訴你!」白育慈受不了他的逼問,決定什麼都說了。「我接近你,確實有所圖……」
樓冠棠聽了,面孔霎時一凜。
果然!他怎會有那麼一點期望,以為她和其他人不同?真是愚蠢!
「那你圖的是什麼?我的財?還是我的名?」他諷刺地問。
「我圖的不是財也不是名,而是情。」白育慈閉上眼,突然有種不敢面對他的感覺。
她很畏懼,不知道他聽了她的告白會如何?大笑?生氣?不過鐵定不會高興!
「情?」樓冠棠愣住。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