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家……有一個幸福的家到底是何感覺?
在他很小的時候,他娘親不知為了什麼原因,偷偷帶著他逃出幽冥教。過了幾年,娘親感染重病,在飢寒交迫下眼見治癒無望,臨終前,交給他一封信,要他帶著它上點蒼山拜一個叫洛錚的人為師,並且要他承諾等日後學藝有成,回到他爹的身邊。
直到現在,他仍然不明白當時娘為何要帶他逃跑,不過既然爹娘都已經去世,也無需再去猜想了。
他這一輩子,大概也只有在點蒼山上的那段日子,才最有家的感覺吧!師父就像嚴父,師兄像大哥,師妹洛君妍像個活潑愛撒嬌的妹妹……
師父曾說過,他跟他爹一樣命中帶邪,任何女子嫁給他,都只會落得悲劇收場,就像他娘親一般。
棠玄烈搖搖頭,嘲笑起自己忽然的多愁善感。
家,恐怕今生是與他無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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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正午,烈日當空,絕對不是個趕路的好時機。
石門寨的兩家客棧皆是高朋滿座,人潮絡繹不絕,有投宿的,有用餐的,也有些是趁著人多擁擠,來偷雞摸狗的。
一抹輕靈的鵝黃色身影走進客棧,雖然她的臉被重重面紗所掩蓋,但任誰也看得出她是個年輕女子,而且是一名氣質獨特的年輕女子。
那味兒,該怎麼說呢?就好像在這個人聲嘈雜、各種氣味雜陳的小客棧裡,無端端長出一株靈秀的蘭花。即使是週遭庸俗的環境,也絲毫無損其高貴典雅。
正因如此,她一進門,就惹來不少好奇的目光。
一個嬌滴滴的大姑娘到石門寨來做什麼?
黃衫女子瞧見客棧內的擁擠,不禁在門口遲疑了下。
"姑娘,請裡邊兒坐,裡頭還有空位。"店小二帶著一張笑臉,朝她慇勤地招呼道。
"小二哥,你們這兒可還有空房?"到最角落的一張桌子坐下後,她才開口問道,清脆圓潤的嗓音讓人感覺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
"有,有,剩最後一間房了,我去給您訂下。"店小二忙不迭地點頭,"姑娘想不想先吃點什麼?"
"隨便來兩樣素菜,還有一壺茶。"
"好,我這就去,姑娘您稍等。"
店小二離去後,一雙露在面紗外的美眸緩緩掃過四周,面紗下的唇角勾起一朵微笑。
幽冥堡……一路上打聽那麼久,終於給她找到了。
她,便是南宮世家的三小姐--南宮珣。
南宮世家是南方最大的一股勢力,在中原各地都有經營據點,掌管長江大部分的水運,可以直接影響南方的經濟命脈。
雖然南宮家是以經商聞名,但是他們的三位少爺、小姐,也是難以讓人忽視的人物。
老大南宮卓,沉穩內斂,武功深不可測。
老二南宮紹,風流倜儻,精於打探消息,只要是他想知道的事,沒有查不出來的。
老三南宮珣,是三人中惟一不會武功的,但是思緒敏捷,聰慧冷靜,是三人中最佳的軍師人選。加上她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術和妙手回春的醫術,亦是不可小覷。
半年前,南宮家與幽冥教搶奪傳說中的神物--蟠龍塊,結果當時的幽冥教少主棠玄烈將她擄為人質,以換取被南宮卓所得的蟠龍塊。
這是他倆緣分的開端。
她被軟禁在幽冥教總壇的那段日子,某種微妙的情感在她和棠玄烈之間發酵膨脹。至少,在她而言,心湖已經起了波動。
後來,棠玄烈將她毫髮無傷地送出幽冥教,但他卻忘記還她不小心遺落在那兒的心。
所以她追來了,趁著大哥到點蒼山的時候,悄悄溜出她位於嘉陵江畔的"凝月水榭",朝東北出發。途中,還意外地為前來追她的二哥撮合了一樁良緣。
總而言之,她現在就在石門寨,而那可能是棠玄烈所建的幽冥堡就在不遠處。
如今,只看她有沒有膽前去敲門,還有,她要以什麼樣的面目見他。
近君情怯,或許就是現在這種感覺吧!
"姑娘,您點的東西來了。"店小二將托盤上的東西擺在桌上,問道,"還有什麼吩咐沒有?"
"目前沒有,小二哥,你去忙吧!"她客氣地說道。
靠近關外的民風就是不一樣,人人都多了一分爽朗,少了一分算計。南宮珣一邊啜著清茶,一邊想道。就連方纔她經過市集,瞧見那些做買賣的人也是直來直往,並不市儈偽詐。
她拿下面紗,舉箸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桌上那兩盤賣相不怎麼好的青菜,心中正盤算著要如何進入幽冥堡時,後面那桌客人的談話不經意地傳人她耳裡。
"聽說'狼主,前陣子又幹了一票,再這樣下去,說不定哪天就輪到我頭上。"其中有一人說道。
南宮珣偷偷地瞧了他們一眼,看到那一桌的人全都是商旅打扮,顯然不是本地人。
"唉!現在誰不擔心自己遭殃,可是那些馬賊快得像風一般,連官府也拿他們沒辦法。"另一個人歎道,"說說看,這回是誰被他們洗劫了?"
"聽說是幽冥堡的車隊,押車的十多人全軍覆沒,財物被洗劫一空。"
"幽冥堡?我前陣子才聽說他們被劫,怎麼又來一次?這樣算起來,該有三次了吧?不過話說回來,那幽冥堡本身也是怪異得緊,說不定'狼主,根本就是專門找他們的碴。"
"說得也是。算了、算了!我們現在擔心這個也沒用,只好求老天爺保佑。來,吃菜。"
南宮珣放下筷子,腦中慢慢地消化方才聽來的消息。
看來棠玄烈正碰上麻煩。
被人搶劫三次,又損失人馬……依他的個性,定不會坐視不管。
忽然,一個主意在南宮珣的腦海裡形成。
她拿起擱在桌上的包袱,走向櫃檯問清楚她的客房是哪一間。她知道該如何名正言順地進入幽冥堡了,但在這之前,她要先好好地睡上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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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曉,幽冥堡厚重的黑色大門緩緩打開。
薄霧中,一個魁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的台階上,背後掛有一把長刀,纖細的刀型與他的外表有點不搭。
大口吸進清晨的新鮮空氣,韓放軒舒服地伸個懶腰、扭扭脖子。明天是他心肝寶貝兒的四歲生日,他得到市集裡瞧瞧有什麼好玩的可以給她當禮物。
粗獷的臉龐露出溫柔的笑,他走出大門……
喝!那是什麼東西啊?
一團白糊糊的物體縮在幽冥堡大門邊的角落裡,那好像……是個人耶!
奇怪!這附近的人不都對幽冥堡敬而遠之?怎麼還有人敢在幽冥堡的大門口睡覺?還是,"他"根本就已經掛了?
帶著滿腹的困惑與戒心,韓放軒慢慢地靠近"他"。
等他看清楚蜷縮在角落的原來是個嬌小纖細的身影時,才恍然大悟到她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渾身佈滿泥塵的女人。
"姑娘?姑娘?"他蹲在她身邊,輕聲喚道。
身影一動也不動。
唉!假若是個小伙子就好辦了,偏偏是個姑娘家,如果他動手把她搖醒,她會不會尖叫地喊非禮啊?
可是,就任她這樣睡著也不是辦法。
"姑娘,醒醒。"他拍拍她的肩,然後,試圖將她翻過身來,好瞧清楚她的面貌。
不看還好,這一瞧,韓放軒不禁瞪大雙眼,倒抽一口氣。
她的臉……實在是慘不忍睹。
一張臉,從那雙仍然緊閉的眼睛以下,全佈滿被灼傷的痕跡。那傷顯然是不久前才弄的,因為傷口上的痂還未退,有些甚至還惡化流膿,凹凸不平的臉上僅能依稀地瞧出她的五官。
韓放軒的兩道濃眉糾在一塊兒,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幸好,她的氣息還算平穩。
從她的身形與尚稱完好的額頭肌膚看來,應該是個年輕姑娘。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嚶嚀一聲,她緊閉的眼睫緩緩抬起,渙散的美眸眨了眨,試圖看清眼前的事物。
當她瞧見蹲在她身旁的韓放軒時,雙眸立刻露出驚惶恐懼,一個勁兒地往後縮。
"姑娘,你別怕,我不是壞人。"韓放軒見狀也不敢妄動,盡量輕聲細語地說,"你為什麼會睡在這裡?"
她緊貼著身後的牆,戒慎地凝視著他。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抬手,指指自己的喉嚨,然後搖搖頭。
"你不能說話?"難道這位姑娘是個啞巴?
"我……受……傷,這裡……"粗啞的聲音幾乎像是會刮傷人的耳朵,從她嘴裡艱澀地吐出來。
韓放軒點點頭表示明白,考慮了一下,接著說:"看來你身上還有其他的傷,不如我扶你進去,讓我妻子替你上藥包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