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尚未解決,自己人就先開打了,頓時刀叉瓶罐滿天飛,一場夫妻自相殘殺的場面就此開打,這是翡湘藍最愛看的「武打片」。
破壞人家夫妻感情,是她的專長之一,她天生就長得一副清純臉,隨便掰幾句話人家就相信了,其實呀,她已經滿二十歲了呢!
翡湘藍悠哉地下了床,從容不迫得彷彿在度假。要離開之前得先把身上男人的衣服換掉,她記得自己的衣物……喔,想起來了,放在客廳沙發上,冰箱裡還有一塊她昨夜吃剩的蛋糕,決定離開時順手解決……對了,不如順便再拿點值錢的東西,當作離家出走的資金。
那廂正打得殘忍,她這廂則在做下一站去哪裡的計劃,完全事不關己,因為論離家出走的資歷,她已經是經驗老到的達人了。
打開房門,正準備走出去時,竟發現前無通路,只有一堵高牆擋在前方。
她呆住,擋住自己的不是土牆,而是人牆。她的目光緩緩往上瞧,站在她前方的是一個高大魁梧的男子,面無表情,打一照面就給人無形的壓迫感。
謹慎地盯著對方,她不自覺地退後一步。這人一身的結實肌肉看來堅硬如鋼鐵,彷彿透著一股力量,散發著內斂又危險的氣息,連籠罩下來的影子也同樣威迫沉重。
好一個……龐然大物的男人啊……
但又不是那種噁心的肌肉男,而是比例完美、一見就會讓女人心如小鹿蹦蹦亂跳的類型。
只可惜墨鏡遮住了對方的眼睛,讓她無法看清楚他的真面目,只覺得墨鏡後方射來的視線十分直接,令她有種被透視的感覺。
不知這人是打哪冒出來的?
「對不起,借過。」她笑笑地說。
但對方絲毫沒讓開的意思,還兩臂橫胸,一手搓著下巴,直盯著衣衫不整的她看。
這男人有讓女人心動的體魄和外表,可惜眼睛很不規矩,讓她對他的初見好印象大打折扣。
她沈下臉,插起腰命令。「麻煩你讓開!」
沙亦臣依然無動於衷,打量她的眼神,彷彿在評估一件物品的真偽,當目光移到她罩衫底下光影微現的曲線時,眉頭微擰。
「嗯……妳好像沒什麼肉。」他記得照片上的她較豐滿,所以見到本人時,有點不太確定。基本上,他比較喜歡豐滿的女人,抱起來較有質感,而這個跟工作有何關係?當然是沒關係,想想罷了。
沒來由的一句話惹火了她,什麼叫沒肉!她又不是賣肉的!真沒禮貌!
「喂!看什麼看!我說讓開聽到沒有!」
天下烏鴉一般黑,天下男人也一般色,色迷迷的眼神她不知看過多少回,太瞭解男人心態了,叫男人不准亂看,跟狗改不了吃屎一樣困難。
「我警告你,再不讓開,我就叫警察來,告你一個誘拐未成年少女的罪名!」
突地,大手伸來,抓住她胸前的衣襟,碰到了她的胸部。
翡湘藍沒料到這人下手如此快,竟然敢這麼堂而皇之地吃她豆腐,正要掙扎之際,更快的,一把刀子自她臉旁驚險地飛過,釘在門板上。
她倒抽了口涼氣,瞪著門板上的水果刀,額頭沁出冷汗,半天吐不出一個字,無言地回頭瞪著那對戰火正酣的夫妻,已然打得渾然忘我,差點誤傷他人都不知,只要差個幾公分,刀子就會插入她的後腦勺。
原來,這男人不是要吃她豆腐,而是為了救她。
本來沒好臉色的面孔,瞬間轉成了笑臉,看在他救了她的分上,她可以不計較他的輕薄。
「謝謝你,我沒事了,放開好嗎?」她笑語甜美地請求。
對方沒放開她,反而突兀地問:「妳是翡湘藍?」
翡湘藍的腦子裡立即警鈴大作,直覺告訴她這個問題的背後隱藏了危機。
她神色冷靜,說謊不用打草稿地回答:「不是,我姓何,叫若橘,你可以叫我小橘喔,因為你救了我,我願意和你做朋友,不過可不可以先放開我,讓我穿好衣服,你這樣抓著我,人家會不好意思哩。」天使面容再現,光輝耀眼,聖潔逼人,只差頭上沒光環,背後沒翅膀。
不過重點是,人家根本沒聽她在掰。
「很好,終於找到妳了。」語畢,沙亦臣連給她掙扎的餘地都沒有,二話不說,一把將她扛在肩上。
「呀──你做什麼!」
「受人之托,將妳帶回翡家。」
她聽了大驚,忙道:「你找錯人了!我不是翡湘藍,是何若橘,放我下來!」
「妳姓啥名誰,應該問妳老爸才對,他才是精子的提供者。」他中肯地建議,扛她像扛一隻箱子般地輕鬆自若,邁開步伐朝大門走去。
眼看這人就要這麼將她扛回家,她開始慌了,好死不死又只穿了一件罩衫,平日隨身攜帶的防身武器全放在客廳的衣服裡!
「喂!慢著!」女主人喝令。「不准走,我還沒找那女人算帳!」
翡湘藍一聽大喜,心存一線希望,這時候她非常歡迎有人來找碴。
「想算帳是嗎?好啊,放馬過來!」她火上添油地鼓動,最好把對方氣得失去理性,越亂越好,她才有機會逃脫。
沙亦臣停住腳步,緩緩轉過身,沈默地看著那女人,臉上雖無慍色,但光是毫無表情,便有種懾人的壓迫感,墨鏡後犀利的眼神,冷颼颼的教人寒毛直豎。
「老、老婆……」鼻青臉腫的男主人拉拉妻子的衣袖,嗅到了不妙。
女主人本來還很盛氣凌人,但光是被冷冷地盯著,氣勢便消減了大半,脖子不自覺地縮了下,越來越心虛,最後終於給看得投降。
「沒……沒事。」
翡湘藍瞪大眼,沒事?事情才大條呢,開什麼玩笑啊!
「妳不是要找我算帳嗎,來啊!怕什麼!有種就來呀!」火上潑油!潑油!她努力地潑!
「算了算了,我們不計較!」
動物都有驅邪避凶的本能,任誰面對這個渾身充滿危險氣息的男人,都好像小綿羊遇上大黑熊,有去無回。
「是呀是呀,你們好走,不送不送!」
夫妻倆汗顏地揮手,現在只求這兩人快走,他們就哈利路亞了。
翡湘藍看不到沙亦臣危險的表情,所以無法體會他們的恐懼,只是氣憤對方的沒用,竟然莫名其妙就放棄了,破壞了她想乘機逃跑的計劃,氣得大罵。
「這種事怎麼能算了,妳是不是女人啊!老公旁邊睡了一個女人怎麼可以不計較!有種就來單挑!膽小鬼──喂──喂──」人家根本沒聽她在吠,還迫不及待地將大門反鎖。
門關上的那一刻,也宣告了她希望破滅的事實。
好不容易離家出走,她才不要被帶回去呢,這次若回去,她一定很難再逃出來,非奮力抵抗不可。
她又踢又打,一分鐘前的小天使及柔弱可憐的形象全不復見,現在的她是一隻伸出十指利爪又凶狠無比的花貓。
打人,她不會手軟!咬人,更不會嘴軟!吼∼∼狠狠朝對方的肌肉咬下去!
她咬咬咬──下嘴不留情地咬──齜牙咧嘴地咬──母老虎發威地咬──
沙亦臣扛著「貨物」離開,始終不發一語,只要是他要抓的人,對方最好死了逃脫的心,因為他是黑白兩道聞名的「送貨者」。
請他送貨的價碼很高,因為他專送普通人不敢送的貨,可以是商業機密文件,可以是古董,當然,也可以是「人」,只要對方出的價碼合他的意,不管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活的、死的,貨物必準時送達。
而他這次要送的貨,便是翡氏企業的千金小姐翡湘藍。
貨物是易碎品,所以得小心保護。
貨物不能有瑕疵,所以不能傷害。
這兩項是客戶指定送貨時的要求,所以任由貨物像瘋狗般亂咬,他皆不能有意見,因為價碼夠高,值得,反正他皮粗肉厚又不痛不癢,沒差。
問題是,當他要把貨物放進車子後座時,貨物依然咬著他不放。
「妳嘴巴不酸嗎?」盯著這女人,打從他找到她,把她從屋子扛出來,走到地下停車場,來到車子旁,這女人的嘴巴沒休息過,足足咬了他十分鐘。
翡湘藍狠狠瞪著他。豈止酸!還疼得要死!咬得她兩排牙齒發麻,但誰教他不放她走,她偏要咬著他不放,看他受不受得了。
沙亦臣與她大眼瞪小眼,沈吟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說了第二句話。
「妳想咬,我是沒意見,但可不可以換個地方咬,我肩膀上的肌肉也想馬殺雞,麻煩妳均衡一下。」
翡湘藍差點沒氣得開罵,他是鐵打的還是木頭做的,怎麼可能完全不痛?
不對,這一定是他的詭計,故意這麼說好讓她放棄咬他,她才沒那麼容易上當咧!即使咬得嘴巴快抽筋了,但她就是不放,怎麼樣!
沙亦臣眉心微擰。沒見過這麼倔的女人,明明牙齒都痛得在抖了,還要硬撐,若是貨物受傷,有瑕疵可不行。